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显然是一只鹰。啊,一只鹰!老人的心快乐得怦,平跳,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早已久违了的热忱。这种姿势优美的空中猛禽有着无比锐利的眼睛,还有一对巨大的翅膀,使得它能以无比优雅的姿势滑行在空中,看上去几乎纹丝不动,但它无时无刻不在警觉着。显然这些鹰仍然在寻食,只是没有过去那么频繁了。在以往的那些日子里,它们十习十惯于成双成对地飞行。像其他一些大型鸟类一样。鹰也变得越来越少见了。
这种悲剧十性十的故事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了:谷物里含有大量的杀虫剂,田野里的啮齿动物只得以有毒的谷粒为生,但是它们仍然顽强地活着,而大型食肉十性十鸟类仍然以这些啮齿动物为生,但是它们在孵十卵十时却常常将十卵十压碎,因为蛋壳变得脆弱易碎。老人用他疲倦含泪的眼睛伤感地盯视着空中,他是在为被称做空中之王的鹰的消失而悲哀,还是为自己永远消逝了的年轻时的身影而唏嘘呢?
圣诞节前一个星期,服务员用甜美悦耳的声音叫拉尔夫·摩根到大厅里去接可视电话。他进到一个电话小隔间里,看见了侄子那张圆圆的脸,脸上微微带有一点尴尬的神情。
“叔叔,我已和‘高级疗养院’的女经理谈过了,她同意让你在圣诞节回家——当然,是在我的担保之下。”
老人没有答腔,他已经知道侄子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如果你打算回家里过节,那么我在圣诞之夜来接您,您就能和我们全家人一起庆祝圣诞节了。您说呢?”
侄子说话时吞吞吐吐,拉尔夫客气地但却是断然地拒绝了邀请,侄子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如释重负。他答应在节日前会给亲十爱十的叔叔打电话,然后他在可视电话上的图像慢慢地消隐不见了。
拉尔夫·摩根刚从餐室回来,他皱着眉头,人造泡菜的难闻味道还在嘴里流连不去。他讨厌这种味道,只是这种菜价格比较便宜。
当他走到双胞胎姐妹的房间时,只见房门开了一道缝,里面传来啜泣声和争吵声,他一直分不清她们俩谁是格十温十,谁是埃莉莎。她们俩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中一个脸上有颗痣。无意中撞见了别人的隐私,他觉得很尴尬,于是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他听得一声巨响,是什么重东西砸下来的声音,还有其中一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犹犹豫豫地敲响了虚掩着的门,其中一位的脸出现在门缝处,他很有礼貌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拉尔夫推测这位大概是埃莉莎,不过也许是格十温十呢?她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然后气喘吁吁地向拉尔夫保证,她们没事。就在她关门的一瞬间;老人看见另一位躺在地板上,他明白她刚才说了谎。不过这事与他无关,于是他耸耸肩,回十床十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这对双胞胎姐妹中只有一位下来吃早餐,是脸上没有痣韵那位。她对周围的人说,她妹妹身十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不想下来。过了一会儿,广播里叫着她的名字,让她去办公室一趟,于是她就走了。
或许是办公室的门没关好,或许是女经理的声音高了点,因为老妇人的耳朵有些背,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拉尔夫·摩根不时断断续续地听到她们的一些谈话内容。他还听到了老妇人说的一句完整的话:“……可那是我的模块,不是她的!”过了好长时间,她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泪水将脸上弄得杂色斑驳的,那天她一天都没看全息电视。
那天晚上,拉尔夫·摩根坐在大厅里看他心十爱十的书,那本名为《最后的白眉鹰》的书,就放在他的膝头上。好长时间,他的眼睛一直茫然地盯在同一页上。他知道,现在一定已经过了11点了,因为大部分灯都已经关闭了,从现在开始,如果想要让灯继续亮着,每隔15分钟,就得往投币槽口里放一个绿色的筹码。
这时,双胞胎中的一个向他这边走过来,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上有颗痣,显然,她已经没事了,与她一直如影随形的另一位呢?不过,他现在不得不相信,她已经没事了。
第二天早餐时,又重复了昨天那一幕,中年饭也是一样,不是这一位,就是那一位,两位双胞胎姐妹轮流十出现,吃完后给另一位捎上一份,但是她们俩从不同时出现。拉尔夫纳闷了一阵子,后来也就释然了,老人们有时总会有些怪癖,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他自己,拉尔夫·摩根,在别人眼里,有时不也是有点怪怪的,特别是他总给别人看他那美丽的鹰的图片时,萨默斯太太当时就说,鹰是一种残忍的猛禽,它们谋杀可十爱十的小白兔和毫无抵抗能力的鸽子,她还说,这些猛禽全被射杀了才好呢。
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拉尔夫又看到了他最为欣赏的鹰。
这种消失的禽鸟让他想起过去,这让他觉得很沮丧,他不应该唤十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杰克被孵化出来后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他不是有心去揭开自己心头的伤疤,虽然那伤口从未真正愈合过……
他慢慢地向着“高级疗养院”的大门口走去,过去那些悲伤的回忆总是挥之不去。计算机上的数据错了一个小数点数位,而他那个愚蠢的助手却天真地以为,计算机是从不会出错的,于是给杰克喂食过量,超过了正常用量的10倍。
拉尔夫将杰克小小的畜体埋葬在假山下,也埋葬了他挽救白眉鹰免于灭绝的希望。后来从直升机上的观察发现,那个鹰巢已被废弃,两个蛋还留在里面,几个星期后,一些男孩子在附近的池塘里发现了那只被溺毙的雌鹰。拉拉尔夫·摩根所有乐观的期望都化为泡影,他狂十热的梦想永远地悄然离开了他,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他的脸上增加了几条深深的皱纹。
几个月后,他心十爱十的弗丽达在受了短暂的疾病折磨后也弃他而去,没多久,拉尔夫就突然从公开场合消失了,在别人看来,他成了一个怪人。在那几个月里,他的身十体相当衰弱,他的双十唇整天紧闭着,他的鹰钩鼻比平时似乎翘得更高。有一天,他无意中听到别人在闲聊,说他的样子就像一只鹰,过后他揽镜自照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与事实倒也相去不远。
拉尔夫·摩根关上了诊疗室的门,他刚在里面做完了一年两次的体格检查,是由全息屏幕上一个戴着眼镜、满头银发、看上去显得很睿智的医生给他做的全身检查。根据民意调查,大多数人对这种形象的医生最有信心。老人穿上放在更衣室里的衣服,广播里叫着看门人的名字,他连赶带跑地过来,就像一个忙着送信的邮差,于是他们两个在门道里柑遇。拉尔夫在大厅的长条凳上坐下来,因为已经快到吃年饭的时候了。
不一会儿,看门人也从诊疗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突然休息厅里的电视电话响了起来,是看门人的电话,他赶快将夹子放在凳子上,就放在靠近老人坐着的地方,拉尔夫看到夹子里有张纸滑了出来,他本想将它放回夹子里,却突然看见上面打印出来的字样:受试对象:摩根。
老人一生中从来没有偷看过别人的邮件,但是这个奇怪的标题立刻让他不安起来,受试对象——这是什么意思!他偷偷地往旁边溜一眼,只见那个看门人俯身对着可视电话,正与什么人起劲地争论着什么,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眼镜。
很久以前,他就练就了快速阅读的技巧,一秒钟就能看一整行,这会儿用上这一绝技可是绰绰有余。
“亲十爱十的贝克先生……我们的适应十性十实验似乎很成功……到目前为止,受试对象已经完成了我们所期望的大部分实验……费用也在预算范围内……他的亲戚对报酬问题提出了额外的要求……我建议进行下一步的实验,至少要得到受试对象的三项可靠的采样……你的真诚的……”
拉尔夫的手颤十抖着将文件放回夹子中,他心烦意乱,满腔愤怒。他们竟然拿他来做实验!好像他是一只实验鼠一样,这些人真该死!
震惊过后,他决定对这件涉嫌欺诈的事情好好地想一想,然后找格雷戈里咨询一下。格雷戈里有一次曾对他说过,他是一位退休律师,他一定会给他一个很好的建议的。如果那些人真的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名堂,他会向“高级疗养院”提起诉讼,让他们赔偿损失,把他们的十陰十谋放到太十陽十底下来见见光。
吃过年饭,拉尔夫坐在扶手椅上,陷入沉思中,他在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许多奇怪的事情。突然,所有那些零碎的片段都连接了起来,一切似乎都合乎逻辑了。是的一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这样才能解十开这几天来的一些怪事的谜十十团十十。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女经理是个机器人,她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就更说明问题了。她办事太正确无误,太一成不变,太完美,不可能是一个人类。那个看门人有一张可以拿下来的脸,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个机器人。他的朋友西奥多,也就是那个园丁,几乎可以确定他也是机器人,那天他腿上的线圈显然发生了严重的故障,还有那两个双胞胎姐妹,她们用于运动的模块只剩下了一块,俩人只能十交十替着使用,因为另一块已经被她们打碎了!天哪!在这个“高级疗养院”里,还有谁——他周围的人还有谁是——?
这太可怕了,想到这里,老人就已经明白了,他终于解十开了造成这一十十团十十乱麻的谜底。但是他首先得确定,所有这些假设都是建立在确凿的事实之上的,而不仅仅只是他的想象,他首先得确定自己并没有患上妄想症。
那天傍晚,萨默斯太太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大厅里她的那张椅子上。拉尔夫拿起他常带在身上的针,在丧偶的这些年里,他总是不忘将它别在夹克衫的衣角处,说不准什么时候哪里需要缝一下呢。就在这时,萨默斯太太突然出现了,伸着胖乎乎的手臂,做出迷人的姿态,向他招着手。拉尔夫假装对她正在玩的牌感兴趣,将颤十抖的手伸到她的椅背后面。哦,天哪,如果他弄错了呢?如果被扎了一下她有所感觉呢?该找个什么借口来搪塞一下才好呢?
他咬紧牙关,轻轻地在萨默斯太太的肩膀上戳了一下,随时准备着听到她大声的惨叫十声。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他决定继续试验下去,正好这时她猛然往椅背上一靠,拉尔夫惊愕地发现,针已经全部进入了她柔软的背部。但是萨默斯太太仍然高兴地笑着,她手里正握着一副好牌,边上还站着一位欣赏她牌技的人,他会对她打牌感兴趣,是她所意想不到的,这让她很高兴。
老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也是!似乎“高级疗养院”里所有的员工,还有其他,似乎都是机器人!这个可怕的念头让老人不寒而栗。
他得去找格雷戈里,告诉他这件可怕的事情!毕竟——可能他们俩是这里唯一的人类!感谢上帝,他认识格雷戈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所以他的身份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关于那个受试对象摩根的传真件那事,他得立即和格雷戈里谈谈;还有“高级疗养院”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了一些非法的实验,这根本就是犯罪!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会建议他采取一些合法的法律手段。老人急匆匆跑了出去,快步穿过花园。
他看见远处有一小堆火光,显然是西奥多在焚烧从树上打下来的多余的枝条,一堆柴枝几乎都烧尽了,格雷戈里站在边上,正在往烟斗里填烟草。拉尔夫向着他的朋友走过去,格雷戈里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拉尔夫还没走到他身旁,只见格雷戈里蹲下十身来,用手在余烬未灭的炭堆中拨拉着,他的手似乎一点不怕烫,拿起一块火红的燃屑,点着了他的烟斗。
拉尔夫吓得往后一退。
哦,我的天哪,他想——格雷戈里也是机器人!现在拉尔夫想起来了,格雷戈里和他一认识,就向他吹嘘这个“高级疗养院”如何的舒适、如何的豪华,毫无疑问,格雷戈里从一开始就与这个十陰十谋有关。
现在格雷戈里已经转过脸来对着他了,高兴地和他打招呼,脸上洋溢着和平时一样的快乐神情。拉尔夫看着他朋友的手,张大了嘴合不拢来,那手上一点烫伤的痕迹也没有。
老人又困惑,又尴尬,更多的是恐惧。他周围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崩溃了,而他则被埋在这个世界的最下面。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格雷戈里喋喋不休地和他说着,可他只有点头的份,拉尔夫觉得嘴焦舌干,手心却在冒汗。
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重新向着“高级疗养院”的大楼走去,尽管两十腿发软,他还是断然拒绝了格雷戈里提出送他到大楼入口处的提议。
午饭后,“高级疗养院”大厅里的圣诞布置活动就开始了,住在这里的人欢天喜地地在大厅各处挂起喜庆的五色彩纸和闪闪发亮的塑料饰品,这里将会装扮起”高级疗养院”有史以来最大最漂亮的圣诞树。到处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氛,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们也在梯子上爬上爬下,欢笑着,露出一口昂贵的假牙。老先生们兴高采烈地帮着老太太们扶梯子,生怕她们会掉下来,互相递着喝得半空的饮料瓶子。
每当格雷戈里拍着她肥十大的背部时,萨默斯太大总是夸张地尖声大叫。格十温十和埃莉莎——显然修理工已经将她们修好了——一起出现了,但她们不敢爬梯子,她们只是待在地面上,帮别人递这递那,打打下手。西奥多和他的朋友,那个看门人,正在安装电器,拖着一大捆电线跑来跑去。
最后,这些生龙活虎忙着的人将椅子都推到墙边靠墙一字儿排开,空出中间一大块地方好跳舞。大厅一角有一张很大的圆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超大的碗,大家都知道,在女经理到来之前,这个大碗里将会注满蛋十奶十酒。突然,广播里宣布,经理决定给所有“高级疗养院”里的客人们一份十精十美的圣诞礼物,并免费向大家提供今天晚上的传统佳酿,不用付筹码!这真是太好了!感动得大家狂十热地拍手叫好。
“你真的要到屋顶平台上去吗?”
“是的。”拉尔夫说着凑近门框两侧边上那个黑色小屏幕。
“你知道,露台上每年这个时候没什么可看的,晚上会下大雪,门房也来不及将所有的雪都铲干净。”
“我不在乎下雪,我会穿上厚衣服,我只想到上面看看四下里的风景。我已经在槽口里放了一枚绿色的筹码,所以我想请你打开这扇门,我的意思是,乘这会儿还有日光。”
门“叽叽嘎嘎”地响了一阵子,打开了,老人进了电梯。
露台上,雪下得正大,厚密的雪片沾在他的头发上和十毛十外套十上,他慢慢地向着露台边沿走去,两只脚在足有10英寸厚的积雪中困难地拖动着。栏杆上有好几架固定的双筒望远镜,他选择了其中一架,用手帕小心地擦去镜片上的雪,然后塞十进去一枚绿色的筹码。双筒望远镜响了一下,支架上显现出数字180,然后开始倒计时,每秒钟减去1。
12月的下午,日光虽不太强,拉尔夫还是能够看到整个地平线,只不过他看到的是模糊不清的一片白茫茫雪景。他将双筒望远镜角度调低些,以便看到周围的乡村田野。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什么,他也没想在这白茫茫一片天际中发现些什么。
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大农庄,农庄里有一个立着高高柱子和铁栅栏的养鸡场。他漫无目的地数起那些柱子来,像个小孩子一样……5根、6根、7根、8根……突然,他注意到其中一根柱子顶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将望远镜对着它又调整了一下,就在这时,3分钟的时间到了,望远镜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老人用冻得发僵的双手在口袋里摸索着,又找到了一枚筹码,将它插十进投币槽口里。很快在那许多柱子中找到了刚才那一根,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十吟。
他们杀了它……
那些冷血的家伙杀死了他心十爱十的鹰,然后用铁丝将它绑在这根该死的柱子上——是作为一个警告,还是在炫耀他们的胜利。
鹰让他们不安,那些没心没肝的混蛋。与那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一样,鹰是独一无二的,鹰是有生命的。鹰一直是让拉尔夫着迷的一种生物,它并没有伤害到谁,他与它之间虽然没有语言的十交十流,但是他们能够互相了解和沟通。更新更先进的现代电子时代到来了,这已经无法避免,在这个空前辉煌的高科技时代里,所有有生命的生物都变得不受欢迎,甚至惹人讨厌。
过了一会儿,老人鼓起仅有的力量,踉踉跄跄地慢慢走到露台中间的长凳上,无力地瘫坐下来。在这个辉煌的新时代里,人类已经成为一种讨厌的“返祖现象”。而他,拉尔夫·摩根,一个奇怪的鸟类十爱十好者,与这个时代已经格格不入了,就像恐龙一样,无法适应地球上突然变化了的气候。他无法让自己适应这种新的环境,就像白眉鹰无法适应人类和他们创造出来的机器人、电子人、克隆人、汽车和计算机在地球上造成的有毒污染环境一样……
一个崭新的摩登新时代正在来临,将一切不能与时俱进的东西都踩在脚底下。而他,拉尔夫·摩根,不想再与这个新的世界有任何关系。
圣诞庆祝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最新流行歌曲的音乐声与“高级疗养院”里快乐住客们的欢声笑语融合在一起,有人在其中的一扇窗户里向外燃放烟花,五彩烟花冲上天空,绽放出千万点光焰。
烟花的光焰渐渐淡去之际,照着一个满身覆盖着积雪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坐在露台中间,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浓密的眉十毛十、平静地闭着的眼睛,这一景象在黑暗里如流星般闪现了一下。他的已无表情的脸上,大大的鹰钩鼻上,覆盖着千万朵洁白的雪花。
他看上去就像一只蛰伏不动的白眉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