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话陈韡走马南剑州,全绩即命刘整快马回泉州,领五千禁军赴汀州,助陈韡平定晏彪之乱,而他自己则留在了福州,见一见请辞留职的王居安。是夜,福州州府衙门,王居安听闻全绩到来,早早的便在衙堂等候。片刻,全绩领着贾氏姐弟入堂,王居安立即快步迎上前来。“下官拜见安抚使。”王居安为官半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这么年轻的帅臣他还是第一次见,全绩的事迹他听过不少,也不敢没有敬畏之心。“王使君有礼了,本将今日有事在身,来晚了。”在全绩眼中王居安是个中规中矩的地方官,没有显赫的官声,也没听过多大的劣迹,这种官员在大宋官场并不少见。“全帅客气,下官戴罪之身,本应入狱问责,幸有天恩眷顾,今日才能站在此处与全帅攀谈,下官有愧矣。”王居安面目通红的说道。“此事不怪王使君,福建兵寡力弱,民变又烈,王使君已经做的很好了。”全绩邀王居安同坐客席。“全帅既来福州,下官便交出官印文信,回朝去请罪了。”王居安未能平叛,多次向朝廷请辞,心力交瘁,只愿致仕。“王使君何出此言?官家也未责怪王使君,王使君且安心。”全绩劝王居安定心稳定局面。王居安连连摆手:“全帅,下官心意已决,望全帅成全。”“也罢,不过福州知州一职责任重大,王使君可有心仪人选接替?”全绩饮茶作问。“此事下官不敢擅言,一切由全帅安排。”此行赵官家给全绩的权力很大,其中包括推选新任福州官长。“王使君尽管说来听听。”全绩执意寻问。“这……福建有名望者不少,德才兼备,又未得重用的只三人,一是陈韡,二是徐家兄弟。”“太学说书徐荣叟,太常少卿徐清叟?”全绩对这二兄弟略有映象。“正是。”全绩微微摇头:“福建事不能用福建人。”王居安忽而一顿,而后认同全绩的看法:“全帅所言极是。”福建一路每年向朝廷所纳财赋不在少数,但大多数来自于市舶司,这无形之中拔高了海商的地位,致使本土地主田贾纷纷眼热,加入了航海之列,沿海州府甚至出现了土地荒芜的情况,再加上官盐私买,期间利润远远大于种地所得,铤而走险者比比皆是。除了这个现况之外,还有一个大环境: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朝廷南渡后,福建变得人稠地狭,寻常百姓想要出头唯有读书一条路可以走,且历代福建人也十分争气,从前朝的闽人不知学转变成如今的科举第一大路,进士最多的地域。究其原因除了朝廷政策的大力扶持之外,更多的是这些百年崛起的商贾凝聚成的宗族之家。人活一世的追求无非是开枝散叶,荣耀门庭,进而受后人景仰,不管是虚荣心也好,或是钱财多的无处使唤也罢,反正这些宗族之家都在大力扶持福建学子晋升为朝廷官员,而问题恰恰出在了此处。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些受了宗族培养的学士一朝出头便会和这些宗族形成强有力的利益网络,即便在铁面无私,公心公欲之人也有过去,也有不堪之时,所以福建人最好不要在福建当官,这是对朝廷最有利的局面。“福建的宗族门庭对朝廷,对大宋都是一件好事,唯独对福建人不是一件好事,此事你我心知便可,除了这二人之外,王使君还有何人选?”全绩从来没有想过动这些宗族的利益,海商利润在外,纳税在内,无论从推动地方,或是朝廷所得,都没有理由去限制海上丝路,相反朝廷应该大力支持,推出更多的利商政策,所以全绩的重心一直放在盐务上。“刑部郎官范仲和,大理寺司直游景仁,此二人皆是名门出身,饱受理学之士,且官风正直,可有一番作为。”王居安把这些年来看好的人物一一说给了全绩。“范钟、游似吗?那就范钟吧,即日本将便会像官家谏言,调范钟来福建,王使君可安心俸祠治学了。”全绩卖给了王居安这个人情,范钟若是能处理好福州事务,日后必定官运亨通,而王居安这个举荐人也多有好处。“世人常言全帅是大宋的北命星,今日一见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全帅在,大宋必得盛世之日。”王居安由衷的赞叹道。“哈,王使君谬赞了,这种事谁人又能知道呢,也许全某此行此举会将大宋送入万劫之地。”大动作意味着大风险,全绩一直在大刀阔斧的改动大宋的局面,各方压力也汇聚在他身上,外战内政无论哪一方面都经不起坍塌,全绩说话前也幽幽望向房梁。王居安已年过六旬,但此刻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全绩躬身一拜,这一拜所寄托的希望是他此生没有完成的,亦或者说朝廷南渡半年来都没有完成的,谁又曾想会把这一切压在一个人身上,王居安自认为担不起这份重任。“王使君临行之际,全某还有一事想拜托先生。”全绩长舒了一口气,收了收心思,起身说道。“全帅但讲无妨,力所能及绝不推辞。”“请王使君安排一下,全某今天晚上想请福州城的海商饮上一杯。”全绩只能算是个幸运的平常人,他没有事事躬亲的能力,没有才学经纬的本事,比不了某些人一肩扛起文武任,马上持笔,书舍调军,所以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把有能力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来弥补自己的短处。“此事简单,老夫立即去安排,想必福州城的富贵之人都想见一见全帅,为自己日后寻一条好路。”王居安说罢退出厅堂。全绩一人站在堂中思虑良久,将入闽以来所有的事都在脑子中捋了一遍,直至傍晚时分才出府见客。
第三十章 盐政始治(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