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捷説:"嘿嘿既然拿不出证据説不出所以然何必多説那不是自招烦恼吗?"宋慈説:"那你我就等着吧。是与非曲与直总有明白分晓的一天。袁大人在此好好观赏风景宋某不再奉陪先走一步了。"宋慈上马疾驰而去。
袁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猛一跺脚:"姓宋的你还想干什么!"恨恨地抓起石板上的酒壶猛摔在地上!
一盏油灯下小屋里上面的稻谷扒开后露出并排的十二只大箱子有的箱子已打开盖子露出白花花的大块银锭。
紫玉手持油灯神色木然地望着這些盛满银锭的箱子。稍顷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手中的油灯落地那火苗闪动着烧着了一点杂物。她的眼睛望着没去管它。但那火苗随即灭了。
紫玉失魂落魄一般软塌塌地转身走回隔壁房里。
其住处已非往日那么整洁显得杂乱不堪一张桌上很醒目地搁着一个包袱一只琵琶横卧在旁边。
她无力地坐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這是她平时弹琵琶的位置。似乎出于一种下意识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取过了琵琶左手抱于怀中右手随即弹出了一个长长的孤音颤声悠悠响了许久。
此时有人站在宅院门口。
宅内忽然传来弹奏《十面埋伏》起首的急促之音。此人后背一颤即推开了虚掩的宅门快步走了进去。
室内的紫玉埋头弹奏琵琶。她竭尽全力地弹拨琴弦将全部的幽怨与绝望都寄注于琴声之中。琵琶声忽而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去忽而如怨如诉凄声如缕……猝然"噗"地一声一根琴弦断了琴声即止。
短暂的寂静。
紫玉抬起脸来已是满腮泪珠。
她看到了伫立门口的男人一惊:"你……袁大人……"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紫玉。"袁捷眼望着紫玉慢慢走向她。紫玉却低下头去不与之目光相交。
袁捷把一只手搭在紫玉的后背轻轻抚摸着环顾四周:"這是要做什么?
要离我而去另投一处清净之地或者干脆是世外桃源?再寻一个心明如镜的知音男子续一段高山流水的情缘……"
紫玉痛苦地説:"你不要説了……""为什么不能説?紫玉袁某让你大失所望了?你发觉姓袁的并非你想像的那般纯洁无瑕高风亮节而是个卑鄙小人伪善之辈故而你要离他而去;或者还想找个什么人告上一状置其于死地博一个还世道以公理的好名声?"紫玉慢慢抬起脸目光迷离失散:"你为什么要這么做?你勤政守法吃苦耐劳在嘉州治理有方业绩斐然;你才高八斗抱负远大欲乘东风破万里浪本可效忠朝廷荣耀一世……可你却监守自盗瞒上欺下得一时利益获片刻荣耀。你难道不曾想过這样做如同饮鸠止渴最终将会自断锦绣前程。這样做值吗?"袁捷发出一声怪笑:"嘿嘿嘿紫玉难得你心清如镜将此事看得如此清晰明了説得是句句在理字字珠玑。换了别人袁某也会如此這般慷慨激昂地説一番谅也不比你説得差。然而袁某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目的何在?纵然才高八斗无人提携熬到何日才能出头?"紫玉茫然地望着他。
袁捷越説越激动:"人生苦短时不我待袁某十余年不得提升苦熬苦守如同寒夜待晓不知何时见得天光。为什么?朝中无人莫做官囊中羞涩难进京啊!袁某吃得起苦但不想一辈子吃苦听人使唤;袁某亦非好财之人但不想总是捉襟见肘仰人鼻息。谁都知道惟有投靠权贵才能仕途通畅然而京城府门深险无钱财铺路万万不能。钱从何来?强征暴敛勒索百姓会激起民愤怎么办?巧取库银惟此一招啊!""你取不义之财已是错事又因此害了公孙健一家……""那是他自找的!袁某与那人原本亲如兄弟却因库银之事反目成仇誓不两立。袁某好言与之相商他冥顽不化油盐不进;给他好处也不肯收受还放出话来总有一日要将库银短缺真相公诸于众。公孙健他這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我!"紫玉惊道:"因为這你才把他安上一个盗银主谋的罪名虐杀而死?"袁捷冷笑道:"他不是要清白要操守吗?我偏让他受遍刑罚吃尽苦头屈死了还背一个盗贼的恶名!哼跟我袁某作对不会有好结果的!"紫玉打了一个冷战:"你、你竟是這般残忍……"袁捷説:"是的。袁某便是這样的性格。古人有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袁某做事亦遵此信条凡跟我作对者必置之死地决不宽恕!"屋内空气滞重油灯闪动时暗时明。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从远处传来隆隆闷雷响。
袁捷走至后窗张望。后窗外是河道河水平静无波。
紫玉语气沉重地説:"看来紫玉也在劫难逃了。"袁捷质问:"你?果真要弃我而去?"紫玉指着桌上的包袱与琵琶:"你看我已备好行装打算永离是非之地寻一个隔绝尘世的地界苦度余生。""是吗?只因這点事由便心生绝念不顾你我的往日情义再不想回头?""心灰意冷覆水难收。"袁捷冷冷地説:"紫玉望你三思而行不要逼我太甚。"紫玉凄然道:"是我逼你吗?嘿嘿袁大人你把自己説得太委屈了。紫玉乃一弹琴卖唱的小女子如浮萍一般四处漂泊无依无靠。本想倚靠一棵大树寄托此身谁知這大树内心却已枯朽不堪行将倒塌小女子还如何靠得?"袁捷大声説:"你错了!袁某的苦日子快过完了无须多时将会鸿运高照平步青云仕途坦荡前程无量!紫玉你跟着袁某往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也用不着漂泊四方弹琴卖唱了。"紫玉微微摇头:"紫玉虽是弹琴卖唱的艺人却心比天高多年漂泊只为寻得知音相依相伴富贵荣华非我本意苟且偷安纸醉金迷虽生犹死。"袁捷气急了:"你……你這个女人真是捉摸不定早知如此就不该跟你……
哼!"紫玉自怨自艾:"可悲啊紫玉自视清高却被一叶障目陷于泥淖看来已不能自拔了。袁大人你想如何处置紫玉悉听尊便。"袁捷目光冷酷紧盯着紫玉:"這么説你是铁了心要离我而去?""玉心已碎何必再求瓦全?""紫玉你真糊涂啊!袁某行事虽有不端却是为前途所逼为名利所累。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一将功成万骨枯。袁某只是借用古人的招术搏一把胜负输赢而已。你一个小女子本为局外之人何必那么认真那么苛刻?"紫玉凄然道:"不不对。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活得自在活得问心无愧若为名利为一己私欲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不端之举做歹毒之事如此虽得一时欢娱短暂荣耀却如同行尸走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袁捷咬牙切齿地説:"住口!紫玉你這是在诅咒我?你骂我是行尸走肉……你太过分了!你是逼我不得不做恩断义绝之事了!""那就来吧。我等着你下手呢。"紫玉坦然静坐待袁捷下手。
袁捷把两手按在其肩部又渐渐压向其颈部。
紫玉微闭双眼纹丝不动。
猝然一声炸雷响起。
袁捷扼在紫玉颈部的双手猛地颤抖起来猝然又松开了脸上呈现痛苦之状缓言道:"不我下不了手。紫玉你……你还是走吧。"紫玉缓缓抬头:"你让我走?那我走啦?"袁捷颓然坐下低头不语只是朝紫玉摆摆手。
紫玉从容地从桌上拿起包袱与琵琶坦步往门口走去。她伸手拉开门……
突然"噗"的一声闷响。一颗铁蛋滚落在地。
紫玉的脑袋直挺在门口僵立不动了。随即其肩头的包袱滑落在地手中的琵琶也沉沉地落下琴弦俱断发出杂乱之音。
紫玉缓缓地扭过脸来其额角已流下一缕鲜红的血:"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袁捷冷酷木然的脸上一阵抽搐:"我不能……"在紫玉即将软倒时袁捷扑过去搂住了她痛楚地叫着:"紫玉……"紫玉的眼神已经散乱嘴唇颤动了几下脑袋无力地垂落额上淌下的血滴沾在男人的手臂上。
雷声大作闪电阵阵划亮這一对男女的身影。
闪电照见袁捷的面孔此时已变得异常冷漠。他对抱在怀里的姑娘説了一句:"我説过凡跟我作对绝不宽恕。你也不例外。"窗外是黑夜中的河道。闪电时时发出亮光。
后门打开闪出一个人影。他抱着什么物体用力往河里一抛河水发出哗啦的声响。
随即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黑夜中的水道上一只小船在雨中摇晃着行进。
有微弱的灯光从船舱里透出来照出划船的高大男人即是捕头王。
船舱里透出油灯的微弱亮光。
捕头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用力摇着手中的橹。
大雨滂沱。一把油纸大伞时而快时而慢打伞人一路追寻着进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