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在跳舞》作者:[美] 南希·克雷斯(2 / 2)

“再一次对不起。”我们的母亲说。在传播场里出现了一些物理运动。

我们不明白。但是我们的母亲提到了新的程序——回应环境而产生的程序。这个我们懂。现在该是我们告诉母亲我们需要什么的时候了。悲伤涌了上来,快乐消失了。但是现在到了该告诉我们的母亲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我们的母亲会让一切都好转的。

“别那样骂他,他还是个孩子。”卡比尔说。“哈纳,别哭了。我知道你并不想让它们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米卡转过身,背对着这幕小小的亲情剧。他对加利说:“调查完毕。没有地震,只有极其微弱的地质活动……实际上,当地的历史记录显示出相当的稳定十性十。”

“那么,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它们的计数与实际复制率的不同呢?”

“这不可能是真正的不同。”

“但是……哦!听,它们刚刚说的——”

哈纳慢慢地转向全息立方,说:“它们没在跳舞了。”他还在流泪。

加利说:“请重复。”

加利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不在传播场里。他走了进去,换出了哈纳:“请重复,种子140。重复你们上次的传播。”

不动的金属贝壳说:“我们生成了一种回应环境中的异物的程序。毁灭我们的异物。”

加利愉快地说:“异物?什么异物?”

“新的东西,没有头脑的东西,毁灭者。”

“你们的环境里没有什么异物,”米卡说,“你们想说什么?”

玲在甲板另一边的粉十红色巴克特云里说:“哦,哦……不……它们一定是分裂成了两部分,在它们中间爆发了战争!哦……”

哈纳停止了十抽十泣,睁大着眼睛用他那粗短的腿站了起来。

加利仍然很愉快说:“种子140,让我们看看异物,请传输图像过来。”

“但是我们没法取得图像。因为如果我们离异物太近,我们会被杀死的。”

玲伤心地说:“这是战争。”

德布紧闭着他那漂亮的嘴唇。卡比尔转过身去看外面的星星。

米卡说:“种子……在你们的数据库里有没有任何有关异物的传输记录啊?有的话请传过来。”

“在扫描……现在开始传送。”

玲轻柔地说:“我们早就知道对于任何创造物来说,战争的可能十性十总是存在的。不管怎样,它们有着我们的没有经过十精十炼的DNA,而且当新的千年……”她沉默了下来。

“数据不太全,”种子140说,“当它传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乎遭到了毁灭。但是有一个数据包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传了回来。”

愉快舞蹈着的贝壳们从全息立方里消失了。在它们原来呆的地方出现了一株又高又细的蕨类植物,在稠密的空气里轻轻地摇曳。它光秃秃的,一个根植于岩石上的多分子有机体,什么都没做。

飞船上没人讲话。

全息立方的景象变了。一幅广角的扫描。现在看到的是一大片蕨类檀物。成亩成亩的,填满了大段的裂谷。一株连着一株,草绿色,在风中摇动。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种子说:“我们的母样?前92年都没有异物。然后它们来了。它们复制得比我们快得多。而我们则开始死亡。我们的母亲,你可以为此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吗?”

大家继续沉默着。终于哈纳开口了:“那是什么东西?”

米卡的声音短促明确:“根据数据包来看,这是一种需氧生物。利用一种类似光合作用的机制来产生能量,作为副产品放出氧气。数据里包括一个样本分析,但是分析突然中断了。好像是人工智能缺失了。样本是非碳基的,没有DNA。封闭在种子140里面的能量源是厌氧物质。”

玲突然说:“裂谷大气层里的氧气含量如何?”

“7.62%”加利面了一下说,“这些……这些异物产生的氧气在毒化种子。”

“但是,”德布迷惑地说,“为什么在原始的投放里会有这东西?”

“没有,”米卡说,“在我们的基因库里找不到这种结构。这东西不是来自地球。”

“我们的母亲?”种子透过全息立方里密集的厥类植物说,“你还在吗?”

使徒阿尔贝尼,格里德743.9,2999:当这个新的千年来临之际,我们为人类超越了十精十神上的迷信和否定而喜悦。我们的信仰建立在物理的真实、活着的基因和人类的需要的基础之上。我们最终将我们的灵魂十交十给了生命的科学,而不是十交十给了一个无形的造物主。我们终于找到了平安和幸福。

米卡突然说:“这是个圈套。”

哈纳已经去睡觉了。不知道是谁——极可能是玲——已经将浮动的巴克特化解掉了,并清空了屏幕墙。现在只有空荡的传输场和远处冰冷的星星给房间里添加了一些色彩。

“对,”米卡接着说,“是个圈套。当然不是恶意的。但是我们给它们设计了学十习十的程序。于是它们学了。它们遇到了一些地震,发生过一些战争,这使得它们对不寻常的事物感到谨慎。它们知道了不寻常的事物可能会造成死亡。而它们知道的最不寻常的事物就是设定好在3000年回归的我们了。所以它们设计了这个传输程序将我们赶走。出于对外种人的恐惧。在一个适应这个环境的刺激——反应学十习十程序里。玲你自己说过,学十习十的部件建造在人类的基因里。而我们对外种人的恐惧是我们为了生存而进化出来的!”

加利弯着身冲进了房间,紧张使他的行动变得笨拙起来:“不对。那听起来好像挺吸引人,但是我们给种子140留下的任何东西不可能使它们进化出如此复杂的防御手段。而且也没有发现有能给予它们内部刺激的地震事件。”

米卡迫切地说:“我们就是它们的刺激源!它们对于我们回归的期待!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就是‘异物’!”

卡比尔说:“但是它们叫我们‘母亲’……它们激动地等着见我们。它们对我们没有对异种人的恐惧。”

德布轻声说,他的声音大家几乎都快听不见了:“那么,这是个电脑故障了。宇宙辐射损坏了它们的感觉装置,至少是那些‘死掉’的部件。在它们损坏之前就出了十毛十病。所有关于氧气中毒的感觉数据都已经遭到了损害。”

“当然啦!”玲说。但是她总是很诚实,“至少……不对,损坏的数据不会这么协调一致,那些片段不会在生化方面搭配得这么好吧……”

“而且这么非地球化。”加利说。

他那粗糙的声音刚刚一落,米卡就爆发起来:“加利。这些绝不会是土生土长的生物!除了地球外,整个星系里就没有土生土长的生物!”

“我知道,米卡。”加利说,“但是我也知道这数据跟数据库里的任何数据都不合。”

“那么数据库不完整!”

“也许。”

玲合着双手。她的手指修长纤细,有着长长的指甲。这些指甲是昨天才生成的。在这场盛会之前,她曾经笑着对大家说,她要用双手抓住新的一千年,要抓得紧紧的。“孢子,有生源说。”

“我不想听这个!”米卡说。

“一个古老的理论。”玲轻轻地喘着气,接着说,“种子140说在它们的前100年里,那些异物并不存在。但是如果孢子被太十陽十风从太空吹到这里,而环境又正好适合它生长的话——”

德布急促地说:“孢子不是真正的生命。不管它们从哪里来,它们都不是活的。”

“它们是的,”卡比尔说,“不要诡辩。它们是活的!”

米卡大声说:“我把我的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伟大使命。我参加了这个星球的原始投放。”

“它们是活的,”玲说,“而且它们跟我们不是一类的。”

“我的整个生命!”米卡说。他瞪着他们。他的脸色严峻,在他那双漂亮深遭的绿色眼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闪烁。

我们的母亲没有回答。我们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吗?

我们的母亲不会离我们而去,她们不会不帮助我们的。她们肯定还在跳舞。

我们可以等待。

“总而言之,最主要的是哈纳。”卡比尔说。

哈纳跌坐在地板上。他们讲了很久了。

“一个孩子需要保险的知识、目标,信仰。”玲疲乏地说,“一千孩子需要真实。”

“哈纳,”德布轻声吟唱道,“哈纳,从我们所有人中创造出的,我们未来的基因,小心肝哈纳……”

“别唱了,德布容,”加利说,“请别唱了。”

米卡说:“下面那些东西不是真的。它们不是的。测试一下吧,加利。我早就说过了。测试一下,发射一个探测器过去,试着带点样品回来。那里没有什么。”

“你并不知道,米卡。”

“我知道。”米卡说。她微微恢复元气。她跳了起来:“去测试一下!”

玲说:“没有必要发射探测器。我们已经收封了传输的数据和——”

“可靠!”米卡说。

“——和升高的氧气含量。这数据是我们自己的传感器提供的。”

“把氧气除掉!”

“米卡,这太可笑了。而且探测器——”

“探测器回收时可能会被污染。”加利说。

“不能冒被污染的危险,”卡比尔忽然急切地说,“尤其是哈纳在这里。”

“哈纳,从我们所有人中创造……”德布早就转过身背对着大家。哈纳蜷缩在那里,像个皮球一样,迷失在他自己的想象中。德布!

卡比尔几乎是恳求地对玲说:“哈纳的安全应该是第一位的。”

“哈纳的安全依赖于直面真实。”玲说。但是她的反驳没有强到足以说服大家的地步。他们的关系太密切了。他们是一家人,由哈纳和伟大使命联系到一起。为了这个伟大使命,玲跟其他人一样都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哈纳,小心肝。”德布说。

卡比尔说:“看起来好像我们有了对‘异物’的证明,但这并不是真的。我们没有真正的证明。我们实际上并不知道。”

“我知道。”米卡说。

加利冷冷地看着卡比尔:“不。而且不应该为了一种假设去牺牲一个孩子。为了一串错误的数据,为了一个……一个比我们低下很多的创造物的迷信。你知道这是事实,虽然我们谁也不承认。但我是个生物学家。这里的创造物只有有限的DNA,没有自我改进的能力。还有严格控制的纳米技术,只具有有限参数的人工智能。是的,它们的生命形式当然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当然我不会否认这点——”

“我们谁也不会否认。”卡比尔说。

“——但是它们并不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是我们。”

长久的沉默。只有德布的歌声打破了沉默。

“驶离轨道,米卡。”加利最后说,“在哈纳醒来之前。”

使徒阿尔贝尼,格里德743.9,2999:我们不是神,永远不是神。无论进化和技术给了我们什么样的能力,我们不会自欺欺人地认为我们是神。就像别的文化在另外的千年里做的一样。我们是人。我们的救赎在于我们知道这一点,而不是假装不知道。

我们的母亲?你们在那里吗?我们亟需你们把我们从异物那里救出来,亟需你们采取必要的行动。你们还在那里吗?

你们还在跳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