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青鸢的脚步声自连廊后传来,抢的正投入的楚离丝毫没有注意到。纪望舒突然松手,两方僵持,一方突然撤了力道,楚离一个重心不稳,向后踉跄几步,手中的盘子被掀翻,眼看着点心已经飞到半空中,楚离突然探颈前,用嘴精准咬住即将落地的点心,只是整个人也狠狠摔在地上。</P>
等青鸢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自己的师父一派安和地端坐在桌前啜饮着茶,另一边的楚离却是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嘴里还咬着点心。</P>
青鸢即将要迈进来的脚步停住,慢慢缩了回去,“……楚先生这是……”</P>
“啊,你楚先生方才在表演杂技呢。”纪望舒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胡言乱语。</P>
“……表演……杂技?”眼看青鸢不相信,纪望舒又故意道:“是吧,楚离?”</P>
楚离尴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摆正头上撞歪的方巾,悄悄瞪了纪望舒一眼,最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忿忿地吃着仅剩的点心。</P>
“你看,师父没恍你吧。”</P>
青鸢放下那两碗乳酪,一碗放到纪望舒面前,另一碗端给楚离,才坐到纪望舒身边,趁着纪望舒美滋滋吃酥酪的时候,青鸢的一只手已经悄悄搭在了纪望舒的手腕上。</P>
冰凉的触感让青鸢指尖一顿。</P>
忽然察觉不对,纪望舒想要抽手却是晚了一步,青鸢三指已经压在他的脉上,专心诊视起来。</P>
纪望舒心中暗道不妙,脑中飞速寻找着各种狡辩的托词,想了许久,终于在脑中构思好的说辞在看到青鸢逐渐锁紧的眉头时又顿化一空,只能无奈道:“青鸢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P>
青鸢不说话,秀气的眉毛在他稚嫩的脸上越陷越深,直到一盏茶后才松开纪望舒的手腕,抬眼望着他,缓缓道:“经脉有损,心口瘀伤,灵力紊乱,真气虚浮……师父……”</P>
纪望舒心虚,本想再给自己找补几句,却突然看见青鸢眼中慢慢蓄满的水光,一时乱了方寸,慌慌张张坐到青鸢身旁,一只手抚上他的发顶,用衣袖掩住青鸢的脸颊,另一只手悄悄帮青鸢抹去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P>
青鸢是极少哭的,也从不愿让旁人看见他流泪的模样。在纪望舒的记忆里仅有的两次还是他刚把青鸢捡回来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绒羽未退、极其孱弱的幼鸟,哪怕经过置换灵力,脱骨洗髓的痛他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仅有的两次哭泣都是在自己未能通过神树的幻境试炼,重伤濒死的时候,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幼童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陪在自己榻边,无声哭泣,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袖,任凭谁来劝都不愿松手……</P>
“师父已经没事了,真的,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陵川已经帮吾妥善处理过了,你不用太担心,乖,别哭。”</P>
青鸢依旧没有说话,他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现在开口肯定能叫人听出些许哽咽的声音,更何况还有外人在场,不过听到古陵川已经帮师父处理过伤势,心里也宽下几分。</P>
“好啦,来看着师父。”纪望舒用手指刮了下青鸢的脸颊,心中一时感慨道:“小青鸟长大了……”</P>
青鸢迅速收拾好情绪,蹙起的眉头却是怎么也松不下去,“师父你等着,我回去取药。”</P>
“什……什么!!!”</P>
“青鸢啊……青鸢!青鸢!!!”</P>
等纪望舒反应过来喊时,青鸢已经快步跑出阁去。</P>
哎——这一顿苦药终究还是没逃过啊……</P>
“小家伙这是跑哪去啊?”楚离看着突然跑出去的青鸢不明所以。“你干嘛愁眉苦脸的?”</P>
“没事……没事。”纪望舒颓丧的摇头,只是要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而已。</P>
“诶?这是什么?”纪望舒突然注意到楚离从袖中拿出一个塞着木塞、巴掌大小的扁瓷壶,打开倒了一些米黄色的液体到杯子里。</P>
楚离看了纪望舒一眼,勾着唇角慢悠悠道:“这嘛……糯米甜浆,我自己做的。”</P>
“甜的?”一听到是糖水,纪望舒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P>
“甜的。”</P>
“来点儿!”纪望舒毫不犹豫的一口喝干杯中剩下的茶水,然后将茶杯推到楚离面前。</P>
现在再不多吃点甜的,以后可就只剩苦药了。</P>
“不给,我今日就带了这么一小壶,自己还不够喝呢。”楚离拿着壶就要往袖子里收。</P>
纪望舒连忙拦住,“别那么小气啊,倒一点尝尝,就一杯,让我尝尝你的手艺。”</P>
“……说好了就一杯啊。”</P>
“好好好,就一杯。”</P>
楚离半推半就的又拿出瓷壶来给纪望舒倒了一杯,拿到甜浆纪望舒先是闻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P>
入口一瞬是夹杂柔甜的清冽味道,沁润肺腑,回味之下还带着些许花香,似乎是桂花。</P>
“味道如何啊?殿下。”楚离笑眯眯的看着纪望舒。</P>
“嗯——味道不错,配着这藕吃刚刚好……”纪望舒夹了块藕放进嘴里,“没想到你竟会做这些。”楚离看着可不像是会亲手做这些吃食的人。</P>
“哈,殿下想不到的还多着呢。这是我去年秋天做的,封在坛子里,藏了一整个冬天,现在喝正好。”</P>
很快那一杯甜浆就被纪望舒喝了个干净,回味着嘴里的清甜,纪望舒略有不舍地放下杯子,开始吃一旁的酥酪。</P>
这会儿楚离反倒大方起来,又给纪望舒倒了满满一杯,浅笑道:“难得殿下喜欢我做的东西,再饮一杯吧。”</P>
纪望舒也不客气,端着杯子又喝了起来,只是喝到一半便隐隐觉得身上有些热。纪望舒抬头看了看周围,露天的院子,穿的衣物也与平常无异,时间已近黄昏,天色开始变暗,这个时候该冷才对,怎么会觉得热呢……</P>
可的确是能感觉到身上变热了,就连脸上也隐隐发烫,头脑有些胀胀的。</P>
纪望舒下意识的将衣袖往上推,露出常掩在袖中的一小节白皙的手腕,上头还能看到几个结了痂的小点。随后将微凉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才舒服地轻舒一口气。</P>
看着纪望舒略显迟钝的眼神,楚离轻笑一声,拿出折扇轻轻帮纪望舒扇风,“眼看就要到春末了,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暖和啊,殿下穿这么多可是觉得热了?我帮殿下扇扇。”</P>
是因为春末才变热了啊……</P>
纪望舒毫不怀疑地相信了楚离的说辞,可还是觉得热,像是身体里面在发热……</P>
“殿下若还是觉得热,不如将外袍脱下来吧。”楚离笑眯眯的一边帮纪望舒扇风一边帮纪望舒出主意。</P>
纪望舒短暂思考了一下,然后顺从的将外袍褪了下来,堆在脚边。</P>
说是外袍,其实是在原有的外袍上又加了一层衣裳,除去这件,纪望舒里里外外还穿了四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