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与赞达尔对视，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回握对方的手。</P>
考虑到两人是初次见面，他们都没有握太久，依照礼节，只握了三秒，便十分默契地松开手。</P>
羡鱼眼含笑意，看着赞达尔落座。</P>
他原本以为，赞达尔这种德高望重、年龄比「智识」星神还大的学者，会是一位头发花白、蓄着胡子的老人。</P>
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容貌和羡鱼所设想的大为不同，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中年男人。</P>
这次饭局，只有他们三人，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只是其中两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也不好穿得太过随意。</P>
似乎是考虑到这次饭局的特殊性，赞达尔穿了一身深色正装，没有打领带，只是在胸前口袋塞了口袋巾做点缀。</P>
羡鱼认为，比起学者，对方更像是能随时参加某场晚宴的英伦绅士。</P>
感觉还差怀表链和手杖，嗯，长柄雨伞也行。</P>
羡鱼低下头，拿起摆在眼前的餐巾，平铺在腿上。</P>
其余两人见状，跟着一同拿起餐巾。</P>
羡鱼大致扫了眼桌上的十几把餐具，双手拿起最靠外的刀叉。</P>
这一次，马蒂在征询过羡鱼的想法后，特意选了西餐。</P>
西餐也好，仙舟菜也罢，羡鱼都不挑，再说了，来者是客，总是要迎合一下赞达尔的喜好。</P>
羡鱼完全不担心马蒂。</P>
马蒂不善社交，但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就有说不完的话。</P>
羡鱼乐得清闲，一边听马蒂和赞达尔聊天，一边从前菜吃到副菜。</P>
很快，赞达尔坐不住了，把话题转向羡鱼。</P>
羡鱼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三言两语又把话题抛给马蒂。</P>
他一点都不着急。</P>
再说了，以他的性格，要是只和赞达尔见一面、放对方离开……才会让星神察觉到问题。</P>
至少也要把赞达尔扣在曜青，待上三个月吧？</P>
羡鱼吃下盘中最后一口鱼肉，侍者行动迅速，换上主菜。</P>
他又换了刀叉，吃完主菜，赞达尔主动提起博物馆的掉落物——「肃正核心」。</P>
这件掉落物，能够大幅度提高建造机器人和巨型结构的效率。</P>
最初，羡鱼在获得这个道具的时候，顾忌机器人的存在，会影响仙舟人的就业率，于是没有使用，把它塞进了博物馆进行展览。</P>
赞达尔语气谦逊，表示自己的研究，需要借用仙舟的文物。</P>
羡鱼笑着点点头，接着又说：</P>
“可以，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P>
马蒂瞪大眼睛。</P>
对着外人，元帅可从来没这么好说话啊。</P>
他抿了口酒，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P>
赞达尔在马蒂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朝着元帅摇了摇头。</P>
他凝视着元帅，语气莫名：</P>
“如果元帅是想让我收哪个人为学生的话……”</P>
赞达尔顿了顿，一口回绝：</P>
“请恕我拒绝，我已经有一个学生了。”</P>
马蒂百思不得其解。</P>
拜托，那可是元帅诶，怎么会有人拒绝元帅啊。</P>
当然，就算是拒绝了元帅也不会生气就是了。</P>
马蒂眨了眨眼，看向上司。</P>
果不其然，他向来温柔的元帅，在听过赞达尔的话后，没说什么，转而询问起对方学生的情况。</P>
赞达尔身侧的侍者，替他撤掉餐盘，换成了沙拉。</P>
他笑呵呵地说：</P>
“我的学生啊，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很擅长。”</P>
马蒂心里只觉得纳闷。</P>
能创造出星神的天才，竟然会教导不擅长学习的学生？</P>
马蒂安静听着，听赞达尔先是对着学生猛夸，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P>
看那架势，就跟他同事夸元帅似的，什么肉麻话都说出来了。</P>
与马蒂同一个星球的人们，和他一样，性格外放，有什么说什么，就连对着父母、子女，也能坦荡地表达爱意。</P>
马蒂听惯了各式各样的肉麻话。</P>
他的父母总会对他说，马蒂，你是上天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我们很爱你。</P>
可今天一听赞达尔的话……</P>
真是小巫见大巫啊！</P>
他只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再瞅元帅，对方仍挂着挑不出错的笑容。</P>
马蒂在心里在赞叹元帅，紧接着，赞达尔话锋一转，不带一个脏字地开始骂。</P>
例如学生的论文致谢像诬陷，又像招供。</P>
论文措辞太过高深莫测，让拥有联觉信标的人都看不懂。</P>
当然，赞达尔的学生，也不是只会写莫名其妙的东西。</P>
有时写出的文字语言优美，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如果去评选星际文学奖，想必能击败无数对手，扬名星海，结果赞达尔仔细一看，发现不是科幻小说，而是他学生的论文。</P>
马蒂险些笑出声。</P>
他之前在星际和平公司工作，之后外派到曜青，没来几天，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元帅的下属。</P>
自此，马蒂就开始了如梦似幻的职场生活。</P>
社畜的终极梦想，就是拥有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P>
跟着元帅，钱自然是不缺的，经费也是不用愁的。</P>
工作内容是他喜欢的，身边同事皆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就算是加班他也愿意。</P>
至于离家近……他的母星在他成为元帅下属后，就被纳入了仙舟联盟的保护之下。</P>
因此，马蒂乍一听赞达尔这番话，只觉得好笑。</P>
他身边的人，都是好人，他更不会像赞达尔这样，被人气成这副模样。</P>
赞达尔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P>
“说实话，我有时候真想对学生说，你不适合搞科研，你搞科研真是屈才了，你真是个知识产权领域的好苗子！”</P>
马蒂不想在元帅和外人面前失礼，他努力憋笑，却还是没能控制好表情，只得闷头吃沙拉。</P>
等等，刚刚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元帅表情不太好看……</P>
马蒂心下迟疑，抬起头再一看，发现对方仍保持着温和的微笑。</P>
估计是他眼花了吧。</P>
马蒂想着，放心地低下头吃沙拉。</P>
羡鱼面上带笑，眼里没什么笑意。</P>
他问：“听起来，你的这位学生……很与众不同。”</P>
赞达尔点了点头。</P>
“是啊，我为了教导他，付出了很多。”</P>
“我所经手的所有科研项目，都比不过他。”</P>
赞达尔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表达有误，专门又补了一句：</P>
“我是指耗费的时间和精力。”</P>
羡鱼：“……”</P>
他笑着说：</P>
“能把朽木教导成才，真是了不起。”</P>
赞达尔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P>
“是啊，我连他都能教会，还有谁教不会呢？”</P>
羡鱼顺着对方的话，说：</P>
“赞达尔先生，如果你进入教育界，想必是多少信用点都求不来的名师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