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欺人的事好做，但要是不占着道理，终究不是他这个从小尊母令，听叔命的小镇青年驾驭的了的跋扈习气，而他口中的不讲道理感觉不错，只是可以快意地去做正确的事，严格来说只有亲自动手才称得上真快意。
所以和秦少尘、冷傲这些自带权贵属性的人相比，这份快意只和心性有关，和身后站着什么人，拥有什么势力背书没有关系。
何况在前进星上，可是连苏静璇都差点被当了炮灰，对上校的好意乐观，对那些生而有才有的东西，云慕很有自知之明，淡淡道：“上校，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能给王教授的研究提供些思路我很乐意。”
“至于前进星，国防部已经有了结论，应该没有人会去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说苏将军也下了封口令，我就是个跟着机务班的学生兵，和我可没啥关系。”
上校看了眼云慕，摇头轻笑道：“呵呵呵，我现在算是知道苏将军为什么这么慎重，看来他是早就看好你，不然这次的五人小队也不可能硬要把你塞进去。”
云慕傻傻一乐，并不感到意外，曾经以为是范小蕾的无聊手笔，现在想来第一次被邀请去胖子家，应该就不是偶然，这才有了之后的诸般经历。说就此改变人生轨迹或许还早，但确实比当个普普通通的控制与动力专业学生，更符合他的内心渴望，只是能不能低调些。
与云慕的轻松不同，上校想起前一段时间整个军院的压抑情绪，满是后怕，唏嘘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苏将军临时要求，院长和我都不敢想象前进星会是什么结局。”
“如果只是按国防部对外的说法，大概可以帮你瞒得住，但你不清楚一旦真实情况被发现，对军方意味着什么？一个可以直冲对方指挥部，单杀主官的机师对任何军队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力量。”
“有这么严重？”云慕终于眯起眼，侧瞥着上校，一副小题大做的表情。擒贼先擒王，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找个漏洞杀进去，得手了跑出来，实在也是那个叫北原的太过装逼，众星拱月般标定了自己的位置，装模做样喝着茶，连机甲都没来得及上，杀他实在没什么难度。
然而云慕并没有深究，北原鹰之所以敢于这么托大，也是考虑过整个战场的地形，谁能想到有人能驾着机甲翻过两侧的绝壁，还能在一片开阔的侧翼，借着机甲迷彩无声无息接近。在机甲部队眼中，任何一次成功的刺杀，都绝对不是简单的运气，更别提之后杀得整支加蓬机步营放弃了进攻，固守待援。
见云慕脸上难得露出凝重表情，上校有些哭笑不得，狠狠揉着脑门，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最近一直将云慕和前进星联系在一起，忘了他其实不是机动专业，而是控制与动力专业的学生，战场上也是跟着机务班作为一名机修兵而已，不由摇头轻笑：“呵呵，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报考机动专业，你以为王牌机师为什么宝贵？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在战场上，通过战术配合发动悍然一击，杀伤高价值目标，和你在前进星上做的事情一样。”
“但在前进星那样的地形，那样的敌我兵力差距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想那个时候应该不存在什么战术配合，完全只能靠你一个人，这才是关键。”
“军方暂时由苏将军帮你瞒着，但比我们更想搞清楚的是加蓬人，对任何一个战场上忽然出现的王牌......甚至超越王牌的机师，各国都会花大力气摸清底细，建立档案，分析常用的战术并制订应对措施，所以想一直瞒下去，几乎不可能。到那时候别说是加蓬人，就是我们军方都会千方百计把你找出来。”
“这么严重啊......”云慕小心翼翼收回目光，有些恍惚，脑中已然闪过无数个麻烦，其中最大的是怎么和老妈交代，依稀还记得母亲对自己选择机动专业的坚决反对，已经超乎专业本身，毫无商量余地。
于是云慕也只是把机动专业当作男孩对机甲的本能热爱，纵然坚持也必然无效的放弃了，说不上多可惜，在星域和平的大环境下，又有多少人会如苏静璇一样，坚定的要成为一名王牌机师呢，至少云慕没有想过，甚至老赵也没有因为教了他一身本事，就暗示要走什么路。
云慕有一种感觉，母亲在极力避免什么，而老赵在忠实履行着什么，所以一直以来他并不肆意，做任何事都不想人知道，但这回要是按上校的说法，被军方以机师的标签惦记上，这贼船可就好上不好下了。
上校看不懂他脸上的愁苦源于何处，但多少知道云慕的个性，笑道：“呵呵呵，你也不用太担心，有苏将军从中帮忙，一来真实情况不会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二来就算真的哪天泄露了，军方也会第一时间帮你隐藏身份。”
“对任何一个王牌机师，国家都视之为机密，毕竟刀光隐匿才能潜藏杀机，每位王牌机师在军队序列中只有代号，不讲姓名，或许平时看只是个普通校官，甚至尉官，但只有极少数战区高层才知道他们的身份，并布置其作战任务。”
“所以放心吧，就算被发现也只会有少数人知道你，但你实际拥有的身份权限，已经不亚于前线部队的上校，很多事情会变得很简单，呵呵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上校笑意渐浓。
云慕凝重的眉头轻展，重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自己够不够的上王牌不知道，但只要不闹得人尽皆知，已经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至于什么权限便利，想来对自己这个20岁的学生来说并不实际，不过思及一心想要成为王牌机师的苏静璇，以及最近遇上的这么多事，云慕转脸开玩笑道：“这个上校权限......说到底还是个光杆司令呗？”
“怎么，要不要给你一个团指挥一下？”上校悠悠然道。
尽管知道这不可能，云慕眼底仍闪过一抹异样，习惯独来独往，但剑锋所指，兵锋所向大概会存在于每个军院学生的想象，云慕亦然，此刻他脑中尽是雪地里韩锦灏带着尖刀营呼天喝地，在整个驻训基地人憎鬼厌的场面，而韩锦灏还只是个中校，尖刀营也才四、五百人。
云慕没有韩锦灏这样的背景，真有一个团也不会指挥，更不会去做那惹是生非的勾当，他只是单纯的想问问作为王牌机师，有没有些特殊的待遇，比如平时的安全保障，还有在自己看来颇为麻烦的矿星，是不是一个通讯过去就能让某些人清楚，做事不要过分。
傻傻笑了笑，云慕解释道：“上校，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王牌机师的身份是机密，那要是平时碰上点事，又不能暴露，不是容易吃亏么？”
“吃亏？”许耀阳瞥着副驾上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王牌机师定义的青年，有些明白了云慕的意思，略一思忖挤挤眼道，“嘿嘿嘿......云慕呐，这么和你说吧，就是苏静璇和你小子闹脾气，要是上纲上线，苏元毅将军都得无条件站在你那头。”
“王牌机师属于国家财产，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共和国，只要不是叛国，或者毫无理由的杀人放火，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上校半是调侃半认真，对王牌机师的了解，自然要胜过全靠道听途说的云慕许多，况且这些一步步经历生死考验才成就王牌的职业军人，几乎被军方严密保护着，哪会有什么战场之外的麻烦。
听了上校的话，云慕不经意揉了揉鼻子，却是更为苦恼，诚如所言，一夜之间和苏静璇的关系可能远比上校的调侃严重的多，一个可以找借口遮掩过去的事情，却在两人的刻意回避之下变得心照不宣。
初见时开朗，再见时落寞的林雨竹，骨子里有着矿星女孩的坚定果决，将她父亲的研究也一并给了自己，这份信任令云慕也始料不及。
彼时彼刻再当个圣人，或是谈什么心有所属，姑娘自重之类有的没的，云慕都觉太过虚伪，但凡是个心理健康，生理正常的年轻人都干不出这事。
人生最难是取舍，可偏偏处处需选择，有人选择巍然大义，有人选择触手可及，难分对错。能源部、军方选择了磁晶石这份大合同，于是前进星上78名老兵送了命，而自己帮助了林雨竹，也或许因此会失去苏静璇。
对待感情，他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深沉，大抵和珈蓝星上数的清的几段亲情、友情有关系，这与胖子花开七朵，未许一支的混不吝截然不同。在云慕的世界里，情谊、责任才是最值得珍重的，有些东西一旦拿起，就再也放不下。
尽管于男女一事，在这个星辰大海的时代，早已不似历史上那么保守，林雨竹也没有提过任何正名定分的要求，算不得什么负担，但这些胡乱的想法只横亘在云慕脑海片刻，转念还是深深叹了口气，并不想为自己找更多借口。
不预设将来，执着于眼下，这是从小跟着老赵经历狩猎星上各种危机养成的行事风格，任何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会影响人的现实判断，就像面对猛兽，不能天真的期望它温顺可通人性一样。苏静璇并不是猛兽，但期待她在这件事上温顺，并不比让野兽听话来的天真，且看且行恐怕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真出什么事了？”发觉云慕情绪有些异常，上校皱眉严肃道，小情侣之间闹些小矛盾实属正常不过，但他清楚，两人性格都十分沉稳，不会轻易惹对方生气，看今天两人的表现必然出了大问题。
云慕闻言微微一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容，尴尬道：“没......没什么事，是我的问题，我会处理好。”
上校又提醒道：“你小子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静璇有多少人惦记你心里总该有数吧，那天的访谈，那个秦少尘可不简单，临时上访谈的目的更不单纯，你可得把人给我守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明白。”云慕点点头，心里却毫无底气，漫无目的望着窗外纷乱的车流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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