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樊妃枕在申屠玥的臂弯之中,一脸平和满足的微笑,她的手触着他的胸膛、划过他的面颊、,最后慢慢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申屠玥顺势拥了她一把,吐出像夜一样寒幽的气息,“舜英,我在你身上嗅到一种味道。”
“那是什么?”樊妃阖上眼帘,深埋在她恋恋不忘的怀中,这个怀抱便是她的一切。
“一种香味。”申屠玥缓缓道来,指腹从她的后背一掠而过。
她感到了一阵凉意,或许是指尖的温度,也或许是她的错觉,“什么香味,臣妾身上从来没有那些胭脂香粉的味道……殿下怕是在怀念着什么,生了混淆……我只是个素淡的人,没有那番别致和风韵……”
“可我偏偏就在你的素淡之中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麝香味儿。”申屠玥的话停滞不动,就像梦中的呓语一般,不像是真实存在过的,往往却又来得比真相更加压抑。
樊妃猛地睁开眼睛,夜色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品味他的呼吸,在自己脸旁一点一点散开,如同袅袅而升的薄雾一碰即灭。
“既然殿下已察觉,臣妾愿意领受一切责罚。”樊妃凑到他耳边,带过一团温热的气。
申屠玥轻轻一扭头,碰上樊妃的鼻尖,“你明知道我不会罚你,就像她一样,明知道我不会怀疑她……你们在刀尖上玩着一场游戏,殊不知那刀尖正好是插在我的肋骨之中……桐秋有孕本是一桩喜事,可是在我东海王府,从来就没有纯粹的喜和悲,它们总是如影随形……谢然的家财富可敌国,暗地里又在招兵买马,这本就让人觊觎、让人不安,谢侧妃的孩子如果再成为世子,谁能担保我今后不会成为第二个傀儡,像皇兄一样,始终在权臣的欺压之下……我是断然不能容忍有这样强悍的姻亲,何况,娶桐秋本就是缓兵之计……”
“即使殿下有这样长远的顾虑,也不成其为臣妾争风吃醋、残害皇嗣的理由……我的罪恶感并不会因为听了这席话而减轻……请殿下责罚。”樊妃淌下两行清泪,无声地滴落在枕上。
“你后悔?”他简短地问了一句,没有热度,也显不出冷漠。
“不。”樊妃很笃定地说,话如同刻出一般,尖削硬深,“我或许会为自己伤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而后悔……毕竟我已没有再生育的可能,也从未得到过你完整真诚的爱意……很难再有填补缺憾的方法,唯有你与我一起痛苦,我才不会被你彻底遗忘。”
申屠玥竟是一笑,“难道你从不担心我后嗣无人?”
“命里有时终归有。”樊妃迎上一句,语气近似冷酷,“谢侧妃有着和我一样的家世背景,她若有了子嗣,迟早会取代我的位置,所以,她不能有孩子——而你忌惮着谢家的权势和谢然的野心,所以才会放纵了我的邪恶,这本就是一场充满默契的合谋……若是换上别人,只要是殿下中意的人,我会将她们的孩子视为己出……”
申屠玥慢慢拉下她围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吹了一口气在她脸上,“这倒有趣,你心中可有这样的人选,是你能容得下的?”
“碧玉。”樊妃脱口而出,像是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或许,她可以给你生个孩子……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她永远没有爱上你的可能,而这个孩子也不会给她带来丝毫的喜悦,所以于我无害;而对你来说,她若有了你们的孩子,就不会那么固执地以你为敌,这正是你想要的……”
“可你选择要陷害的人正是她。”申屠玥从榻上坐起,声音略微高了一些,“谁都知道,那个锦囊是她送给谢桐秋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最为无辜……只是殿下多疑了些,以为她会利用人心的反复故弄玄虚……可你终归不会伤害她……”樊妃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突然就猛地抽动了一下,唇嚅嚅而动,“你一直都深爱着她,对吗?”
“舜英,我现在有些憎恨你们樊家的人了,一个是你——我的枕边人,这些年每抹温柔中都藏了刀刃,不会径直刺向我,可也会用刀背伤到我……一个是你的弟弟,少年英才也罢,不该错付了情意,企图将我心头上的人带走……有些事很奇怪,越是爱一个人就会越恨,而恨怎么也成不了爱……”
樊妃沉默着。
“舜英,明日起去紫苑阁闭门思过,想想你能为樊家做些什么、你能为我做些什么,更重要的是,你要怎样才能收回那颗脱缰的心,回到从前。”
“是。”她颤着声,下唇隐隐有血丝透了出来。
次日稍晚些。
“樊将军,请稍等。”樊枫走过一个拐角,正打算离开东海王府,被一名侍女叫住了。
他回了头,留神一看,这名侍女显得有些陌生,不像是自己熟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