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温十妮·康福特,就像她的姓,对握不握手无所谓,同这位亚马孙人面对面地会见,使她激动不已,她可不管别人怎么想。“您好吗,女超人?”她很热情、诚恳。“见刊您真荣幸。”下面一句有点苦涩:“希望是在愉快的环境下见到您。”她用手指触触婴儿的面颊。“她真可十爱十,是吧?”
“是的,她确实可十爱十,”黛安娜说,“我希望你知道,康福特女士,我发了誓,严肃请求女神特弥斯帮我找到露西的母亲,纠正这个对母女两人的大错误。”
“噢,我明白了。您真好,女超人。”
朱莉亚见到这位社会工作者显出困惑的神色,但非常客气、婉转地想施加压力,迫使她们接受既定的规矩。因此,朱莉亚赶紧说:“我们为什么不到书房去,有新煮好的咖啡,我们可以开始谈谈。黛安娜,让小孩进屋去睡一觉好吗?”
一等黛安娜上了楼,朱莉亚就向他们解释道;“我女儿已给小孩取名叫露西,纪念她一位刚去世的朋友。黛安娜——女超人——想按她的十习十惯办事。”
“我明白了,”康福特女士说,“那个朋友是露西·斯皮尔斯吗?”
“是的,”朱莉亚觉得胃里有一点翻腾。
“她是自十杀的,对不对?”康福特女士接着说。她已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黑本。
“对,是的。”朱莉亚胃里这只蝴蝶一定在翻筋斗了。
老天,她真讨厌官僚。“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康福特女士?”
“露西的父亲是波士顿一位著名的内科医生,卡帕特利斯教授。这点,再加上露西同你女儿的十交十往,这起死亡事件就比较有名了。”
“范尼萨只是一个普通的13岁女孩。”
“可是女超人在她家住着,吃她们的饭,用她们的浴十室,帮助她做作业——”
“女超人根本不懂代数,康福特女士。”
“她是那样一个外国背景,女人都有三千多岁,没有男人,崇拜异教的神——”
“你是个对宗教有偏见的人吗?康福特女士?”
“我是真诚的不打算找麻烦的,教授。我只是指出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那倒也是真的。女超人做了什么事,都成为大新闻;任何人同她有关联,也会产生后果。露西死亡与葬礼(尤其是女超人参加了葬礼)之后,传媒界追到了门口,朱莉亚费了很大劲才保护范尼萨不同传媒接触。但尽管朱莉亚和黛安娜作了种种努力,传媒界还是拍到了几张范尼萨的照片。那些小报更是欣喜若狂。
朱莉亚没有反应,康福特女士又接下去说:“做家庭作业也是我的职业的一部分。在我去到一家之前,我总要先调查一番,了解这家的背景。你不能不带槍就走进狮子洞去,至少也得有根鞭子,不是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调查我们呢,康福特女士?我并个打算收养这个孩子。”朱莉亚平静地说。
“你能肯定吗?”
这位社会工作者是很有经验的。
“好吧,这么说吧,也许我有点兴趣。你是说,会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打算吹嘘自己,康福特女士——”
当然罗,埃迪·英德利凯托心想。在整个对话过程,他未插一句话,只是啜着咖啡,注意地听着。从个人的想法来说,他是赞成十温十妮使那位老学究就范的。
“——可是我在哈佛大学教考古学与希腊文化,课时很满。我相信我在这个社区里是受尊敬的知名人士,我还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信仰的不是异教。”朱莉亚身十子绷直坐在椅上“看看我们的房子,康福特女士。你肯定能见到,我有充分能力供养这个孩子,是毫无问题的。”
“你不在家的时间会有多长,卡帕特利斯教授?”
黛安娜站在楼梯口,正好是书房门背后,人看不见,但能听到书房里的谈话。看来她对这位社会工作者的最初印象是不好的。康福特女士说话越来越像“不和的女神”埃里斯的代理人。如果真是这样,黛安娜最好谨慎点,还是藏在暗处继续偷十听为妙。
“出门时间同别的像我那样责任较重的职业妇女一样多”朱莉亚说,“你是想跟踪十妈十十妈十的去向吗?”
“我自己是一位母亲,卡帕特利斯教授。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在谈我。露西·斯皮尔斯自十杀的时候你在土耳其,是不是?”
“是的,我得到一个机会领导一次发掘。我是考古学家,康福特女士。那意味着有些时候我的指甲缝里都是土。”
“是的,我看过《失踪平底船的入侵者》。不过英迪安纳·琼斯可不是一位母亲,教授。他可从不把一个可十爱十的小孩独自留在家里几个月,只让邻居看着。”
“我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十习十惯。”
“可是事实仍然是在你女儿经历一场生活危机时你却在外地。”
“我立刻回家来了!”
“是的,她确实是这样。””黛安娜高视阔步地走了进来,似乎后面有一千名最优秀的亚马孙战士似的,随时准备挺身出来捍卫朱莉亚的名誉。“你怎么敢!”黛安娜的蓝眼珠变成黑紫色的了。“你怎么敢进到这间屋子来用你的无礼语言和无礼态度来侮辱主人,亵读了赫斯底亚的荣耀!你对小露西一点也不关心!”
“黛安娜,请不要这样,你反会把事情搞坏。”
但是黛安娜不理会朱莉亚,“为什么罪犯没有抓到,还可能在波士顿从别的母亲怀里偷小孩的时候,你还要十浪十费时间责备朱莉亚呢?”
“对不起,女超人,”十温十妮·康福特说,设法使自己镇静下来。“我不是要得罪卡帕特利斯教授,但我必须尽到某些责任,不管听起来可能不舒服。作为州政十府的代表,找一定要确保孩子有合法的住处。”
“我不明白。”
“没有证据说明是绑架,女超人,”英德利凯托说,他的态度生硬,可是心却在跳。女超人是同天使们生活在一起的,天堂里什么事情都是于净纯洁的,所有的母亲都十爱十自己的子女。她不该来到人世,人世上有肮脏、野蛮、丑恶的事情。“在这个城市甚至全州也没有报告过这类案件。”
“你能肯定吗?侦探?”朱莉亚问。“你查过所有的医院了吗?学校呢?或者本州别的地方?马萨诸塞州可有不少小镇。”
“对不起,教授。你给我们一打电话,我们就向新英格兰地区发出一份公告,甚至发给了纽约市与新泽西州,还通知了联邦调查局。没有回报什么消息,也不像会有消息来了。父母丢失儿童不会等24小时才报案的。”埃迪喝一大口咖啡。“看起来是一起弃婴事件。”
朱莉亚叹一口气。说真的,她并不是早先未预料到,但直到此时以前,她心中仍留着一线希望。
“那是什么意思——弃婴?”黛安娜问,望着英德利凯托侦探。他是从不对她撒谎的。
但是他没有勇气向她讲出全部实情。“这是一个称呼,就指你找到的那个女孩,小露西。”他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女超人人一定个喜欢听这些的。
“我还是弄个明白,朱莉亚,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可是朱莉亚觉得难以启齿,便把目光转移开去。她从未对黛安娜说过假话,但也未对黛安娜讲出全部实情。
女超人转向社会工作者。“你今天早上已经讲得不少。你告诉我,好不好?”
十温十妮眼睛朝前看。“这是一个有病的世界,女超人,”她平静地说,几乎是自言自语的。然后她深呼了一口气,又回到了本身的职业,披挂上阵了。“你自己可以想得出来。垃圾箱是一只装垃圾的大箱子。你在建筑工地或者小弄里常常可以见到。可以装很多人们不想要的东西。有时就包括婴儿在内。”社会工作者凝望着女超人。“发生这种事比你想象的要多。”
“我不相信你说的。”女超人说。
“我为什么要说谎?”
“那些婴儿怎么样了呢?”
“如果她的运气好,就像你找到的那个孩子,被人发现了,养起来了。否则,就死掉。”
黛安娜沉默不语。
此时英德利凯托说话了。“你为什么不把教养院的事情告诉她,十温十妮?要比教授的家还好得多呢!”这话本可以堵住卡帕特利斯的嘴的,英德利凯托不愿让社会工作者使黛安娜进一步难堪,因此就说出来了。
“闭嘴,埃迪,”十温十妮说。她说侦探越权了,像她那样的地区工作者总想由自己来掌握局面、“我的双手是捆住的,你是知道的。”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朱莉亚警告。“否则我要把你们都轰走,硬把小露西留下来。”
“你不能这么做,卡帕特利斯教授。”十温十妮发怒了。
“喔?不能?你看我吧。”
“我还有问题,”黛安娜说得平心静气,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她身上。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你们能为孩子提供什么样的家庭,康福特女士?”
“她将标明是‘寄宿婴儿’,放在公立医院已经很拥挤的托儿所里。”十温十妮的话像是倾倒出来,毫无停顿,似乎已无法忍受心中的苦涩。“她就将留在那里,因为没有人会要从你们所知道的地方拣来的黑人婴孩,只有上帝才知道她的母亲又是怎样一个人,而且你们知道不十良血统总会有影响的。此外,一对有6位数收入、只有不能生育这个小问题的年轻夫妇,为什么要领养一个有遗传疾病、有酗酒、吸毒遗传因素的小孩呢,他们完全可以花一万或两万美金去买一个看起来像是他们自己孩子的婴儿。”十温十妮停住话,喝了一口咖啡。“这是一个有病的世界,”她又重新开始,对着朱莉亚说:“我知道你会成为很出色的养母,教授,如果你打算领养,我愿尽力促成。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体制。他们会阻止你领养的,理由我刚才讲过了,最简单的理由是你不是黑人。”她摇摇头,她的话里带有嘲讽的、玩世不恭的味道。“十交十叉文化的拼凑,你懂吧?孩子长大后弄不清她是白人还是黑人。照镜子回答不了这问题。这比是不是在可十爱十的、关怀备至的环境下培育长大更重要得多。”
“我无法理解你们的世界这么看重肤色,康福特女士。
可是你自己是黑人。你为什么不能领养小露西?”黛安娜问。
“坦白说我领养不起,女超人。此外,我需要保持职业距离。不能裹进去。同样理由,医生也从不给自己的小孩动手术。会有判断蒙蔽的。对不起。”
她们在那里默默地坐着有数分钟之久。
“我想我该去唤醒婴儿,准备好,让你带走。”朱莉亚从椅上站起身来。
“坐下,教授,”十温十妮说,“我能等她自己醒来。”
她们又一次陷入沉默。
黛安娜说话了:“要是我能找到那个母亲呢?那又怎么样?”
“那我就逮捕她,因为她危及幼小孩童的福利,”埃迪说。“不过,用不着你来帮我忙,女超人。我已经办好公文了。”
“既然你不需要帮忙,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侦探?”黛安娜问,不无讽刺的味道。
“因为法律规定我要来。法律规定我来向你了解情况,我还得至少装作要去寻找那个母亲。”
“可是为什么你不想找到她?”
“为什么?那样的话,这个母亲将有几个月的时间被拴在法庭上,然后又是几个月的时间塞十进人满为患的监狱里,然后再回到大街上,不是死于吸毒,就是死于艾滋病,或者不到一个月又怀孕,整个故事重演一遍。”埃迪哀伤地想,你为什么要我说这些?为什么不让我说说你是多么美丽,我想把你从这里带走,也许到开普去,也许到南待喀特去,让你看看我的世界也不总是黑暗、悲惨的。
“如果这个母亲有病、有困难,那么她需要我们的帮助。为什么你总是把背朝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呢?”黛安娜看着英德利凯托。“你是一位警官。有一次你告诉我,你的职业就是去保护受害者。你能这么肯定孩子的母亲不是受害者吗?你能这么肯定她是自愿放弃这孩子的吗?”她又朝十温十妮·康福特转过身去。“还有你。你暗示这个体制很庞大,不是一个人所能对付的,可是你不做努力就放弃了。也许你会做成一件伟大工作呢,康福特女士。特弥斯女神和吉娅女神,代表着良知,代表着社会的推动力,提醒人们互尊互助,因此我们称颂她们;可是,你们却对她们背转身去称她们是异教。还有你”——最终转向朱莉亚——“朱莉亚,你是我最不理解的。”
没有人开口。还说什么?反正她对他们谁也不相信。
“我要走了,”黛安娜说。她必须出去。她必须做什么事情。“我去寻找小露西的母亲,来证明你们全错了。”
她大怒而去。
“拦住她,教授,”埃迪说。他很苦恼。“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拦住她!她会受伤害的!”
“我无法制止她,”朱莉亚说。“黛安娜必须由她自己去学到点东西。不然的话,她就无法在我们这个糟糕的世界上生活下去。”
“你是说,她会回天堂岛去?不能让她这么做,教授。
失去女超人我们可担当不起呀!”
你是说“你”担当不起,埃迪?朱莉亚心想。但是,朱莉亚也同样害怕失去女超人,因为她同侦探一样,也喜十爱十这个亚马孙人。同时,她发现,这位大好心人女超人确实能在这个世界上办成几件一般人办不到的事。
“你不会失去她的,侦探,”她说,大话多于信心。
“甚至不必为此担心。”
“教授,我想求你一件事,”十温十妮一面把小黑本放到一边,合上提包。“我想给女超人一个机会。不,不全是这样。我想给婴儿母亲一个机会,所以我想给女超人一些时间去找到这个母亲。”
“多长时间?”朱莉亚问。
“48小时。那是我最大的权限了。超过这个时限,我的上级就会向我提一大堆问题了。”她还来了一个带讽刺的微笑。“这样,你们办得成吗?”
“好的,那就要看黛安娜的了,还有范尼萨。”
“不要担心你女儿,教授。有一个好十妈十十妈十,她就不会有事的。”社会工作者同侦探朝大门走去,此时十温十妮又停下步,回转身来叮嘱朱莉亚:“别让她去,教授!”
“我尽力而为,康福特女士。”
十温十妮望着埃迪,埃迪正在为她打开屋门。“48小时。”
找到城里去怎么解释呢?”
“别担心,十温十妮,我们会解决的,他们算什么?只是一群趴书桌、要公文的官僚。”英德利凯托朝朱莉亚碰碰帽子,他们走了。
朱莉亚心想:还得买点婴儿食品和尿布。就像有人在提示,婴儿开始哭了。“好了,露西,我就来了。”她大声地说,朝楼上看。“可是你最好不要给我找什么麻烦,孩子。要记住,你只有两大时间来改变我要个要留下你的想法。”
轻轻地唱着“宝贝,这是你”这支歌,她去到厨房装了一瓶十奶十。安静笼罩着这座房子像盖着一条暖和的毯于。
每一个城市都有它下等的破旧地区,其面貌大致相仿。在这种地方,管理机构同服务机构都垮了。垃圾堆得高高的,因为无人清运。废弃的衣裳、书籍、地毯、图片抛撒在无人居住的公寓内。十字路口的路牌,商店的招牌与前脸,公园里的凳子,都散了架,颜色剥蚀,漆皮绽开。到处都是腐烂弃物和霉烂的气味,一种充满污水道。
烂白菜和龌龊有病的人相混合的贫民区气味。
女超人站在一个长长的、低矮的大屋子中央,天花板上吊着几只瓦数很低的灯泡。这座房子从前是军械库,如今市政当局用来作为无家可归者的庇护所,假装一点仁慈和十温十暖,但至少可以使他们避避寒冷与风雨。可是由于供暖很差,屋内十温十度同屋外差不许多。早雪已经下过。地板上尽是烂泥。挤得紧紧的男人女人的呼气,酸臭味,牙十床十坏疽味,廉价劣质酒味,溢出来的马桶污水味(人们不断进出,使用频繁),数百人不洗澡。拥挤在一起的人十体味,都混杂到了一起。对朱莉亚和范尼萨来说,或对埃迪·英德利凯托来说,甚至对十温十妮·康福特来说,这样的场景都将是吓人的、可怕的、令人疯狂的、令人哀伤的,甚至是令人羞愧的;但对女超人来说,因为太多的事实已经映入她的眼帘,倒也麻木了,就像是在看戏而不像是真实生活了。
她出生在一个妇女的种族,她们由女神来给她们接生,送给她们“礼物”;这个优秀种族生来就是要用美德,用吉娅女神的十精十神来引导人类。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世界里,充满了同情与正义,人们流眼泪是因为笑而不是哭;在这个世界里,个人的成功都是集体的胜利,女王和普通人,地位高的人和手艺人,女猎人和种地人,一律平等。
众女神有一项真心实意的计划,通过梅纳里普神谕宣示于众。将挑选一名战士从塞米斯锡拉岛出发去人世间传达和平的信息,引导人类走上去天堂的道路。被选上的战士就是黛安娜,一位单身女王的信念所生的女儿。
公主很高兴地接受这项使命。她紧紧十抓住这个机会,因为这样一件有意义的好事能充实自己隐秘的灵魂空虚。
现在,站在大屋于的中央,周围都是些哀哀无告的人们,面对着悲惨的现实,同朱莉亚的十温十暖之家只有数英里之隔;逐渐的,一股强烈的怒气,不由从心头涌起。我真恨这个地方,她对自己说。我恨透了。我厌恶它,我鄙视它!
离开朱莉亚后遇到的梦魇重新缠上了她。一群年轻女人,不比范尼萨的年纪大,把她们的身十体出卖给出价最高的男人;一群醉醺醺的老头,他们的灵魂已被酒神巴克斯偷去;绝望的人一双冷漠的眼睛,用自己的血肉去十交十换一个针尖扎进皮肤以获得热十热的刺激;一副副走动的骷髅,它们的健康毁于假冒十爱十情的入侵怪兽;一家一家的人们,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无望于世。孩子们接受的遗产只有水泥的生活与沥青的梦;他们吃早饭要乞讨,为晚饭下得不跳舞;他们只能从大街上去受教育,学会如何苟且生存,否则便是死亡。
一名在这个庇护所里志愿工作的年轻男子向黛安娜迎了上来。“对不起,”他说,“可是这儿没人知道有关你所说的婴儿的事情。我可以指引你去别的几个庇护所,要是你愿意的话。”
黛安娜愣了一会儿未作回答。她说:“谢谢你,不过那就不必要了。感谢你的帮助。”她本木地说了这么一两句话,连再见都没有说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志愿工作者并不生气。他比黛安娜可能理解更深。
“我们可以从地狱里造出一个天堂,或者从天堂里造出一个地狱,女超人。”他引用了一句米尔顿的诗句,又去干他的工作去了。要做的事情这么多。
朱莉亚拿起话筒,拨通了儿童福利局的电话。黛安娜走了有39个小时厂,还不见踪影。
有人来接电话。
“十温十妮?我是朱莉亚·卡帕特利斯。我希望你开始转动轮子……是的,我是认真的。……是的,我考虑过了。这一阵没有安排考古发掘,……是的,范尼萨知道,她很激动她在家等待,准备带领孩子而不再去逛大商场了……
不,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也不想再等了。今晚我在家……好的,一会儿见”
朱莉亚挂上电话。好啦,就这样啦。我一定是疯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从头来一遍。其实,有些朋友不也作了祖父母了吗?
她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她是被粘住了。那个在楼上范尼萨房间里的小霸王让朱莉亚围着她忙得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转。她不能眼看着小露西让这个体制带走,尽管这个体制的心脏是在正确位置,但是太庞大,不可能都在做好事。
此外,这样做能使范尼萨满意。婴儿打开了因露西之死使范巴萨自我禁闭的监狱之门。范尼萨的前面仍有一段长长的艰难的路要走,但小露西可使她轻松一些。
“朱莉亚,”是黛安娜,已经站在朱莉亚卧室门口,但看起来有点异样。疲倦的脸孔上一种奇怪的冷漠;苦涩的嗓音中也没有十温十暖。
“黛安娜,”当然,这位亚马孙人经过这一番跋涉,一定会疲劳的。不过,她总算回来了,埃迪,——朱莉亚想——我们不会失去她了。
但是,朱莉亚所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妇女可是经历了一场信念危机。不知道信念已失去。“我有好消息,”她开始讲,心想黛安娜听到她打算收养小露西至少会微笑,一副板着的面孔会打开。
“我也有好消息,”黛安娜说、“我要离开。”
“什么?”
“我要走了,我要把婴儿带走。”
“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我们?”
“我的意思很清楚。我要回天堂岛去,我要带上小露西一块回去。我自己来抚养她。她会安全地、快活地长大,亚马孙姊妹们的十爱十会包围着她。”
“你不能!我已经同十温十妮·康福特讲好了。我要收养小露西,黛安娜。毫无问题的,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你的用意很好,朱莉亚,不过,在这里,保证是不起作用的。在老家,一个允诺是事关荣誉的誓约。违背这样的誓约,被视为一项大罪。”
“我从未对你违背过允诺,黛安娜!”
“你也许没有,但是我不能信任你们的收养体制,朱莉亚。你们的法庭,在一年之内甚至更长的时间,还可以取消收养,这难道不是真的?一个法官可以从一对父母身边夺走一个孩子,就因为孩子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黛安娜。”
“你能向我保证吗?朱莉亚?”
“是的,我能!”
黛安娜僵硬的态度有了一点裂缝。“不要对我说谎了,亲十爱十的朋友。不要对你自己说谎。你要记住那位社会工作者说过的话,这两天来我也对别人说过这些话。失去她的机会太多了,我不允许你们利用那样的机会。”
朱莉亚走近窗边朝外看。又要下雪了,早到的暮霭笼罩着大地。
“亚马孙人会接纳她吗?”
“会的。”
“因为你可以下命令?”
“因为这是我们的一贯做法。”
朱莉亚朝黛安娜转过身来,“范尼萨很快就要从学校回家了。我要你去对她说。我要你去做伤害她的人,从她的脸上抹去欢乐,让她大哭一场。”朱莉亚觉得自己也在哭了。
“我不是要去伤害范尼萨,朱莉亚,我是要救露西。”
“不伤害?好了,你别愚弄我了。”朱莉亚嗅嗅鼻子。
“威力无比的公主原来是个懦夫!”
黛安娜的肌肉发紧。两只眼挤到一起,成为一副怒容。她略沉了沉气,说:“我不懂这种玩笑,”僵硬的双十唇终于吐出了这一句话。她心想,有人敢对亚马孙人讲这样的话,有多少人也得把命丢十了。
“这么说,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终发现它并不是叫个多么美好的地方。那使你传达奥林匹克的和平信息、传达你们的姐妹之情不像在林子里散步那么轻松。也许有些人不在乎你们那些林于。也许有些人同你一道沿着报春花小径大步走时会向你行凶抢劫!”朱莉亚无法抑制自己的声音不逐渐升高,成了大声喊了。“好啊,那是生活!女士!你现在是在真实的世界!不是某个充满了希腊人彼得·潘的神话中的永无世界!如果你应付不了,那就请出!
不过,不要回头看,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可能会有什么人在跟踪你;因为你不会原封不动地再回来。你的袍子上有了一块小污点了,公主,这是洗不掉的。即使在天堂也洗不掉。”
朱莉亚的声调和气了些,“你为什么设想你母亲不想让你进入你告诉过我的那场竞赛?黛安娜?就是那场决定哪个亚马孙人将到凡间来传播吉娅女神福音的竞赛。她明白。所有的母亲都明白,一旦她们的女儿出了家门,就不会再回家来过旧日子。我还记得范尼萨头一次膝盖在人行道上蹭破了皮。我很生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完美的小女儿就不再是完美无损的了。此后,她对我来说就更加宝贵。”
朱莉亚耸耸肩。“我们不是完美的人,黛安娜。你们的众女神知道这点。我想这也正是为什么要派你来我们这里的理由。所以我们才拿一些麻烦的事情来磨你。”她微笑了。“好啦,演说到此结柬。”
“这么说,你认为把小露西带到塞米斯锡拉夫是不对的,朱莉亚?”黛安娜问,比以前更困惑了。
“不要问我。我怎么知道?”朱莉亚有些激动。“去向你们的女神祈求指引吧。只要确有把握今天晚上就来答复。十温十妮·康福特正在前来,我愿意让她看到至少外观上仍是一个联在一起的家。”
黛安娜出去祈祷去了,朱莉亚走到放药剂的小柜去拿了两片阿司匹林。她们两人都头疼得很。
“我正要到你这里来,斯普林菲尔德办事处就来了电话,”十温十妮说。“有一对很好的年轻夫妇,不能生育。她已经流产三次。现在他们想要收养一个小孩。”十温十妮很严肃地看着朱莉亚。“你有什么想法?”
朱莉亚坐在长沙发椅上,两旁是范尼萨和黛安娜。朱莉亚紧十握着女儿的一只手。“不要误解我的话,十温十妮,他们是黑人吗?”
“不是,他们也没有像你那样的收入。”
“你的办事处愿意让他们领养小露西?他们情愿让他们而不是由我来领养?”
“我没有说他们是看重福利,朱莉亚。”
“我只是弄不明白,如此而已。”
“我想,他们比你更需要一个小孩。”
“那么范尼萨怎么办?”
“我没事的,”范尼萨插了进来,尽力抑制住哭泣。
“真的。这对露西更好些。她会既有十妈十又有爸。”
“这就是理由,对不对?”朱莉亚问,带有明显的苦涩。“你们的办事处仍旧喜欢传统的家庭观念。尽管你们也知道现在离婚的比率有多大。”
“信不信由你,朱莉亚,不是这个理由。”
“那是因为我,是不是?”范尼萨问,此时已公开哭起来。“因为我在看十精十神病医生,你们为此责怪我母亲。但这不是她的错,康福特女士。我母亲送我去看医生因为她十爱十找,因为她担心我,因为她不想让我也像露西那样死去。”
朱莉亚感到心要爆炸了一她紧紧地搂着女儿。范尼萨从未道出过自己的惧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驱赶她去自十杀,似乎她所十爱十的人遇到的事她自己也会遇到。
最终,朱莉亚知道范巴萨巴在好起来。她们都会顺利经历这些事。上帝将赐福给这个婴儿,朱莉亚想,在这最近的48小时内,范尼萨已攻破了比20年治疗可能攻破的更多的墙壁。
“不,范尼萨,这不是因为你。治病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只因为你在接受治疗并不是不让你母亲领养婴儿的足够理由,”十温十妮说,拍拍这位少女的膝盖。“我们明白你母亲有多十爱十你。而且我们知道你的母亲是一位多么好的母亲。”她又加上了这一句,朝朱莉亚微笑。朱莉亚越过女儿头,向十温十妮报以微笑。
每个人都停住不笑了。
朱莉亚看着黛安娜,可是黛安娜沉默不语。自从那天稍早些时候两个人在朱莉亚卧室里摊牌以来,两个人还没有真正十交十谈过。女超人曾祷告了一会儿,然后飞走了。她回来的时候,厨房桌上的碗碟正待洗刷,起居室正待收拾,而十温十妮正在前来的路上。因此朱莉亚没有机会去弄清楚女超人干什么去了。
“怎么样?”十温十妮问。
“黛安娜?”朱莉亚问。
每个人都望着女超人。她还是不说话。
“那么好吧,”朱莉亚说。“把孩子给他们吧。”
数天后,朱莉亚正在花园里种植几棵郁金香。黛安娜在这里找到了她。
“哦会以为这会儿你在哈佛讲课呢,未莉亚。”亚马孙人说。
“我也以为你现在又出去拯救世界了呢,”朱莉亚回答道,指指黛安娜的服装。黛安娜未穿甲胄,而是芽一件很随便的家常长袍。
“今天早晨我飞到斯普林菲尔德去了,”黛安娜说。
“我想看看孩子怎么样?”
“你不该这么做,你知道吧,黛安娜。这有关信任的问题,十温十妮讲过的。”
“你知道他们用了露西这个名字吗?”
“是吗?范尼萨听到了会很高兴的。我是说,我本不该告诉她,但我又必须告诉她。”朱莉亚用铲子挖了一个小坑。“上个星期就该种下去了,”她说。“在下第一场雪之前。希望来年春天它们生长得很好。”
“它们会开得很美的,”黛安娜跪了下来。两位妇女安静地在继续种花。
“奇怪,怎么在最后一分钟就出现了这一对年轻夫妇,”朱莉亚自我解嘲地说。“我是说,就在作出最后决定之前。任何事情都不可逆转了。”
“是的,确实如此,”黛安娜说,注意力集中在一棵郁金香上。
“是啊,真是奇怪的巧合,”朱莉亚又说起,偷偷越过肩头去瞥一眼黛安娜,可是黛安娜仍在工作,不予置理。
“是呀,就像是小说、戏剧中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扭转局面的人。”
那位亚马孙人还是沉默不语。
朱莉亚叹出一口长气。“是你干的,是不是?”
“干什么?”
“你找到的年轻大妇。你计他们受到了十温十妮的注意。”
“我只是祈祷女神来指引,朱莉亚。”黛安娜朝她的良帅益友微笑,“难道这不是你让我做的吗?”
“你为什么这么个笑法?那天下午你究竟去什么地方了?”
“我有事要做。”
朱莉亚十抽十十抽十鼻子。“有地方要去。有人要见。”她摇摇头。“紧要关头扭转乾坤,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句拉丁语。意思是‘机器里出来的一位神。’是说没有料到忽然解决了问题。一些蹩脚的作家想不出好办法来结束故事,就常用这种手法。”
“我不是个蹩脚作家,朱莉亚,”
“我也不是。我也不是个好作家。”
对朱莉亚的自我评估,两位妇女都笑了,但这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因此又继续干她们的园艺活儿。一会儿,朱莉亚立起身来,擦擦鼻子。她指指黛安娜的袍子。“你袍子上都是土了,年轻的女士。你千万不要去掉它们。”
“我知道,”黛安娜回答。“赞美吉娅女神的无比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