“唤我何事?”樊枫问了一句。
“王妃让奴婢转达将军,请将军明日亥初前往筑心亭一趟。”侍女始终低着眼,语气平滑舒缓。
“姐姐?”樊枫心上纳闷了一下,随即问道:“我刚从王妃殿中出来,她并未提及此事,这是为何?而且我见你眼生,不像是王妃殿中之人……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轻声一笑,仍旧未曾抬头,“王妃想必是另有安排……奴婢只是个下人,听候差遣便是本分,哪里还敢探听这许多?至于将军看着奴婢生疏,这就更不足为奇了……奴婢本就是王妃殿中的粗使丫头,没资格给将军端茶奉水,平日里都是避着将军的……”
“你叫什么名字?”樊枫重复着又问了一句。
“奴婢贱名,不值得将军一听……将军真是行事谨慎之人……只是奴婢察言观色,斗胆揣测王妃想必是遇上了难事,听说,殿下令王妃紫苑阁闭门思过……方才人多眼杂,王妃怕是不好相约将军……至于让奴婢代为通传,只能说是王妃看得起奴婢……”
“紫苑阁闭门思过?”樊枫心上一沉:姐姐果然还是报喜不报忧。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辞一套接着一套……姐姐必然不会看走眼……明日亥初我会准时到。”樊枫利落地丢了一句话,不曾细看侍女的长相特征,在他眼中,东海王府的普通侍女穿着一色衣裳、梳着一式发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者说得再确切一些,除了她,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令他觉得特别的女人。
忽然弯了弯嘴角,挑起一抹笑,樊枫啊,樊枫啊,你还不肯死心么?既然已经做出相忘于江湖的选择,为何还困在这缠绵的思念中,自古只有藤缠树,哪里见过树恋藤?花间蝶、水上鸳,美的不过只是一副炫彩的图景,谁能品出其中的辛酸苦涩?
与此同时。
“碧玉,适才有名侍婢,说是王妃通传,让你明日亥初前往筑心亭一趟,王妃有事相托。”夜来将话转述了一番,微叹,“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殿下会让王妃去紫苑阁闭门思过,王妃将府上府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不知哪里忤逆了殿下的心意……”
碧玉并未停下手中的活儿,“平日受王妃恩惠,自然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是会有何事相托于我,我担心的是自己人微言轻,怕是要让王妃失望……亥初已晚,筑心亭亦偏,王妃必然是有着难言之隐才出此下策。”
“去去便知,想来王妃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心上多掂量些,这王府无数双眼睛无处不在。”夜来好心提醒说。
约定的亥时,王府已是幽暗一片,筑心亭掩映在一片葱郁的竹间。碧玉挑了一盏灯笼,慢慢朝亭间走去,亭中空无一人,石桌上早已摆好了一套酒具。
碧玉将灯笼放到一旁,搓了搓有些发冷的双手,又合上哈了几口气,可夜风吹过,还是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
“好冷。”她自言自语道。
一件披风缓缓将她覆上,伴着一个熟悉却又久远的声音,“这筑心亭尤冷。”
碧玉回头,像是在幻觉中,“是你。”
“是我。”樊枫温雅一笑,“不想能在这里碰到你……”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姐姐还没到么?”竭力表现着自然。
碧玉抓紧盖在身上的披风,本想裹紧些,可突然意识到这种微妙的亲密逐渐变得厚重,慢慢将披风取下……
樊枫眼疾手快,一下按住她的手,“需要这样生分吗?”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地点,实在不适合孤男寡女相处。”碧玉闪退几步,不敢看樊枫的眼睛,“王妃若是再不来,我只能先行告辞了。”
“我何时成了吃人的猛兽了?还是狰狞的妖怪?”樊枫故作轻松笑笑。
碧玉淡淡扬了扬嘴角,话里还是带着刻意的距离,“将军清誉要紧,奴婢不敢造次。”
这话在樊枫听来,不仅仅只是刺耳,心也一阵阵痛得慌。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试图用这种空间的距离拉近心上的疏远,“碧玉,我们终归始终不是敌人,何必如此冷言冷语?”
碧玉本能地又往后退了几步,腰际靠上石桌的边缘,只觉浑身僵直,垂下的目光落定在自己的脚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