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上吃剩的藕和半碗酥酪，苏颜过去端起纪望舒喝剩的半杯所谓的“甜浆”闻了闻，能嗅到几分清甜香气，却闻不出酒味，可是纪望舒的状态的的确确是喝醉了。</P>
“望舒，你醉了，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苏颜无奈只得软下态度来哄。</P>
天色隐隐暗了下来，日光收了温度，连带着风也凉了起来。</P>
这会纪望舒正醉意上头，脑袋晕乎乎的，要想些什么事情都是半天反应不过来，却不知为何听到苏颜说他醉时，人便下意识站了起来，十分笃定道：“我没醉！我又没喝酒怎么会醉……”</P>
苏颜见他脚步虚浮，急急忙忙过来扶他。</P>
“阿颜，我真的没醉……你看，我还能算数呢……”纪望舒说着伸出两只手，专心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看，一加一是二……嗯……二加二……是四……四加四……嗯……四加四…… ”</P>
“是八。”也不知是真没醉还是醉的太迷糊了。</P>
看着纪望舒清醒又好像不太清醒的迷糊模样，苏颜哭笑不得，只得又好生劝道：“晚上风寒露重，我们进屋里去好不好？”</P>
纪望舒放下手，仔细思考了一下苏颜的提议，然后果断否定了，“不行……我要在这里等……”</P>
“等？ 等什么？”苏颜捡起地上纪望舒脱下的外袍又给人披上。</P>
“等莫濯清回来啊。”</P>
听到纪望舒这种不清醒的时候还在念其他男人的名字，苏颜搁在他肩上的手一顿，面上有些不悦道：“等他做什么？”</P>
纪望舒眉眼弯弯，疏朗一笑，“嘿嘿……秘密。”</P>
秘密……</P>
见纪望舒喝醉了也不忘要等着这个莫濯清带回来的所谓的“秘密”，苏颜一时觉得心里有些酸。</P>
“阿颜坐下陪我一起等嘛——”纪望舒扯着苏颜的衣袖将人拉到院中央，坐在平日里奏乐用的木质圆台上。</P>
坐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大门口。</P>
两人等了许久，纪望舒突然身子一歪倒在苏颜肩上，苏颜便顺势将人揽进怀里又妥帖地拉紧了衣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上的星星破开夜空一个个都钻了出来，缀在夜幕上。</P>
楼里已经挂了灯，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天上的星星越发黯淡无光。</P>
纪望舒仰头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来好似要去抓，伸到一半却又落了下来，盯着隐隐洒在自己手上的浅淡银光看。</P>
“望舒，怎么了？”</P>
“道宗晚上的星星要比这里的漂亮很多……”纪望舒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由得想起那些如同映着流光的宝珠一般挂在天上的星星，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P>
“道宗空悬于冥海之上，靠近天窍，星星自然也要亮一些。”</P>
苏颜刚解释完，纪望舒的思维便又跳脱到了别的地方，也不知苏颜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P>
“这么晚了……青鸢和程逸怎么还没回来啊……”纪望舒转向大门的方向，小声念叨着。</P>
“眼下武盟溃散不久，中原城中秩序尚不稳定，你若担心，我去看看就是，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跑。”苏颜说完正起身要走，冷不防被纪望舒猛地一拽，随后整个人便被拽倒仰躺在圆台上。而纪望舒则从上方俯下身来，两手撑在苏颜颈边，将苏颜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P>
被纪望舒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浮红脸颊，苏颜的心脏在短暂的停滞后开始猛烈跳动起来。</P>
“望……望舒……”苏颜只觉得自己的手脚连同脑子都有些不听使唤，手下意识攥紧衣摆，甚至开始觉得现在不清醒的是自己而不是纪望舒。</P>
纪望舒的唇越靠越近，甚至能感觉到鼻尖喷出的气触到了自己的脸，苏颜的呼吸也在一瞬间止住。纪望舒不甚清明的视线在苏颜略显窘迫的脸上巡视了一圈，随后一路向下来到胸口。原本支撑着身子的胳膊突然收了力气，纪望舒整个人就这么趴在苏颜身上，将脸埋进身下人的胸膛。</P>
好软……</P>
“你在这里……陪我……不准走。”</P>
苏颜的手在纪望舒头顶顿了几顿都没落下，“那青鸢与程逸……”</P>
“叫十五去就好啦。”纪望舒撑起上半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镶金雕花的细木棍，一头拴着一根绑了许多青色羽毛的细麻绳，还缀着两只金铃铛，随着纪望舒手腕轻轻一抖，金铃一响，身后阴影处便露出两只迸出森森寒光的兽瞳。</P>
“喵呜～～”</P>
一个白色的毛团子踩着光影昂首挺胸，从黑暗中信步走出。</P>
“十五，来。”纪望舒笑着唤道。</P>
“喵呜呜～～”十五突然猛扑过来，追着纪望舒手里的羽毛在苏颜头顶飞跑，甚至时不时从苏颜脸上掠过去。</P>
至于苏颜脸上很快就多出来的那几个梅花印……或许是十五不小心造成的。</P>
纪望舒从苏颜身上爬起来，把十五拎起来抱到怀里，“十五呀——你是一只小猫咪。”</P>
十五也任他搓圆捏扁毫不反抗，甚至还不停地发出舒服的呼噜声。</P>
随后纪望舒从方才的细棍上揪下一根青色羽毛，放到十五嘴里，让十五叼着，又抓抓十五的下巴，吩咐道：“去，找青鸢去吧。”</P>
十五得了命令，从纪望舒怀里跳下来，高高翘着尾巴走了出去。</P>
苏颜揉着脸坐起身来，好奇的看着纪望舒手里拿的东西，“这是什么？”</P>
“你说这个呀，嘿嘿，逗猫棒，用青鸢的羽毛做的，十五可喜欢了……”纪望舒拿着逗猫棒像逗十五那样在苏颜面前晃了晃，“青鸢每年都要换掉好多毛，我都攒起来了。我跟你说啊，青鸢的尾巴毛可漂亮了，那——么长一根，碧青的颜色，在太阳底下还泛着赤色流光，就是锦绣坊里最好的缎子也比不上。”</P>
纪望舒说着又傻笑起来，举到苏颜面前展示，随后神秘兮兮道：“这根木棍是我从辅司收藏的那一堆手杖里挑来打磨的，他现在还不知道呢，你可要帮我保密，不要告诉他。”</P>
辅司……应是当初随他一同来武盟议事的那位吧，看气质似乎比望舒年长不少。</P>
苏颜牵着人回来坐下，轻刮了一下纪望舒的鼻尖，轻笑道：“好，我帮你保密。”</P>
这时，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从门口缓缓走进来，直到走到灯光下，才看到那黑影两肩上还扛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P>
莫濯清扛着东西走进来，见两人坐在圆台上手拉着手腻在一处，似是并不觉得意外，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还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P>
莫濯清扛着的东西用黑布包的严严实实，横在肩上有近两丈长。人不知去了哪里，袖口衣摆鞋面都粘了不少泥土，甚至连脸上都粘了些，整个人灰头土脸的。</P>
走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地方，莫濯清“啊”了一声，算是打个招呼，将纪望舒的视线引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