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正译
不速之客
那天,技术科学副博士兹捷湿克·皮什托腊离开研究所比平常早得多。“塔特腊”牌小汽车把他送到家的时候,才下午四点钟。
副博士在二楼的楼梯台上停下歇歇气。他拿出一个盖着十毛十玻璃塞的多面体小玻璃瓶子,急不可耐地拔十出瓶塞,把形状和大小象三粒粘在一起的砂粒般的黑色小东西倒在手掌上。
“完好无缺,宝贝儿,完好无缺!”他赞赏地喃喃说道,立刻又心神不安地往四周看一眼,把他的宝贝儿仍然装进小玻璃瓶里。
按着,他又慢慢地,心地坦然地上楼了。但当兹捷涅克·皮什托腊走到自己那层楼的楼梯口时,突然一动不动地楞住了。他的房门口前站着一个四方脸、留着大黑十胡十子、脸色发白的上了年纪的人。这是他的上司克腊奇梅尔教授。
“难道嗅出来了?!”皮什托腊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的瘦削细长的身十子有点颤十抖起来。
“我来这儿,您别吃惊,亲十爱十的同事!我知道您今天把国家宇宙航行局的定货做完了。我要跟您谈谈。”
“不,他还不知道!……”可怜的副博士这样想,稍稍宽心了,他不好容易控制住还在发十抖的双十腿,走到了上司跟前。
“对不起,教授!您来得太突然了,我真有点不知所措……”皮什托腊难为情地嘟嘟囔囔说。拿出钥匙,开了门。
“没什么,没什么,”克腊奇梅尔安慰他,同情地叹了口气。“您脸色不好呀。这种新的微技把您弄得疲惫不堪了……”
“哪里哪里!我象一头牛一样健康!……请进来!”
控制论和微技品
他们进了狭窄的穿堂,脱了风雨衣,皮什托腊请客人到自己的工作室去。
“喝杯咖啡,好吗?”他奉承地问道。这时教授往小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用,谢谢。我只呆一会儿。请坐下听我对您说。”
兹捷涅克坐了下来,点了一文烟。他的手指在明显地颤十抖。
克腊奇梅尔两眼无目的地、茫然地望着,好象在构思什么似的。接着擤了擤鼻涕,细细地捋了捋十胡十子,就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要对您说的,亲十爱十的同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知道您绝对诚实可靠,我甚至不要您向我作出保证……”
听到说他诚实,皮什托腊连耳朵根都红了。但克腊奇梅尔两眼仍然睨着旁边,没有注意他的窘态,
“亲十爱十的同事,您是知道我对控制论的观点的,”教授继续说道,“我确信,当代的控制论热是一种有害的狂十热,孕育着危险的后果。您会说,我们不是在采取一切预防的办法吗?确实是这样。但灾难什么时候降临,从何而来,这一切难道都能事先料到吗?我们就象在雾里行车一样,随时可能掉进陷坑里。我们创造的机器一造起反来,那神秘的恶势力一发作起来,那可就晚了。我们将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亲十爱十的同事,您今天做完了一个用计算机自动控制的微技品。我可懂得这种出色的微技品和它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这是一种危险的、可怕的发明!您不难想象,这家伙如果跑了的话,那将会干出什么事来!……”
皮什托腊哆嗦一下。
“它不会逃跑的,教授同志,”他低声说。“我们明天就把它送到国家字亩航行局去;一星期以后,它要作宇宙航行,去执行科学家们十交十给的任务。”
“说的正是宇宙航行呢!”克腊奇梅尔带着苦恼的神情反驳说,“在那儿正是它的掉的机会!”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这事再清楚不过了。我们会给它提供行动的自十由。它会按它的意志跑回地球上来的。到那时……到那时您就要受到良心的谴责了。但是(这话只能我们之间说)如果国家宇航局科学委员会明天发现这个用计算机自动控制的机器有十毛十病的话,我不会处分您的。不但如此,我还要极力说服该委员会和咱们的学术委员会:按这个设计图制造用计算机自动控制的微技品是不可能的……”
“可是教授同志!……”
“我的话说完了,亲十爱十的同事。”
克腊奇梅尔说这话时站了起来,有礼貌地点点头,就走了。
越小越好
现在来十交十持一下什么叫微技。微技就是微型技术的缩写。我们所描写的时代,是微型技术热遍及各地的时代。每天都出现一批又一批新的微型技术产品,设计师和微型技术专家绞尽脑汁进行设计制造,一个赛过一个。大头针针头那么大小的收音机,可以藏在指甲沟里的电十影摄影机和照相机,可以装在衣扣眼里的磁带录音机,凡此种种,已经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微型技术产品的实际运用,也有很不方便的一面,它往往容易丢失。
思维健全的人会两手一摊说:“这有什么意思!人这么大块头,总是要要求一定大小的东西的。真奇怪,为什么要做那么小的焊接机器,难道给花大姐用不成?真是十胡十闹!……”
对所有反对意见,微技产品制造者都置之不理。他们有成千上万个理由,证明自己的微型产品是必要的。
微型技术专家有时为医学劳动,制造可以用胶囊裹十着吞进肚里的仪器:有时为星际航行学效力,给探索太空的小火箭制造微型仪器;而有时为罪行调查学贡献东西。灵巧的人脑什么东西想不出来!
就这样,有一个非常热情的头脑,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制造一个机器昆虫,按完善的自动控制机器(自动编制程序、自动十操十纵、自动完善、自动装配、自动……反正什么都能自动去做)的原理来创造。选定的对象是蚂蚁:佛尔米诺梅尔目、达里林科、波利厄古斯属的蚂蚁。体现这一天才思想的荣誉,就落在布拉格微技产品研究所的青年科学工作者、技术科学副博士兹捷涅克·皮什托腊头上。
由于十性十格不顽强而犯罪
当技术科学副博士兹捷涅克·皮什托腊看到自己的上司的时候,是什么东西使得他这样不安呢?
这儿并没有什么秘密。这位制造机器蚂蚁的专家恋十爱十了,他想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夸耀刚刚做出来的一个微型技术产品。换句话说,他想向她显示,他,兹捷涅克·皮什托腊,该是多么了不起。
说句实在话,妲卡本来就够坚定地相信,他这个身材细高、戴副眼镜的微型技术专家是百里挑一的小伙子。但皮什托腊似乎还觉得她对自己的信赖不够牢靠,因此决定展示一下他的这一奇妙的微型产品。
把妲卡领到布拉格微技研究所的圣十地般的内室里去是不可思议的。最简单不过的办法,是把那机器蚂蚁从研究所拿出来用一个晚上。
兹捷涅克·皮什托腊正是这么办的。他没向任何人报告,就偷偷地拿了机器蚂蚁,装进一个乡角形玻璃瓶里,随身带走了。
但是他懂得,这是干了一件非常不象话的、近乎犯罪的事。为此,他十分难受,十分不安……
送走克腊奇梅尔教授以后,兹捷涅克很长时间还心神不定。上司出其不息地来访把他吓呆了,只有当他相信危险过去后,才镇静下来。他重又发挥想象的能力,回忆同克腊奇梅尔的全部简短的谈话。
这次谈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克腊奇梅尔教授害怕用计算机自动控制的微型机器产品,建议把它销毁。
“可怜的胆小鬼!”兹捷涅克大声说,发泄他内心里因那无可比拟的微型机器遭到非难而产生的强烈愤怒、恼恨和屈辱感。
相会在茶杯里
妲卡按时来了。当然喽,看无与伦比的兹捷涅克,同时看不久就要出发到银河系中心区去的机器蚂蚁,谁会拒绝这件事呢!
电话铃响过后不到半小时,两个脑袋(一个留着剪得平平的黑色硬发,一个留着一大头浅灰色蓬松头发)已经俯在玻璃杯上了。
玻璃杯里,一个绝妙的人造蚂蚁在爬着,很十精十神地摆十动着它的触须。
妲卡起先还不相信玻璃杯里的黑色昆虫不是真的昆虫。这个人造蚂蚁太象活蚂蚁了。但兹捷涅克很容易就消除了她的怀疑。他拿起一个一百倍的放大镜,让她看布拉格微型技术产品研究所的商标和刻在人造蚂蚁腹部的他个人的名字。
高兴得不得了的妲卡叫道:“啊呀!兹提涅克,你真了不起呀!”
技术科学副博士满意得脸红起来,用手拨正眼镜,谦虚地说:“看你说的!……这就算了不起了吗!……”
而后,他又显出庄重的样子补充说:“总之,也还是忙了一阵子!你再看看机器蚂蚁的内部构造……有一百五十个仪器和十操十纵系统哩!要是按正规的尺寸来做,整个布拉格微技研究所也放不下它们哪!”
“真的吗?……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哪能呢!五百多人集体制造的。我不过只是装配、校准,并作为发明者和设计者实行一般领导罢了。因此在研究所的商标旁边有我的名字。你想想,这个名字要飞到我们银河系的小心区去……”
“啊呀,兹捷涅克!简直不敢想,你会成为多有名的人啊!”
蓬松的灰头发柔和地靠在了副博士的胸上。
两小时以后,幸福的皮什托腊把未婚妻送到电车站。
回到家里,他第一件事是跑到玻璃杯前。往里一看,副博士惊讶地叫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他在杯子里看到的不是一只蚂蚁,而是不少于一打的灵活小昆虫了。并且,客人们和主人在颜色上、大小上、行动上都绝然不同,丝毫用不着求助于显微镜就可以在普通的活蚂蚁里找出那宝贵的机器蚂蚁来。
外来的蚂蚁比机器蚂蚁要小,颜色淡得多。它们紧紧地围绕机器蚂蚁,用触须碰它;看来,它们的惊奇也不亚于妲卡。机器蚂蚁呢,举止端庄,不慌不忙地也用触须挨个碰自己的客人。它在研究它们,用自己那复杂的用计算机自动控制的机构来考察它们。
“不,小兄弟,这不是你要做的事。你面临的工作比研究愚蠢的地上蚂蚁重要得多!……”
兹捷涅克一边说着,一边用镊子小心地夹十住机器蚂蚁,放回到小玻璃瓶子里,紧紧地塞上玻璃瓶塞。至于对那些活蚂蚁,副博士不但不客气,而且简直很残忍。他把水倒进玻璃杯里,把它们冲刷到厨房的泄水盆里去。
在这之后,他把装着机器蚂蚁的小玻璃瓶子锁在书桌的十抽十屉里,独自睡觉去了。三年来,他第一次体验到安安静静休息的滋味。
失眠,思虑,惊恐
就是这一次,兹捷涅克·皮什托腊也没有做个美好的梦……
他刚躺在凉被窝里,愉快幸福的心境就渐渐地淡漠了,消逝了。可十爱十的姑十娘十的形象被克腊奇梅尔教授十陰十森的身影挤走了。
“这将是连锁反应!……”克腊奇梅尔的身影固执地喃喃说。
“你自己就是连锁反应!滚开!”皮什托腊内心反驳着他,尽量用意志力来摆脱他的讨厌的幻影。
“这将是导致灾祸十性十的连锁反应!”克腊奇梅尔一再不停地说。
突然间,在皮什托腊的意识里涌现出活蚂蚁同玻璃杯里的机器蚂蚁相会的毫无意义的细节。克腊奇梅尔这时好象退到背景里去了,接着就不见了。四周爬动着的都是蚂蚁:有红色的、棕黄色的、黑色的。它们爬着,摆十动着触须,默不作声,神态认真,全神贯注。皮什托腊内心里有一种奇怪的不安情绪。他明显地不喜欢这些蚂蚁,虽然他还弄不清为什么不喜欢它们。
他睁开眼睛仰卧着,现在想的全是蚂蚁的问题了。
为什么它们要爬到杯子里去找机器蚂蚁?什么东西吸引它们到那儿去?它们是从哪儿涌十出来的?它们在机器蚂蚁自动编制程序的复杂机构中引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总的说来,关于蚂蚁我们都知道些什么?……
“很难想象,在我们这个古老的行星上,有多少这样的蚂蚁!”皮什托腊思考着,两手托着后脑勺,两眼直盯着屋里的暗处。“一个蚂蚁窝能居住五十万只蚂蚁,各条小道上走着的蚂蚁有上千万只。整个地球表面上又有多少成堆的蚂蚁啊?土里面,沙子底下,老树的树缝里面又有多少蚂蚁洞啊?五千万?一亿?不,也可能十亿?谁能数得清呢?……鬼知道有多少!无论如何,地球上有数千万亿蚂蚁,并且是形形色十色的蚂蚁:有猎者、有畜牧家、有刈禾者、有十奴十隶主。我们在书上看到过的十妈十蚁无孔不入!你没看见它们,可它们到处有,甚至在城里也有。看啊,观察啊,等啊。……它们在等什么呢?!……”
不可挽回了
皮什托腊从十床十上跳起来,拧开了电灯,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他的惊恐情绪,象滚十动着的雪球一样在不断增大。他边走边穿夹克,向他的办公室跑去。
已经不容细心思考了。皮什托腊拉开桌子的十抽十屉,抓起小玻璃瓶一看,不觉恐惧得全身发冷了。玻璃瓶子里什么也没有了!……玻璃瓶塞掉在十抽十屉的另一端,好象一种什么力量把它拔走的。
是谁把它,把这瓶塞拔开又扔在一边的呢?!即使是人,即使他皮什托腊也要很费劲才能把瓶塞拔十出来,难道是机器蚂蚁自己干的?……可它现在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小心啊!!!可别把它压坏了!它应该还在这儿,或者就在十抽十屉里?
当皮什托腊把十抽十屉里的东西一一翻过,全部倒了出来时,他的两只手在发十抖。他的眼睛没有放过一粒沙子,一粒尘屑。可是没有找到机器蚂蚁。
“跑了!下贱东西!……”可怜的微型技术专家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全身无力地往椅子上坐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丢失了这宝贵的微技品,怎么向研究所所长和宇航局科委会解释?要知道,它的价值简直太大了!它相当于一艘载二百名乘客的星际飞船的价值!……这件事,甚至克腊奇梅尔也袒护不了。并且,要是克腊奇梅尔知道机器蚂蚁跑了,不是跑到宇宙空间,而是自十由自在地跑到我们地球上了,他还会袒护我吗?!当然不会!他会第一个最严厉地指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连想都害怕啊!法庭,羞耻,无条件地剥夺科学工作的权利,多么可怕,多么可怕啊!这以后还值得活下去吗?……而妲卡呢?妲卡会怎么讲?不用说,她也会转过脸去,不愿看我这有罪的人,倒霉的人!……不,不,不能这样!不能袖手坐着!去找吧!寻找吧!
皮什托腊抓起显微镜,趴在地板上,开始一厘米一厘米地认真检查自己办公室的地板,研究地板土所有细小十缝隙、凹处和一切不平整的地方。
从布拉格微技所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两点半钟,电话铃响了。皮什托腊象挨了打似地颤十抖了一下,但他还是从地板上站起来按电话了。
“投是皮什托腊。……”
“喂,皮什托腊,你好,朋友!请原谅,半夜里把你叫醒了。我是研究所的冈扎·斯塔舍克。”
“你好,冈扎……”皮什托腊勉强说道,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往椅子上坐下来。
“喂,喂!兹捷涅克,你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啦,还没有睡醒吗?!”话筒在耳边使劲地响着。
“我听见了,冈扎。听得很清楚。我还没有睡。头有点痛……”
“头痛?好啊!聪明的脑瓜什么时候都应该痛的!只有空虚的脑瓜才永远不痛呢!……但先不开玩笑了。明天试验您的蚂蚁。我负责给机器蚂蚁录音。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但是我需要第386955号微型技术产品。你知道,这是2x3.5厘米的磁带录音机!倒雷的是,不知为们么微型产品保管库里没有它了!你知不知道它在哪里?”
“谁呀?”
“不是谁,是东西!天哪,你醒醒吧!我需要微技品,第386955号微技品!你知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唉呀,是这么回事!……不,不知道,一点印象都没有。说实在的,一个月以前我用过它,但已经放回到微技品保管库里了。它应该在那儿呀,冈扎。”
“什么应该不应该!我又不是瞎子!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嘛!”
“那你别库里另找一个吧。2x3.5厘米,这样的录音机库里有五百二十个!”
“达独知道。但老头会说什么?他不喜欢不经他允许就从库里拿东西。……”
“没关系,明早我向他解释一下。在库里拿吧,安安心心继续干活。”
“好吧,我就拿,是你知道和同意的!……”
“好的,好的。……”
“再见,兹捷涅克!吃点安眠药睡吧!晚安!”
“祝你健康,冈扎!……”
皮什托腊慢慢挂上电话耳机,疲倦地取下眼镜。对那后果,他迟钝地满不在乎了。
从布拉格微技所打来的第二个电话
皮什托腊非常想睡觉,想暂时忘掉一切,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继续坐在一张破书桌旁边的椅子上。他一点也不愿意继续寻找了。
皮什托腊的脑袋困得垂到了脑前,两手也无力地垂在身侧。睡觉,得睡觉了……
这时候,电话铃声又急骤地响了起来。一阵,两阵,三阵,四阵……皮什托腊慢慢地抬起头,眼睛迟钝地望着电话机。电话铃声继续执拗地响着。没办法,只好去按电话。
倒霉的皮什托腊克服铅一般沉重的睡意,终于回话了:“喂,我是皮什托腊……”
“我的天哪,兹捷涅克,你怎么能睡得那么死?还是我,冈扎·斯塔舍克!”
“你又有什么事?”
“不幸呀,兹捷涅克!可怕的、无法补救的不幸!快到研究所来!马上来!听见了吗?……”
“听见了……到底出什么事啦?冈扎,深更半夜,你怎么那么惊惶失措?”
“我简直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你来了就知道了!”
电话听筒里,冈扎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不安。但皮什托腊懒得起来。他气恼地断然说道:“我哪儿也不去!你说究竟出了什么事,不然我就挂上电话睡觉了!”
“那好吧,好吧!听我说!你要扶着点什么站稳当,别吓趴了!消息简直令人震惊!昨晚不知从哪儿来的强盗,把研究所的全部微技产品都盗走了,包括你的机器蚂蚁在内,一个也不剩了!你懂了吗?!所有微技产品无例外地全丢十了!仓库也空了,微技产品保管库也空了,锁着你的机器蚂蚁的保险柜也空了!”
皮什托腊的睡意一下子全没有了。
“你说什么?!”他朝听筒大声喊道,“我们仓库里有二千五百万个微技产品,在技保管库里还有三百多万个!一下子被盗得十精十光,那不可能!这才奇怪呢!冈扎,你喝醉了吧,要不然就是害了重病了!”
“安静点,兹捷涅克,安静点!我没醉,也没病!发生的事是难以置信的,然而是事实!是的,全部二千八百万微技产品,还有你的机器蚂蚁,都以神秘莫测的方式从研究所消失了,就象蒸发掉了一样。这可是最令人震惊的,真象是蒸发掉了!”
“好的,冈扎,我就来!”
皮什托腊挂上电话耳机,一动不动地坐了一分钟。他内心深处什么地方冒出一种奇怪的愉快十感:布拉格微技研究所被盗,他可以不须为跑掉机器蚂蚁承担责任了。但这种愉快十感只存在了一瞬间。接着,他由于极度厌恶自己而战栗起来:“可耻到什么地步了!”他马上又出现一种可怕的惊恐心情:“难道机器蚂蚁的逃跑和研究所的被盗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皮什托腊跳了起来,奔到了穿堂里。他抓起了风雨衣和帽子,就跑出了家门,沿着布拉格夜里的街道,向微技研究所奔去。
克腊奇梅尔的猜测
布拉格微技产品研究所的大楼应落在彼得申山岗上,那儿曾经有过一个不大的观象台。离研究所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高十耸的铁塔。塔高六十米,加上山岗的高度,整整高出地面六百米。旅行家们都喜欢登上塔顶,观看金色布拉格的迷人景色。铁塔和研究所周围的斜坡上,是一座郁郁葱葱,十分美丽的公园。
缆索铁道晚间不通车,因此兹捷涅克·皮什托腊不得不步行上山岗。只是现在,当他沿着公园的斜坡的林荫道向上走的时候,他才想到本来可以雇出租汽车,沿着通过斯特腊戈夫的公路到研究所去,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但他不想返回去了。
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副博士终于来到研究所的大门口,他发现自己远远不是听了冈扎·斯塔舍克的电话后第一个来到的人了。院子里已经密密麻麻停着几十辆汽车,五层大楼的窗子里电灯通亮。
皮什托腊匆匆走进大礼堂。这儿已经集合了研究所的一千多个工作人员。学术委员会全体成员都坐在主席台上,为首的是研究所所长。
讲台上站着克腊奇梅尔教授,他脸色比平时更苍白,显得更忧郁,十胡十须下垂。看样子,他刚刚开始发言。大礼堂里笼罩着一片紧张气氛,大家屏息静听。
谁也没有注意到皮什托腊。他两眼扫视大礼堂,想找到冈扎·期塔舍克,但是人太多了。于是他,不声不响地坐在后面一排,开始听发言。他非常需要喘喘气,静静心,把思想集中起来。
这时,大礼堂里响起了克腊奇梅尔的嘶哑的声音:“同志们,我认为机器蚂蚁不是被盗走的!对,对,不是被盗走的,因为它不可能被盗走!同志们,机器蚂蚁是从我们这儿跑掉的!对它说来,任何锁头,任何保险柜都不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障碍。同志们,请想一想,我们给它安装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自十由行动的装置。它是在被制成并且充分校准后的第一个晚上跑掉的,它逃跑时还拐走了所有自控微技产品!它怎么能独个儿搞这么大一宗盗窃案以及是不是它独个儿搞的,这一点我们暂时还不了解。但这一点现在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机器蚂蚁跑了,并且立刻干出了第一件有害于人类的事!我们现在应该傲的,不是找逃跑了的机器蚂蚁,因为反正找不到它了,我们应该全力以赴地同它作斗争。同志们,这个机器蚂蚁是机器造反的连锁反应的第一环。同志们,造反已经成为事实了!现在就全看我们的工作效力和机敏能力了,看我们能否做到把造反的连锁反应消灭在它的萌芽状态。如果能做到,同志们,那么这事今后就会使我们更加小心地对待控制论了。要是做不到的话,那么这将是我们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文明的末日到了!”
没有让他说出来
克腊奇梅尔教授发表这一通奇怪的言论后,就从讲台上下来,坐到主席台自己的位置上去。大礼堂里响起了非常厉害的喧哗声。几百个人一齐说起话来,挥动着胳膊,争论着,叫喊着,激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