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闹剧(2 / 2)

太真实了,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记忆铭心。

醒来的瞬间,她明明记起来了什么,可,不知为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抓不到那些明明很清晰很清晰的回忆了。

她只隐隐记得,那个梦里面有南屿,和南屿爷爷,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年轻男人。

还有!

心灵感应……

她虽然不记得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记得有这样的词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

心灵感应。

宁鹿看向躺在病床上虚弱但精神很好的人们,他们脖子上面的东西,她在南岛见过,而且正和心灵感应这四个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宁鹿正想到重点,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下意识地,她用格斗手段把那个人的反制住,当她看清那个人是谁的时候,手上的力度一下就松下来了:“小泽?”

长得黑不溜秋的少年仰着头看着她,脖子上面的小盒子闪闪发光:“小鹿姐姐,你……练过武功么?”

宁鹿摇头,放开小少年的手腕:“没有,就是学了两招防身的……”

小泽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比划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小鹿姐姐,你为什么没和我们一起?你没收到贺大哥的通知么?”

宁鹿才想起来,从南祝的别墅回来,就再也没收到过中转厅群里的消息。

“我……”宁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根本就没有病,那天只是骗他们的?

“你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宁鹿侧头,南屿坐在一边的病床上,背对着打闹呱噪的人群,独自冷清,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小泽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开了,高兴地指了指脖子上的盒子:“这是贺大哥给我们装的,说是戴上这个死了以后就可以把灵魂传送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宁鹿皱眉。

这个东西的通途不是什么传送灵魂,而是……

“小泽!”

小少年听到有人叫他,转头去看,在看到叫他的人的时候,眼睛都放出了光:“冯哥哥!你怎么才被送过来?”

宁鹿有些无语,这个孩子真的把这一切都当成好玩的游戏了,完全没理解他脖子上面戴的到底是什么,贺大哥给他们戴这些东西为了什么,或许,他连死亡的意义都没有太明白。

冯子敖躺在轮床上被人推进来,伸手拉住向他扑过来的小泽,越过他看着宁鹿和南屿。

宁鹿真的怕在他的眼里看到敌意和讽刺。

可她也不想躲避,目光平静地回看过去。

意外地是,对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冰冷,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不是像贺大哥那样阴森森的笑,而是真的微笑。

“你们也来了?”

宁鹿一滞,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就被重新打进了地狱里。

他不知道。

贺大哥没有告诉其他人她和南屿的身份,所以他还以为他们和他一样……

刚才还没想着要躲避的宁鹿不自然地低下头,躲开冯子敖在她脖子上面寻找小盒子的目光。

“我们是跟警察一起来的。”

宁鹿一凛,抬头看南屿,他的侧脸平静,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躲避冯子敖和小泽的目光:“很抱歉,我们是警方的人。”

宁鹿再看向小泽和冯子敖,他们两个的神情由错愕再到愤怒最后变为冷漠。

“你们竟然是警察。”冯子敖冷笑,缓缓摇头,“所以没人得绝症?”

宁鹿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对不起……”

“不!”冯子敖举起手,“不用说对不起,你们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你们想做好事,想做好人,想救我们,我们都明白!不用说对不起……不用……”冯子敖示意小泽帮他把轮床推走,似是多一眼都不想看见宁鹿他们。

小泽的表情也变了,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使劲地推着冯子敖的轮床:“骗子!”

宁鹿没说话。

她理解他们的愤怒。

他们把她,把南屿当做同类,分享不为人知的秘密,结果到最后,他们还是绝望深渊里的人,而他们两个却已经站在岸边,用悲悯的姿态看着他们。

怎么会不生气?

“人越来越多了。”南屿把还在发愣的宁鹿拽到一边,给新推进来的轮床让路。“他们应该是分批进行的,这是第二批。”

第二批……

会不会还有第三批,第四批?

宁鹿发现第二批的人情况要比第一批严重得多,在第二批送来的人里面她看见了在出租房里穿着旗袍的女人,这回她还是穿着一身旗袍,裹着她修长的双腿,明艳得像一条美人鱼。

只是……

医护人员坐在还在移动的轮床上,使劲按压着女人,女人紧闭着眼睛,脸上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看上去诡异地甜蜜。

她的手臂垂下来,经过宁鹿的时候,擦着宁鹿的一边过去,让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女人还有意识,或许会突然坐起来,拉住她像那天在出租房里自信而狡黠地凑近:“你们两个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在这里?”

“是猜不到还是猜到了不敢说?”

“我是男人。”

宁鹿看着还没彻底推进去,就又被倒着推回来的轮床,看着上面看起来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的女人,看着她脖子上面的小盒子不知道寄生的宿主已经失去了生命,仍在冷漠地闪烁着。

她在睡去之前想到的是什么?

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和宽容么?

也许,她也想过,这些都是假的,戴在脖子上的,所谓的能让灵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盒子是假的,给她戴上盒子的人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死亡是真实的。

也许,她知道。

南屿扶住想要后退一步,却因为没有力气,差不点摔倒的宁鹿。

像是一场可怕的洪水,不断有轮床被推进来,又不断有没推到位置上的轮床折出去。

到处都传来宣布死亡时间的声音。

吵闹的人群似乎也被这些声音吸引了,他们停下了争吵和厮打,犹如雕塑一般,保持着一个姿势张望着。

宁鹿看了一会,才意识到,他们是在无声地向这些……他们心里的先驱者致敬。

顾及抱着狗从外面跑进来,一进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他看着被推出去的轮床,还有些发蒙——这些人怎么了?为什么不送到里面治疗,反而被推了出去?

直到有人从后面撞了他一下,他才猛然觉醒,抱着狗,急急地大步往大厅里面走。

宁鹿看见了顾及,他在轮床人群做的海浪里抱着一只狗的造型滑稽到了极点,却让她笑不出来。

因为她看到顾及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他拉住了一个护士,急匆匆地问了一句什么,对方的回答像一道符把他定在原地。

他怀里的小狗嗅到了浓郁的,腐朽的味道,疯了似的龇牙狂叫。

刺耳的犬吠声像是提醒战争将要爆发的号角。

静止的人群比刚才更疯狂地反抗着宁玛他们,还有人去拉医护人员,让他们远离正在急救的对象。

宁鹿攥紧了南屿拉着她的手,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感到恐惧,又觉得在这里,在这些人面前,她根本没有资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