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了解,我并不是害怕那个——那个东西,”朱莉亚说话有点紧张。“我全看见了。使人恼火的是,既碰不着它,又不能制止它。我见到它把拳头啪的一声打到了汤姆的脸上——”
“汤姆!他在哪里?”
“他没有你病得那么重。我们现在就到他那儿去。我想你是要去的吧?”
“是的。”
“我怕的不是它。是在它说了话后我才怕的。”
“我记得这回事。那是一个非人间的勃勃的声音。不过我记不得它说什么了。”
“一个人名叫密涅瓦。”
“是的!我想起来了。密涅瓦是罗马的智慧女神。希腊人的智慧女神是雅典娜。一个纳蒂克的印地安人鬼魂怎么会同她有关呢?”
“是啊,可不是吗?”
朱莉亚的语调里有一种怪怪的半吞半吐的味道,使女超人不由得朝她转过身去。此时正遇红灯,她们停下车。
朱莉亚凝望着前面,下嘴唇有点哆嗦。
“我不懂这事怎么会使你这么烦心?”黛安娜说。
“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正好从丁香树丛走出来就像是他认出了我。所以我才跑开的,黛安娜。我跑进汽车。水银人追我,一再叫唤这个名字。我跑掉了。等我头脑清醒过来,才驾车回去。你同汤姆都已不省人事。我给警察局打了电话。剩下的事你全知道了。”
“奇怪他怎么会弄错人了呢,”女超人平静地说。“大会有什么意义呢?”
“同一个鬼魂有什么好讲的呢?”
绿灯亮了。朱莉亚默默地驾车继续行驶。
汤姆·斯夸顿住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农舍里,烟囱已经弯曲,油漆已经剥落。房子缩在橡树和梢树的密林里,只通一条土路,徒步通过时,冒热气的灰士直令人咳嗽。
汤姆在门口迎接她们,含含糊糊地说声哈罗,接着说:“别在意这样的地方。我替所有的人管家就是不管自己的。就像鞋匠的孩子光着脚。”
在一间多疤的松木板的厨房里,他们边喝咖啡边谈话。女超人想起医生的话,只喝牛十奶十。
“我改变想法了,”朱莉亚平静地说。“它就是穆斯孔诺蒂普——或者不管是什么拼音吧。”
“你怎么相信是他呢?”黛安娜表示惊讶。
“你见到了!”朱莉亚暴躁起来,“你看它完全蔑视一切自然法则。还能是别的什么呢?”
桌子四周一片沉默。
“这不是穆斯孔诺蒂普,”汤姆镇定地说。
“什么使你改变了看法?”女超人望着朱莉亚,问她朱莉亚把头转开去看一扇积满尘土的窗子。
“穆斯孔诺蒂普是一个鬼魂。这个不是鬼魂。他是水银做成的。纯粹的水银。”
“逻辑是不错的,”朱莉亚的话有点尖酸。“谁也不知道鬼魂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为什么不能用水银呢?”
“鬼魂是由外胚层质做成的。可以从书上找到这个访法。”
“要是他是纯水银,我们怎么能抓住他?就像是同……”女超人在琢磨一个词。
“同酸十奶十搏斗?”汤姆说出来了。
“不知怎么地,总是抓不住它,”女超人说,想起它的皮肤那种稀奇的滑腻。“他让我想起熔化的水银,可是并个烫,只是十温十热。”
“水银是金属,在升十温十时成为液体,”朱莉亚在自言自语,显然是咖啡使她的十精十神提上来了。“一直到十月天气,才又变成固体。”
“我们等不到那时候,”女超人说。“很明显,水银人是到水库来饮水的。所以为什么他要跪下去。现在我们知道水银是怎么进到水库里去的了。”
“这还没有解释清楚水银人是怎么回事?”汤姆说。
“也许能迫使水银人自己说出来,”女超人建议说。
朱莉亚望着她的朋友,眉十毛十皱起。汤姆仍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又舀了一匙白糖加进咖啡。
黛安娜举起套索。“这是赫斯蒂的真话套索。任何人被套索套住就被迫说出真话。”
汤姆朝套索瞟了一眼。“吃不消的。”他咕哝道。
“用它来套出你的名字的秘密怎么样?”女超人问汤姆。
“不要弄伤了我。”汤姆说。
女超人只甩了甩手腕。发光的全套索就落在了尼普默克人宽宽的肩上。她收紧圈套。
“汤米根是什么意思?”她问。
“短十柄十小斧,”汤姆立刻说出来。然后,又说:“该死!”他那宽阔的脸红起来了。“我曾因为小斧成为全镇的笑十柄十,”他解释道,“两次。”
朱莉亚大笑。“他保守这个秘密有大半辈子了。现在讲出来了。”
女超人一抖手,松开了套索。把套索卷好,放回到腰带上。“只要我能把他套住,他就会告诉我们他是谁,是怎么回事,”她允诺。
“怎么办呢?”汤姆和朱莉亚异口同声地问道。
女超人的脸拉长了。“我也不知道,”她承认。“不过,我们一定会找出一个办法来的。”她抬起头。“你们两个都跟着我吗?”
“当然。”汤姆哼了一声。
“朱莉亚你呢?”
朱莉亚·卡帕特利斯调转头去,“我……不知道。”
“只要十精十神上支持我就行。”女超人鼓励她。
朱莉亚摇摇头,嘴唇闹得紧紧的,成了薄薄的无血色的一条线。她带着咖啡到隔壁房间去埋十进一张大椅子,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凝望着从一扇破损窗子里照进来的太十陽十光,消磨了这一天余下的时间。
夜里,他们回到了水库边,和风开心地吹拂着香蒲草,给他们带来了绿色观赏植物、干燥花十瓣、香料混杂的隐约香味,以及挥之不去的丁香花味。
汤姆带来了他的钓具。他漫无目的地把钓钩甩进水里,女超人坐在他旁边草地上,望着。朱莉亚沿着水岸散步,专心致志地在想什么事情。
“你不能吃这些鱼,”黛安娜问,“那么还要费这事干什么?”
“我是个尼普默克人。钓鱼是命十根子。”
“你们把鱼扔回去?”
“有时。”
“如果你们不吃这些鱼,你们就不该耍弄它们。”她说。
尼普默克人耸耸肩。“告诉我,那该怎么去消遣时光?”
“我来教你。”女超人立起身来。解下她的神奇套索,做成一个圈,双手拿着这个圈,平放在水面上轻轻掠过。
她眯细了眼睛,圆圈脱开手,若无其事的轻松样子。
一会儿,发光的圆圈落进水中去了。她一把把它拽了回来。
水面上浮出一条摇头摆尾的鱼。
鱼还陷在套索里,落到了汤姆的脚边。他把鱼捡起来,目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小红鲈鱼,”他咕哝道。
鱼在他手里蠕十动、喘气,拼命想得到氧气。
好心的女超人掰十开印地安人的大手,把鲈鱼拿到水边,松开套结,放掉它。鲈鱼如释重负,纵身一跳,消逝在水中。女超人向它挥手告别。
“教我怎么做。”汤姆请求。
她摆摆手指,只说:“哪一天,也许。”
夜渐深了。他们退到原来藏过的丁香树丛。
天亮前不久,“水银人”出现了。
尽管他们一直在注意,却既未看见也未听见他已走近。他只是忽然在水边出现。这一次,他的头扭向这边看看,又扭向那边瞧瞧,直到确感安全了才跪了下去。
“真是怪事,”汤姆喃喃自语。
“什么?”
“今天下午我读到水银。它是不溶于水的。所以为什么他需要喝水呢?”
“我不知道。”女超人转身问朱莉亚。“你怎么想的,未莉亚?”她耳语问道。
朱莉亚没有回答。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水银人”的外廓,“水银人”正像鸵鸟那样,把头扎进水里。
“朱莉亚?”
“是他。天啊。真的,真的是他。”
“谁?”
朱莉亚·卡帕特利斯咬着自己举起来的拳头,把头别转过去。她紧紧憋住不哭出声来。
“奥里恩。”
“水银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头从水中仰起来,像一头受惊的动物。它站起身,转过身来,大步向丁香树丛走来。“密……涅……瓦。”
“像是他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了,”汤姆喃喃说。
女超人立起身来去迎他。她两十腿又开,摆了一个打架的架式。
“水银人”毫不退缩地迎上来。
女超人跳到空中。
一只月色的银手要来抓她,一个指尖碰上了艳红色的皮靴跟。手指尖断开了,一滴滴的液体掉下来又吸收进身十体里边去。断了一截的手指头又迅速长出一截来恢复了原样,就像是蜥蜴,尾巴断了还能长出来。
“水银人”见抓不到这个亚马孙人,就想抓别的人。
他把头转过来,汤姆·斯夸顿现出身十子来说:“好啊,水银人,这是第二回合。”
“不!”女超人从天上喊下来。
汤姆停步,脸朝上,说:“你想抓住他,是不是?”
“我上次的错误是先动手。”她在汤姆·斯夸顿与她起绰号叫“水银人”的家伙之间很快地飞来飞去。两个脑袋都跟着她色彩鲜艳的服装转来转去,彼此都忘了对方。
女超人在空中打着旋,寻找能支持她的气流。她滑翔
回来,降落在水银人的面前。
“要是我们不动手,看看‘水银人’怎么个动作。”
此人似乎在犹豫不决。
“你看他是不是听懂我们的话了?”汤姆低声说。
“嘘——”女超人示意他别出声。
他们站在水边,形成一个三角。“水银人”的扁球形脑袋朝这边探探,朝那边试试,好奇,拿不定主意。
“我叫黛安娜,我不想伤害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怪物的嘴张开又闭上,反复数次,好像黄油在溶比。
声音出来了:“奥……里……恩。”
女超人只能在飒飒的风声中听到几个母音。
“奥里安?是你的姓吗?——奥里安?”她问。
怪物迅速点点头。
“可是奥里安是猎人。他是尼普顿的儿于,死后成了一个星宿。我认识奥里安,你不是他。”
怪物摇摇头。这次是表示否定。
“我的理解不对?你为什么要说谎?”
怪物全身发十抖。两只手形成球形的拳头。他一仰脖于,发出一声曝叫。女超人琢磨,这声音像是在发怒。她倒觉得有点可怜他了。
他向她们猛十冲过来。
女超人飞到空中。她抓住汤姆,把他拎起来,一双强壮的亚马孙人的大手抓住他的胳肢窝。女超人紧抱着这个沉重的印地安人,一齐飞上了夜空。闪闪反光的水库在他们脚下好像一块黑色的地毯。
“别把我扔下!”汤姆紧张地大喊。
“你会游泳吗?”
“那儿不行。水太凉。”
“凉?”女超人轻声说。
“怎么样?”
“你说过他不会去喝水的,那么必定是为了解除某种痛苦。”
女超人往回看,见“水银人”还站在水库边上。她转了一个圈子,朝水库岸边飞。
她把汤姆·斯夸顿扔进了香灌木丛,又回到天空,不一会儿就降落到“水银人”面前。
这家伙伸出两只手去抓女超人的面孔。
女超人后退一步,解下了套索。她朝后往水面走去。
这家伙跟着她。
她用套索梢十抽十他的胸。水银人的胸部涌溅出许多液体,滴到草地上。就像是水滴掉在了烫锅上,没有气化,但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了。
“这么高的热度,”女超人说,“你一定是很不固定的。”
她又后退一步,水银人往前跟进一步。
她用套索偏斜一点,猛击水银人的手指,手指被击碎飞了出去。可是断指又重新长好。
女超人感觉到了自己的靴跟已碰到水。
“凉凉的水一定有助你保持你的固定,”她对他说,“上一次我用套索打了你的脸。在冷水里就不好办了。”她用套索鞭梢打了他的脸,发出硬十邦十邦的响声,好像碰在门钉上。没有水银液体溅出来。
水银人犹豫不决。
“你要想抓住我,你得跟我来,”她跳进水里,用话他:“除非你胆小不敢。”
水银人跟上来了。
女超人在原地打转。打转的速度使人眩晕。她成了只陀螺,发出红宝石、蓝宝石和黄金三种色彩。她的打的靴子激起水珠,向周围喷溅,成了一张水幕。喷洒到面、草地上,喷倒了香蒲草,——并且喷浇到水银人的身。水银人意想不到有这样的结果,高高举起了双手。
女超人一个靴跟踩进泥里,就刹了车。满是水珠的发披散在十裸十露的肩上。顷刻间,她就重新得到了身十子的衡,熟练地一甩,就用套索套住了水银人。
套索紧紧箍十住他的胸。这一回,他逃不脱了。
女超人跨出十水潭,拉着长腔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奥……里……恩。”
“你在这里找什么?”
“密……涅……瓦”
“奥里安?密涅瓦?我不明白。那都是希腊的神,不是纳蒂克的神。”
“也许我能解释,”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女超人从她十裸十露的肩膀朝后瞥一眼。
朱莉亚从丁香树丛后面走了出来,面孔发僵。“我知道他是谁。从上一个夜晚我就知道了。”
“密……涅……瓦?”水银人说。
“不,你这个可怜家伙,”朱莉亚说。“不是密涅瓦。
她已经不在了。跟你一样。”
女超人眨眨眼。“朱莉亚,请解释一下。”
“你问问水银人的姓名——姓和名。”朱莉亚说。
“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女超人要水银人回答。
“奥……里……恩·奥……奈。”
朱莉亚发出一阵哭泣,全身绷紧、喉头便噎。
“真是这样,”她吸了一口气。接着,她尽快恢复常态。“奥里恩·奥奈,不是奥里安。”她说。“就是我姑姑呢十爱十得要命的那个年轻工程师。他反复喊的,就是她的名字。他是在呼唤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在呼唤。”
女超人紧张的神情现在变为惊讶。“明妮?密涅瓦?”
朱莉亚点点头。“姑姑明妮说他们遍找不见他的十十尸十十体。
他死的那天正是开闸放水,淹没河谷的那天。所以他们只是匆匆忙忙地在一个土墩上立了一块简易的墓碑,就让水淹没了坟墓。我记得她说她从不相信他死了。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是多么正确,明妮姑姑。你是多么正确。”
汤姆·斯夸顿响亮的清嗓子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在她们十交十谈时一直在旁边分腿站着,双手垂在身边。
“你是想说这儿的这个家伙就是那个奥里恩?”他说得很突兀。“还活着,变成了走动的水银?”
“我不知道,按我们的意义,他是怎么活的。也许他埋在泥土和石块下面,水来了,把他冲走,还把羊十毛十作坊里有毒的物质——水银,氨水,天晓得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都冲出来了。也许这个人,这么深十爱十着生活,深十爱十着一个名叫密涅瓦的农村姑十娘十,因此拒绝死去。”
“没有人能拒绝死去,”汤姆嘟哝着说。“死神不允许。”
“昨天晚上你自己还相信是穆斯孔诺蒂普的鬼魂在世上走呢。难道我这么说就不行吗?”
“没有人知道,可怕的化学毒十品对人十体会有什么毒害,”女超人拖长音调说,看着水银人。
“在本质上,”朱莉亚接下去说,“晶体分子能越过时间取代已死亡的组织,最终以死亡的幻影形式复制出原物。譬如石化木;珊瑚。也许在某种条件下,水银分子也能改变一个人的身十体。即使成了半死半活。从某种角度看,也许奥里恩·奥奈找到了逃出十水底坟墓并且寻找失去的十爱十人的机动十性十。”
一种带有谢意的奇怪的哭泣声,是从水银人发出来的。
女超人提高了嗓门问道:“奥里恩,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已过去了。你全身都是毒质,对人类有害。我们拿你怎么办呢?”
水银人的嘴开开、闭闭。
“让……我……自十由。”他说。
“你的意思指什么?”
“全都……走了。全都……失去了。到……该死……的时候了。”他哀伤地垂下了头。
“我不能肯定我可以释放你,尽管我知道怎么做,”女超人看着朱莉亚和汤姆。
“每个鬼魂都在寻找休息,”汤姆想起一个主意。“穆斯孔诺蒂普找到休息了。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也得到休息呢?”
“我从不杀凡人,”女超人说。
“请求你了,黛安娜,”朱莉亚恳求道,“他的凡人身十体已经不存在了,几十年来已被有毒物质替代了。只有他的灵魂还是凡人的。你不想把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放走吗?”
“或者就算是放掉一条你不能吃的小红鲈鱼?”汤姆跟着说。
黛安娜皱了眉。“我还想不出来怎么办。”
“你已经很聪明地想到冷水能使他体内的水银变固体,”汤姆说。“反过来想想。水银接近700度高十温十时就达到沸点。再高就蒸发了。”
女超人看着朱莉亚,站在那里,双手十交十叉着手指头。
“朱莉亚,你说呐?”语调是含有请人指点的意思。
朱莉亚点点头。“这样看来最好,亲十爱十的。”
黛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这张只有两个窟窿眼和镀铬色皮肤的面孔。
“你准备好了吗?”黛安娜以几乎是耳语的低柔声问他。
“是……是的。
女超人立即跃入空中。水银人被套在套索里,摇摇摆摆地跟着她。
他们飞得越来越高,从地上看上去,水银人只成了一个银色的小圆点。然后,就见不到了。
“她打算怎么办?”汤姆问朱莉亚。
朱莉亚抑制着自己。她是知道的。答案很快会出现在天空.现在太十陽十快要落山,天边已出现晚霞。开始时像是一个银色的晕圈挂在天空。发出嗡嗡响。
然后,早先的白色变成桔黄色。又变了红色,炽十热发光。
然后极热。一个淡黄色的火源逐渐失去黄色,像一颗镁光照明弹那样燃十烧起来。
嗡嗡声变成丝丝声,在夜里显得更响。黛安娜继续在原地旋转,像一个伊斯兰教托钵僧;因有水银人的重量,套索被抻得紧紧的。她这么不停旋转的时候,套索里的重量越来越轻,同空气的巨大摩十擦染红了天空,即使尽力控制着离心力,她的皮肤也感到了发烫。在她周围,鬼影膛膛的薄雾形成一片白云。
套索里的白热发光的东西逐渐烧化于净,女超人一直在憋着气防止吸十入有毒的水银气,现在转身一跃,跳进了冰凉的水库。
朱莉亚同汤姆在岸上见到了溅水。水面平静了,他俩紧张又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女超人在水下游泳,套索拖在身后。绳索已经缩得很细很细了,但其中仍有一样黑色、很轻、大小近似手杖的有机物留在中间。
刚刚黎明的光亮足够使她找到原来的坟堆。它靠近水库底的中心。坟堆上,一块长满海藻的墓碑歪歪斜斜地竖在那儿,显得摇摇晃晃。毕竟,自从“雨燕河”的河水漫过它以来已经过去五十个年头了。
女超人用她强有力的手掰十开坟堆,小心翼翼地把易碎的骨灰放了进去。当她抚平泥缝时,水泡从她的双十唇中冒了出来。
最后,她揩去了碑上的海藻,显出原碑上仅有的名字:“奥里恩·奥奈,”字四里长着苔薛,在水流中摇摆着它们绿色的嫩须。
女超人从奎宾水库中现出身来,就像维纳斯从海中升起。太十陽十升上来了,像一个忿恨不平的独眼人的眼球。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朱莉亚问。
“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去了,”女超人说,目光重新投向越来越明亮的水面。“归于平静。”
“还留在水里面的水银怎么办?”汤姆问,望着水面上冒出来的水银气泡又被凉水所吸收。
“污染的源泉不存在了,”朱莉亚带着抑制的声调说,“该由环保组织尽他们的力量去清除了。时间和自然会解决余下来的问题的。”
“直到再来一个污染源,”女超人忧郁地说。
他们默默地驱车而去,各人心里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但他或她的心中都明白,一桩好事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