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奈德机器人公司”——这是一家很不显眼的企业,位于新纽厄克市KB第22号大街,龟缩在一所工厂和一家商店之间。橱窗里除了二个穿戴整齐的机器人以外毫无特色可言,他们全都面带凝固的笑容笔挺地站着,旁边的招牌上写着:
MU-2型——法国厨师
PL-9型——英国保姆
BX-5型——意大利园丁
竭诚为您服务为您的家庭带来十温十暖和舒适
我推开门,穿过满布灰尘的展览厅,直接进入车间。这里甚至有点类似屠宰场和作坊,顶棚、货柴和地板上到处堆着头颅、手臂、腿脚以及躯干等零件,令人十毛十骨悚然地联想到被肢解的十十尸十十体,幸亏它们还有一些电线接头,凸出在外……
斯奈德从车问的附属小间里走出,他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子。两颊凹陷,手掌红肿,满布老茧,还是个外国人。真奇怪,这些最好的非法机器人往往总是由外国人生产出来的。
“一切都搞好了,查尔斯先生。”
(其实我并不叫查尔斯,斯奈德也不叫斯奈德,这些都是假名。)
斯奈德把我带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个蒙着罩布的机器人,斯奈德以戏剧十性十的手法揭开了罩布。
要说机器人只是外表上酷似我的话,那还远远不够。这个机器人简直就是我!惟妙惟肖,毫发不差。我看着他的脸部,彷佛平生第一次才发觉我那刚劲的线条和双目中蕴藏的迫切眼神。当然,这就是我!所以我不再检查他的声音或举止,干脆就把钱付给斯奈德,要求把这个“我”送到我家里,一切都要按计划完成。
我住在曼哈顿区摩天大厦的高层。尽管租金昂贵,但为了能看到蓝天,我宁愿多花点房租。这里也是我的办公室,我是从事稀有矿物十交十易的星际经纪人。
在这竞争激烈的世界里,我和所有的社会骄子一样,严格遵守铁的作息时间表。工作占去了生活的绝大部分时间,其它事情只能压缩在一定范围里:每周看望朋友两小时,周末休息两小时;睡眠每昼夜共计六小时四十八分;此外还得利用部分时间通过梦境教学学十习十专业文献,如此等等。
我的一切全按计划进行。多年前,我和一家公司拟定过一份无所不包的计划,把它输入个人电脑。从那时起我从没有耽误过一分钟。
当然,总归会有生病、战争、天灾等因素的干扰,可能出现一定的误差,但我安排了两个子程序作为解决办法。其中一个程序还考虑到末来十爱十人的出现,在时间表上每周特别拨出四个小时。还有一个程序考虑到有了妻子和孩子的可能十性十。于是每周又调剂出两个小时。这两个子程序使我的生产率分别降低了23%和2.9%。
我决定在32岁半时结婚,并把挑选新十娘十的任务委托给“美满婚姻公司”的代理人,他们具有很高的社会声誉,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有一次我在计划中的休息时间里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主人为我分配一位叫艾琳的女伴,她容貌美丽,妩媚迷人,有一头光亮的金发,身材窈窕。我博得了她的芳心,不过回来后我就把她忘了,或者说我“似乎”觉得是把她给忘了。只是到了第二天,她的形像却老在我的眼前萦绕,搞得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我的电脑在整理输入信息以后说:或是我有点十精十神失常,或是——而且多半是一一我陷入了恋十爱十之中。
我对此并不在乎,恋十爱十毕竟是美满生活不可缺少的因素嘛,于是我又请那家公司进行调查。后来他们说,艾琳在很大程度上是我理想的对像,于是我又请公司的一位著名中介人,我姑且叫他为幸福先生,为我提出进一步的建议,进行初期准备。
幸福先生是位矮小的白发苍苍的绅士,脸上总带着令人愉快的笑容,他为了我的事情特地进一步去摸清对方的情况。
“这位女士。”他告诉我说,“尽管不算太开放,但却在等着您去大献殷勤呢!”
“您具体说说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说,您该立刻去给她打个电话,和她约会,陪她吃吃晚饭,一块儿出去玩玩。”
“可是在我十日程表上没有时间啊。”我愁眉苦脸地说,“当然,如果这是绝对必要的话,我可以把本周四晚上9点到12点十抽十出来。”
“作为开始,这还算凑合。”幸福先生同意了。
“作为开始?那么我还得要花费多少个夜晚呢?”
幸福先生介绍说,按照一般规律,在男十方献殷勤阶段每星期至少得用上三个晚上,这将延续两个月左右。
“太荒唐啦!”我大嚷大叫,“姑十娘十们的空闲时间真的有那么多吗?”
“根本不是这佯。”幸福先生向我保证说,“艾琳和我们这个时代受过教育的姑十娘十一样,生活极为充实,她也有经过周密安排的作息时间表,总在忙于工作、家务、慈善事业、艺术或政治活动等等。”
“那她为什么还要求男朋友为她十浪十费这么多的时间呢?”
“这对她来说是个原则问题,姑十娘十们都是这样的。”
“难道艾琳是那种缺少逻辑思维的女十性十吗?”
幸福先生叹了一口气说:“随您怎么想都行,她终归是个姑十娘十嘛……”
后来我把所有空余时间都用来考虑这个问题,看来我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艾琳,要么屈从她的要求。选择后者我将减少大约17%的收入,还得把许多晚上毫无意义地白白十浪十费掉:
这两条路我都无法接受。于是我陷入了死十胡十同。
出于烦躁无奈,我使劲朝桌面猛击一拳,于是我的秘书机器人戈登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您想要什么,先生?”
戈登是很有个十性十的机器人,他瘦削微驼,是电十影中经常出现的那种角色,如果没有政十府规定必须盖在额角和手上的印记,他简直和常人无异。这时我突然灵机一动。
“戈登,”我慢吞吞地说,“你知道哪里能生产出最好的并接受个别订货的机器人吗?”
“那当然是新纽厄克市的斯奈德公司啦!”他毫不迟疑地答道。
我和斯奈德通过话,了解到此人相当贪财。结果斯奈德同意私下给我定做一个不带官方记号的机器人,不但外型得像,而且举止行为也得和我一样。我为此付出一大笔费用,不过我并不吝惜:钱对我来说问题不大,但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从斯奈德那里回到家中后,高速气压快车送来的机器人已在恭候我的大驾。我在他苏醒过来后就立即开始工作,电脑把我全部信息直接输入到机器人的记忆库单,接着我拟定了谈情说十爱十的程序。在认真检查后,我给艾琳打了电话定下晚上的约会。
这天的其余时间我都在忙于十交十易所的业务,晚上整八点,查尔斯第二——这是哉给他取的名字——就出发去赴宴了。我稍许打了会盹,又重新忙碌起来。
查尔斯第二按照程序准时在午夜返回,我向他作了详细了解;一切过程都被微型摄像机和录音机记录下来,是斯奈德暗藏在机器人左眼里面的。我以极为复杂的心情欣赏这一切。
毫无疑问,机器人就是我,连说话前的咳嗽以及思索时用大姆指和食指捻动的十习十惯都和我一模一样。我还是第一次发觉,我那嘿嘿的笑声如此缺乏风度,因此决心改掉我和查尔斯第二身上的所有这些令人不快的坏十习十惯。
不过据我看来,第一次的试验还是相当成功的,无论对机器人或对这次约会我都很满意。古老的幻想已经实现:同一个“我”竟具备了两个躯体,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我和艾琳一起度过了许多令人难忘的夜晚!尽管我没有身历蕻境,但是我的感觉依然极为美妙。直到现在我还非常清楚记得和艾琳所闹的第一次别扭:在呕气时她更加动人,而重归于好时又多么令人陶醉!
但是我也发现到某些问题。起初我给查尔斯笫二所编的程序具有严格的行为规范,但后来的实践告诉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过于微妙,特别当其中有一个还是女十性十时更是如此。我不可能在事先规定好一切,而只能让机器人具有一定的自主权,以便见机行十事。
我越来越兴趣盎然地注视着我和艾琳之间的恋十爱十进展……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无话不淡,彼此越来越随便,灯红洒绿,花前月下,耳鬓厮十磨,肌肤相亲,有些镜头连我自已看了也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在我和艾琳的关系中再现了戏剧十性十的发展,双方越来越强烈地堕人十爱十河,我们会见时的情形日益妙不可言。有时双方完全不言不语,就这么干坐着,手拉着手,含情脉脉注视着对方。有一次艾琳还无缘无故哭了起来。“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她喃喃地低语道,而“我”只能抚十摸她的秀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