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亚九星上的绑架案》作者:弗·波尔(2 / 2)

一只很大的钢麦克风游到他前边,刺耳地哇哇叫道:“好了,你就在那儿。我们走吧。”又是可笑的事。他并没有用耳朵就听到了声音——他没有耳朵,而且没有接收声音的感官——但是,不管怎样,他却听到了。话就好像是在他大脑里边讲的。无线电?还是声纳呢?“快点儿!”麦克风抱怨着。

普尔契试图试验十性十地讲话。“注意!”一个细小的声音尖声叫嚷,接着从他的履带下边蠕十动过一个微小的多轮钢甲虫。“笨蛋!”它苛刻地骂着。这个甲虫蠕十动着走过去,从它的喷口处发出一种明亮的火焰。

大麦克风刺耳的声音又响起:“快一点儿,跟着火炉,小子。”普尔契极想行动。好的,确实出现了什么。他东倒西歪,走动起来。“啊,天啊,”钢麦克风叹息着,它悬在他旁边,以审视的姿态观察着,“你这是第一次吧?我猜是的。他们总是给我送进来新手。看,那个火炉——在那个地方走下去的小东西,小子!那是个火炉,它要把坚十硬的石头烧掉。你跟着它,把废碴拉出来,用你的铲斗,小子。”

普尔契摇摇摆摆开始行走,东倒西歪跟随着小火炉。透过被搅动的、满是泥沙的水,他看见自己四周尽是机器,都在不停地运转着。机器中有小的,也有大的;有的带有巨大而又沉重的可伸缩躯干,在把淤泥和沙土吸走;有的长着黄蜂般的尖刺,正在发放炸药;有的类似自己的形状,不停地将石渣运走而且挖掘深坑。这个矿,也不知属于什么类型的矿,但到目前为止只是刚刚在海底挖掘出一条延展开的道路。他用了——一个小时?还是一分钟?他没有计算时间的手段——也没有办法了解十操十纵他新的钢十性十躯体的构造。

接着,这种活儿就变得令人厌倦。

而且,令人痛苦。他从新挖的深坑向外运的起初几斗泥沙废碴使他的铲斗有刺痛之感。刺痛后来变成伤疼,伤疼又变成剧痛,剧痛最后发展成火十辣辣的痛楚令他难以忍受。他忽然停了下来。一定是搞错了,他们绝不会看着他带着痛苦于‘下去的卜‘喂,小子。快点儿干哪!”

“可是太疼了。”

“天啊,小子,想是会疼的。你碰着什么坚十硬的东西,还会有其他别的感觉吗?你想当着我的面把铲斗打烂吗?小子?”普尔契咬紧不是牙关的牙关,摆平不是肩膀的肩膀,回过头来继续挖掘。最后,由于十习十惯了,疼痛变得可以承受。疼痛并不见减轻,它只是变得可以承受。

活儿令人厌烦。除非他撞上磷一青铜的铲斗无法挖掘的较硬的岩石,除非他不得不在火炉为他开辟道路时躲在后面,在单调的工作中是没有别的间歇的。活儿是永远那样枯燥乏味,毫无变化可言。这使他有很多时间思考。

这绝不是什么快乐的事。

他在铲斗下沉的丁当声中思考着,猜想着自己的身十体现在在干什么事。

或许,占有了他的人十体的客户是个商人,普尔契侥幸地想着。或许这是一个为了迫切的商务问题匆匆来到阿尔泰亚的人——为了签定一个合同,为了做一笔十交十易,为了某项星际间的借贷。那可能还不会太坏!一个商人是不会毁坏租借的货物的。不会的。即使从最坏处想,商人也不过喝两杯鸡尾酒,或许会享用一顿油水很大不易消化的午餐。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到时候普尔契恢复原来的身十体时,最糟的结果也不过是消化不十良症。那又有什么呢?服一片阿司匹林,或者少量的碳酸盐就可万事大吉。

但是,旅行者也可能不是商人。

普尔契用他的铲斗敲击着粗糙的沙土,心里想着:租借人可能是个运动员。不过,即使如此也不会太糟。旅行者可以用他的身十体攀登几个山峰,或许甚至会在夜间露宿野外。可能会得感冒,甚至可能患上肺炎。当然了,也可能会出事故——旅行者过去确实曾从迪斯莫尔山摔下来;可能弄断一条腿。但那还不算糟,休息上几天,稍微进行一下医治也就行了。

不过,普尔契思想渐渐沉重起来,此时也顾不上他的铲斗履带给他的疼痛了,用户可能会有什么更糟的东西。

他曾经听人讲过,女用户租用男十性十人十体那样奇特而又猥亵的故事。尽管这不为法律所容,但时不时总能听到这样的说法。他还听说,有人还试图用毒十品作试验,或者用酒作试验,或者以数不清的花样进行秘密、肮脏的肉十欲活动。所有这些都令人不快。不过,在使用出租肉十体的情况下,放十荡的最后代价是要由他人来承担的,所以谁不会尽己所欲呢?而滥施肉十欲的人肉十体上不会有丝毫损伤。如果拉瑟夫人所言不差的话,那么,即使到来世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24小时从来没有现在这么难熬。

吸水管跟火炉发生了口角,铲斗跟爆炸器吵起架来。所有赋有生命的海底采矿机不断地发怒,互相之间不断撞击。但是,工作照旧进行。

在24小时这么一段时间,会于这么多?普尔契疑虑重重暗自思量。深坑已下延200米,并且给固定下来。新型的混凝土灌装排水车十床十已经铺设好了地基。闪闪烁烁、类似蜘蛛的微型机械的臂杆挥动化学检验装置,将涌十出的每一斗淤泥都吸收进去,然后沙矿宝藏便显露出来。这个矿已经快开始投产了。

过了一会儿,普尔契便明白了这些机器何以十爱十发脾气。因为赋予这些机器中的每一个人的头脑,都无法忘记,就在上面,他们的肉十体正负担着未知的使命,正经历着意想不到的危险。比如说吧,混凝土灌装机的肉十体随时都可能死亡,也可能染上疾病,更可能因吸毒产生迷幻感觉而昏倒在地,还可能在狂十暴的体育活动中折肢断臂……

对于这些机器来说,不存在诸如休息、喝咖啡、喘口气或者是睡眠这样的事情,它们一刻也不得清闲。最后,普尔契才想起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有目的、有用意的。这不是由于不可宽恕的罪过,无可奈何接受惩罚。于是,他开始试着分析自己的感受,并且猜测他人的感受。

整件事似乎是极端卑鄙的。普尔契明白,为什么凡有出租人十体经历的人,都不愿重蹈覆辙。但是,为什么必须是如此令人不快的?至少可以确信,机器躯体内的出租者的头脑是完全可以搞得比较能承受的;感觉也可以将苦痛削减成比较能忍耐的感受,而不至于丧失感觉能力。

他忧郁地猜想着,高尔特是否曾经占用过这个特别的机器。

然后,他又猜想着,爆炸器和挖掘机中有多少是女十性十,又有多少是男十性十。它们闪闪发光的不锈钢或磷一青铜外套竟没有标示出年岁或十性十别,这好像有点不大对头。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女的应该有某种轻活儿干,接着又意识到这种想法非常荒唐。那又能有什么区别?你都可以用铲斗工作,等回到上面,你便会健壮如初,休养一番——

接下去,他骤然产生了眩晕的感觉,因为他意识到那种想法是现在正占有他本人肉十体的旅行者头脑里的想法。

普尔契十舔十十舔十不是嘴唇的嘴唇,比以前更为狂十热地用他的铲斗猛击石块。

“好了,小子。”

熟悉的钢麦克风就站在他的身旁。“快过来,回到车库里,”它斥责着,“你以为我还会把你拉回来?时间到了。把履带带回到停车场里去。”

这样的命令真是求之不得。

监管人处理得恰到好处。普尔契刚到停车场空地上,还没来得及转过他那丁当作响的钢套子,便听到劈啪破裂的声响,他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在包裹十着的软布皮下挣扎,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压榨”。

“放松,朋友,”一个遥远的声音安慰他说。忽然间,他脸上压的东西被移开,声音变得更近了,“你回来了。做了个好梦吧?”

普尔契将腿十间的橡皮物件踢开,立起身来。

“哎哟!”他忽然叫出声来,然后十十揉十十了十十揉十十眼睛。

他头边的男人俯身看着他微笑着说:“眼圈有点青肿,一定是参加了什么娱乐活动。”他一边将他身上的橡皮控制材料零件扯下来,一边说道:“你还算幸运。我见过有人回来后不是断了腿,就是掉了牙,或者身上有子弹穿的洞。朋友,如果我给你讲,你可能也不会相信的,特别是女孩子们。”他又递给普尔契一条漂白十毛十巾,“好啦,你在这儿的活儿干完了。不要担心那只眼,朋友。已经有两三天了,不会太疼。再过一两天,就看不出来了。”

“喂!”普尔契忽然大叫:“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两三天?我在这儿待了几天?”

那人厌烦地看了一眼普尔契手腕上绿色标签牌子:“算一下吧,今天是星期四。有六天。”

“可我合同只签了24小时!”

“确实如此。自然还要加上紧急事件中的额外需要。朋友,你认为,旅行社因为你要在24小时内恢复身十体,就会驱逐某个大把花钱的旅行者吗?自然不会的,你很清楚这一点。那样的话,旅行社就会损失惨重。”他粗野无礼地要普尔契走开。“这样的家伙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普尔契一走,那人便对助手十陰十沉地说:“啊,好了。如果他们起初脑子管用的话,就不会出租身十体了——那样的话,我们能干什么呢?”

关上的门隔去他们的哄笑。

6天!普尔契急匆匆通过医疗检查,取回衣服,在出纳那里取了钱。“请快一点儿,”他不停地催促,“快一点儿,好不好?”他急不可耐要找电话。

接电话的人会讲出什么,他已了如指掌。外加5天!怪不得在那儿会有那么长时间,而在上边城市里时间流逝并不算什么。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电话,赶忙拨通帕格里姆法官办公室。法官不在,但这正是普尔契所盼望的。帕格里姆的秘书接的电话。“克什小十姐吗?我是米劳·普尔契。”

她声音冷冷的:“你还在啊。你去哪儿了?法官大发雷霆。”

“我——”他不愿向她解释,因为他自己也没办法跟自己讲明白,“我以后跟你讲吧,克什小十姐,好吧”绑架的案子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啊,昨天是听证会。由于我们找不到你,法官只好另外任命了一位律师。这毕竟很自然,普尔契先生,律师是要在开庭时在场的,他的当事人——”

“我明白,克什小十姐?情况如何?”

“审判一切正常。他们都说无罪——只花了20分钟就结束了。你知道,听证会上只有这一件事可做。今天下午——大约3点,就要宣判。我说,你有兴趣不妨来看看。”

雪花纷纷飘落下来,这一次是蓝色的。

普尔契付了出租车司机的钱,奔上法庭的阶梯。当他接近大门时,忽然看见3头空中大鱼在楼房拐角边,闲适优雅地游着。尽管他是在匆忙之中,但他还稍稍放慢脚步扫了一眼。

时间已过3点,但法官仍未走进法庭。法庭里没有旁观者,6个被告已在被告席上坐好,一个监护官懒洋洋挨着他们坐着。辩护律师席上坐的是——普尔契斜眼望去——十邓十利。普尔契对这位律师只是知其名。他是个年轻人,有良好的政治关系——这便是普尔契失踪时法庭指定他做辩护律师的原因——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

普尔契走过来时,高尔特抬头看看他,然后将视线移开。男孩中有一位看到了他,皱皱眉头,向别的男孩耳语着什么。他们的表情足以使他麻木。

普尔契在十邓十利桌边挨着他坐下:“哈啰,我跟你在一块儿,你不介意吧?”

十邓十利摇摇头。“啊,哈呷,查理。真的,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他笑着说,“这只眼真有十毛十病啊。我猜——”

他欲语忽止。

十邓十利脸上流露出什么,那张年轻的、胖如婴儿的面孔,现出残酷、老成、忧郁的表情,嘴唇如铁钳一般紧紧闭着。

普尔契莫名其妙:“怎么回事?你是在猜想,我去了哪里?”

十邓十利不自然地说:“噢,不要因为这一点怪我。”

“我没有办法,十邓十利。我出租了身十体。我是想收集证据——现在没有多大用处了。不过,我找到了一个。即使一个律师解释合同时也会出错。你知道吗,旅行社有权持续使用人十体达的天而无视原来的协议?这在他们的合同书中可以见到。我算走运,他们只用了我5天。”

十邓十利的表情并没见松十弛下来。“真有意思。”他含糊其辞。

此人的态度真是奇怪。普尔契可以理解,十邓十利补缺沾光——如果这种冷漠来自别的什么人,他也可以理解——但十邓十利似乎不该把无关紧要的事看得这么重。

他正要试图考虑一下,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位律师忽然站了起来。“站起来,普尔契,”他像演戏一样耳语说,“法官来了!”

普尔契跳了起来。

他可以感到,帕格里姆法官的目光向他射来,如同宝石尖锥一样刺人。在一个堕十落已变得合理的普通政治社十十团十十中,帕格里姆法官属于那种自己严肃对待工作,同时又对周围的人有相同要求的人物。“普尔契先生,”他低声而愉快地说,“你能来这儿,是我们的光荣。”

普尔契想解释一番,但被法官挥手制止:“普尔契先生,你知道律师是法庭中的一位官员吧?而且,这样的官员是要弄清他的职责——并且完成任务的?”

“是的,法官大人。我认为我是在履行职责,我——”

“我会另找个时间跟你谈话的,普尔契先生,”法官说,“眼下我们有一项令人不快的任务要完成。监护官,我们开始吧。”

10分钟不到案子便审完了。十邓十利依照常规提了两个动议,但对发生的事并无疑问。事已如此,每个被告都被判刑10年。法官用厌烦的语调宣判,然后休庭离去。他一眼也没看米劳·普尔契。

普尔契想看看高尔特眼中的神情,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他浑身颤十抖着转过身,撞在十邓十利身上。“我不明白。”他喃喃而言。

“你不明白什么?”

“噢,你不认为、判得太苛刻?”

十邓十利耸耸肩,他并不关心。普尔契仔细观察那张石头面具一般的年轻面孔,在某种意义上,它显得有点儿令人可笑。6个年轻人惨遭厄运,每个人注定要在监牢中度过生命中10年时光,这样的困厄竟丝毫不能打动他。普尔契无十精十打采地说:“我觉得,我该去见查利·迪肯。”

“那好吧。”十邓十利简短地说道,然后转身走开。

但,普尔契并没有找到查利·迪肯。

他不在办公室,也不在俱乐部。“啊哈,”俱乐部主任,十爱十扯闲话的那位退休警官说道,“我有好几天都没见到查利了。不过,今天的晚餐会上是见得着他的。你可以到那儿找他。”

普尔契回到他的屋子。

自从重新复归肉十体,他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它。浴十室里的镜子显示,他的眼肿得非常厉害,另外身上有几个地方剧烈疼痛。他一边脱十下衣服查看脊背,一边忧郁地想着,看起来不管是谁租用他的身十体,都是尽情快活、尽情享受了。他暗自决定,如果需要的话,他不久会在某一天进行彻底的检查。接着,他洗了淋浴,刮完十胡十子,向青肿的眼边扑了些粉,但仍无济于事。然后,他穿好衣服。

普尔契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但旋即又把它忘了。他头脑中正浮现出什么东西来,这种东西虽然显而易见,但不管怎样他却把握不住。真叫人心烦。

在昏昏欲睡时,他想起了空中大鱼。

真混蛋,他满腔怒火,租他身十体的那个用户竟不愿让它真正睡一十夜!但他不想睡觉,现在不想睡。现在仍是黄昏时分。他认为,契斯特·A·阿瑟日宴会必须参加,但在这之前还有几个小时……

他立起身来,甩手将没有尝一口的酒倒进污水池中,迈步走出家门。只有在一件事上,他还有可能帮助高尔特,但也许不能奏效。可别的什么也不能干啊,所以没有理由不去试试。

市长官邸灯火辉煌;一桩桩事务正在处理之中。

普尔契快步走在人行道上,雪泥不断溅在脚面上。他小心翼翼地敲敲大门。

守门人疑虑重重收下他的名片,然后将普尔契隔离在消除传染病的起居室里,同时询问市长是否愿意接见这么一位人物。他回来时依旧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但市长同意接见。

斯十温十伯恩市长身十体削瘦而壮实,中等个子,稀疏的头发显出他有40多岁。普尔契说:“市长先生,我想您知道我是谁。我代表的是被指控绑架您儿子的6个人。”

“不是指控,普尔契先生,已经宣判了。我不知道,你还代表他们。”

“我明白您知道其中缘由。好吧,我可能在法律意义上再也不能代表他们,不过,我希望今晚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向您作几个陈述——这完全是非官方十性十的。”他言简意赅,向市长叙述了案子发生的经过,以及他如何出租身十体,出租身十体时他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他错过听证会。“先生,您看,旅行社甚至对它的出租者连一般的礼貌都不讲。它们只被看作身十体,而不是别的什么。我无法责怪那6个人。既然我自己也出租过身十体,那么我要说,任何人为逃避出租而不择手段,我都不会责怪。”

市长声严色厉:“普尔契先生,我用不着提醒你,我们的经济收入很不景气,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旅行社做收入来源。此外,我们最优秀的一些公民,就是旅行社的股东。”

“包括您自己,市长先生,非常正确。”普尔契点头同意,“可是那样的管理可能并不反映您的意愿。从更深的意义上讲,先生,我想旅行者跟身十体出租者签定的任何合同都应作废,因为它们违背了政十府政策。出于某种目的将身十体出租也可能属于违犯法律——从个人经验来看,十有八九确实包含十着违法行为——跟签定合约采取任何另外的不法行动没有两样。合同不能强制施行。在这一点上,不成文的法律能给我们提供大量的先例,而且——”

“好了,普尔契先生。我不是法官。如果你感受如此强烈,为什么不诉诸法律?”

普尔契倒在椅子上,泄十了气。“还不到时间,”他答,“此外,那么做对于我所感兴趣的6个人来说已是雨后送伞。为了逃避出租身十体,他们已经被推到更不合法的行为中。我之所以要一味跟您解释,先生,是因为您是他们惟一的希望。您可以释放他们!”

市长的脸骤然变紫:“行政干预,我?为了他们?”

“他们并没伤害您儿子啊。”

“是的,他们没有,”市长同意,“而且我清楚高尔特夫人至少是不愿那么做的。但其他几个是这样吗?她阻止了吗?”他忽然站了起来,“很抱歉,普尔契先生,答案是否定的。现在,请你原谅吧。”

普尔契迟疑片刻,只得结束会谈。看来已经再无别法可想。

他心情沉重,拖着瞒珊的步子走出大厅时,几乎没有注意到客人们已经陆续到来。很明显,市长要为几位上等贵宾举行鸡尾酒会。他认出了其中几个人的面孔——一位是刘·犹多,郡税务官。市长很可能是先请几位白领政治家用酒,然后再义务十性十地参加迪肯筹集钱款的宴会。普尔契抬着头看了一会儿,才冷冷向犹多点点头,然后继续走路。

“查利·迪肯!你在这儿干什么勾当呢?”

普尔契猛然停了下来。迪肯在这儿?他四下环视。

但他并没有发现迪肯的踪影,只有犹多沿着走廊朝他走来。真奇怪,犹多直勾勾地看着他!而那是犹多发出的声音。

犹多的脸色如一潭死水。

犹多面部的表情在米劳·普尔契看来虽感奇怪,但并非不熟悉。这天早些时候他还看到过这张脸,那种表情是在从法庭上把他替换下来的那个男孩——十邓十利脸上看到过的。

犹多极为尬尴地说,“啊,米劳,是你啊!哈啰,我,哦,还以为你是查利·迪肯呢。”

普尔契感到自己的血在沸腾。这儿什么东西有点儿怪,非常怪。“这是极其自然的失误,”他说,“我6英尺高,查利是5.3英尺;我31岁,他50岁;我一头浓发,他几乎秃顶。我不知道人们怎样把我们区别开来。”

“你在讲什么鬼话?”犹多高叫。

普尔契心事重重看了他一会儿。

“你很走运,”他承认,“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知道。但我希望能搞清楚。”

有些事情是从不变化的。新都市酒家及男十性十烤肉店的大门口,横挂着一面巨大的猩红色旗子,上面写着:

投出公正的票

在大门侧面,市长和迪肯委员的巨幅画像赫然在目。门外边停放的一辆小型宣传车,高声播放着古老的进行曲。宴会则是彻头彻尾传统十性十的筹集资金宴;其中会有彻头彻尾传统十性十的熏香烤牛肉,各处都设有可以随意饮用但淡而无味的传统的曼哈顿鸡尾酒,还有传统的、令人厌烦的餐后演讲(只有一位不这样看)。米劳·普尔契在门口外边雪泥里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来,望望从阿尔泰亚九星上可以看见的众星群,心里推测着这些星星是否正俯瞰遍布银河系的数以千计的这样的宴会。不论人在哪里,政治都会存在。当然了,星群则大相径庭。可是……

他忽然看到自己等待的那个瘦高的身影,于是便侧身挤人平庸政客的人流中,“法官,很高兴见到你来。”

帕格里姆冷若冰霜:“我给你讲过了,米劳。不过,如果这个警报是假的,你会有很多问题给我解释的。我一般不参加十十党十十派政治事务。”

“这可不是一般十性十事件,法官。”普尔契将他领进室内,让他在为他安排好的桌旁坐下。

“法官出席这种宴会,非常不相适宜。米劳,我不喜欢这样。”

“我明白,法官。你是个正直的人,这就是我想让你来的原因。”

“嗯。”他的嗯尚未变成提问,普尔契便走开了。自从他在市长官邸前边来回踱步,花了几个小时思考之后,他已解决了足够的问题。所以,不想再解决了。正当他绕过桌子,向那几位特殊客人们的秘密住处走过去时,查利·迪肯拦住了他。

“喂,米劳!我看见你把法官带了出来。好家伙!只有他出席,这个宴会才会圆满啊。”

“你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圆满。”普尔契快活地说着,抬脚走开。他头也没回。这是一个潜在的、更是令人疑虑满腹的问题的来源——委员的问题甚至比法官的更难回答。何况,他还要急着去见高尔特。

这个女孩及其5个同谋犯仍在他安排的地方。他们待的密室,从来没有派过这样的用场。在这里,你无法看到地板。不过,任何响动都可以听得非常清楚,而这更为重要。

几个男孩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表现出胆怯。他们是在几乎一天时间被证明有罪的,又在仅仅几个小时内给判刑,所以他们很快养成罪犯那样的十习十惯。这么忽然给保释出来倒让人吃惊,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所以显得非常胆怯。年幼的弗尔提斯心神不安,自己对自己小声响咕;叫霍普古德的男孩沮丧地跌坐在一个角落,吐着烟圈;拉瑟则用糖盒摆成一个城堡。

惟有高尔特显得轻松自如。

普尔契走上前去时,她镇静地抬头看看。“一切都没事吧?”他十交十叉起手指点点头。“不必担心。”她说。普尔契眨眨眼。不必担心。他倒是应该给她讲这样的话,而不是相反。他认为,她镇定自若只有一种可能的原因。

她信任她。

可他不能多待。大舞厅中已到处是人。在最后关头,他还有几件事要紧急处理。他小心谨慎地躲过帕格里姆法官的眼睛,挑战十性十地在讲演台的桌子边站了站,然后快步走到厅内另一边,来到吉米·拉瑟的父亲面前。他话中有话:“你想帮你儿子吗?”

蒂姆·拉瑟咆哮起来:“你这个下贱的狡猾律师!审判时你竞没有露面!你还有脸向我提这样的问题?”

“闭嘴。我现在正在问你问题。”

拉瑟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出了普尔契眼中什么神情。“我当然想啊。”他嘀咕着说。

“那么给我讲件事。尽管这件事似乎无关紧要,但实际上十分关键。在过去一年里,你卖出过多少枝槍?”

拉瑟流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但他说:“不太多,大约5~6枝。你知道,自从冰柱工程关闭以来,什么生意都不景气。”

“平常一年呢?”

“啊,300~400枝。槍是一个很大的旅游项目。你看,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冷弹槍打鱼,而正常的子弹使它们起火——因为触发氢气。我是市里惟一出售这种子弹的运动器材商人——不过,这跟吉米有什么相干?”

普尔契深深呼了口气:“好好待在这儿,你就会明白的。不过,请先想想你刚给我讲的这件事。如果槍是一个旅游项目,那为什么关闭了冰柱工程会影响到销售呢?”他说着便走开了。

查利·迪肯急匆匆走过来,拉起他的胳膊。他流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嘿,米劳,真见鬼了!我刚从撒姆·阿普费尔——保证人——那里听说,你将那伙人又全部保释出狱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我的当事人,查利。”

“不要跟我来这个!他们给定罪判刑以后,你怎么能保释他们出来呢?”

“我要上诉这个案子。”普尔契心平气和地说。

“你没有丝毫道理。帕格里姆为什么会给予保释?”

普尔契指指帕格里姆法官一人独坐的桌子。“去问他。”他这样提议,说着就马上走开了。

他决定破釜沉舟,这是一种令人振奋的感觉。他暗自庆幸而且喜不自禁,认为自己喜欢这样的感受。只有一件事要做。他一摆脱掉咆哮如雷而又只好忍气吞声的委员,便沿着盘旋的通道来到讲演台边。迪肯则踱回他自己的座位,回过头不去看讲演台。普尔契觉得良机不可错过,于是上前说道:“哈啰,波普。”

波普·克雷格从他眼镜片上边向上瞧。“啊,米劳,我正在看名单呢,你看,我已请来了所有的人。查利要我把街区首脑和任何要人都介绍出来,你看看。是不是要人们都在名单上……”

“我要跟你讲的就是这个,波普。查利要你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想讲几句。”

克雷格激动起来:“噢,米劳,如果你想演讲,人们都要演讲!你演讲是为的什么?你又不是候选人。”

普尔契神秘地眨眨眼:“说不定明年会是呢?”他顽皮地质问。

“啊,啊呀。”波普·克雷格点点头,咕噜着重新摆十弄名单,“好吧,这样的话,我想我可以把你安排在街区首脑后边,可能是在郡行政司法官办公室来的那个人后边……”但普尔契并没有听到。普尔契早就离开,他要再回到那小小的密室之中。

人类几乎征服了以太十陽十为中心50光年范围内的宇宙空间,但是在大舞厅内,政治掮客们仍对几个世纪之前早被忘却的国度里的总统们念念不忘,谈论不休。普尔契津津有味地听着——至少是让声音在他耳中鼓噪,不过却没听出有多少意义。如果政治演说首先能有什么有意义的内容该有多好,不过,它们现在倒可以起到让人放松的作用。

他不允许6位无知的年轻人向他提问题。高尔特静静地坐在他旁边,依旧那么轻松自如;她还在嗅闻花粉芳十香,心情愉快而且微微陶醉。不管怎样,普尔契认为,就最近而言,这个地方倒还令人愉快。糟的是,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很快。

尊贵的来宾的陈辞滥调令人昏昏欲睡。与会的名流们每人都作了发言。接着,波普拖长了语调,再一次开腔说道:“现在,我想将来自地方区域的几位优秀的社十十团十十工作者介绍给诸位。这位是克斯·塞卡瑞利,来自山边区。克斯,站起来鞠躬!”应酬十性十的掌声。“这位是玛丽·贝斯·怀特哈斯特,妇女俱乐部的主任,来自河景区!”应酬十性十的掌声——还有一声口哨。这声口哨肯定是讽刺十性十的:玛丽·贝斯虽不到50岁,但人已肥胖不堪。还有更多的人被介绍出来。

波普·克雷格还没有点到他自己的名字,普尔契就感到时机到了。等克雷格一叫出名字,他已迈步走到演讲台边。“这位优秀的年轻律师、忠诚的社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员——我们的社十十团十十正需要这样的青年——米劳·普乐契!”

应酬十性十的掌声再次响起。这已成惯例。但普尔契又听见口哨声四起,室内满是噪音。

口哨声代表疑问,但他不能再允许疑问滋生蔓延了,他扫视了盯着他的面孔的500个忠诚的社十十团十十成员,开始讲话:“总统先生,市长先生,帕格里姆法官,尊贵的客人们,女士们,先生们。”这俨然是外十交十礼仪。他顿了一下说,“今天晚上我要以恭贺的方式向您们讲话。对此刻正襟危坐在这里的一位老朋友来说,这不免令人吃惊。这位老朋友就是——查利·迪肯。”他将这个名字给他们抛了出来。这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政治演讲,那种语调是在要求:现在鼓掌。他们果然鼓起了掌。这很重要,因为这样查利就找不到打断他讲话的理由——尽管查利很快就会意识到他应该这样做。

“就在我们这里,在星际空间的荒凉的疆界中,我们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女士们,先生们。”有人小声嘀咕起来,他可以听得到。不管讲得是对是错,他都不会采用政客的腔调;听众明白,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真正的政治家会说:在星际空间最为伟大的星群中间的这样美好、不断扩展的疆界。他无法办到,他必须快人快语把话迅速讲完。“我们有时会考虑,我们为什么会孤独寂寞。我们原本通过冰柱工程进行贸易十交十往——但现在工程关闭了。我们现在通过旅行社,在两个方面招俨旅行者。我们现在还传递超声波信息——也是通过旅行社。而这便是问题症结所在。

“女士们,先生们,这样的联系极为薄弱。极为薄弱。今晚在这里我要告诉诸位,如果不是我的老朋友——对,是查利·迪肯委员,联系会更加薄弱!”他再一次点出这个名字,赢得一阵掌声——但由于听众带着疑惑,所以掌声迅速停止。

“女士们,先生们,问题的实质是,去年来到阿尔泰亚九星的每一位旅行者,都是由查利·迪肯个人负责的。而这些旅行者又是些什么人呢?他们不是商人——这里已没有商业。他们也不是猎人。请询问一下费尔·拉瑟,就在那边。人人皆知,他根本没有售出足够的猎鱼器械。对于这一点,诸位应该加以考虑。诸位中有多少人曾经看到过城市上空的空中大鱼呢?你们知道其中的原因吗?因为没有人再去射猎这些鱼!没有猎人去射猎它们。”

把事情真相直接讲出来的时机到了。“女士们,先生们,问题的实质是,我们招俨的旅行者根本就不是旅行者。他们是本地人,其中有一些就坐在这个大厅里!我清楚这一点,因为几天前我本人出租了身十体——你们要问是谁租用了我的身十体?啊,就是查利,就是查利本人!”他靠眼角余光瞥了刘·犹多一下。这位税务官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他恨不得一下子躲起来。不过,普尔契倒喜欢看到这种情景。不管怎样,他还要感谢刘·犹多呢!正是由于犹多说漏了嘴,才使他最终的思想踏上正确的道路。他迅捷地讲了下去:“女士们,先生们,将这些情况综合起来看,正是查利·迪肯,以及其他一帮身居高位的朋友——他们大多数人就坐在这个大厅里——打断了阿尔泰亚九星和银河系其他星球的联系!”

这就够了。

厅内人们狂叫起来,叫得最响的是查利·迪肯:“把他赶出去!逮捕他!克雷格,把全副武装的警察叫来!我说,我再也不愿坐在这儿,听这个疯子十胡十说八道了!”

“我要说你必须听听,”帕格里姆法官以庄严的法庭宣判口气大声说。法官站起身来。“快讲下去,普尔契先生,”他命令说,“我今天晚上来这里,就是要听听你的讲演。你讲的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我要听个明白,才能得出结论。”

感谢庄严的老法官的公正!迪肯还未来得及找到机会重新发动进攻,普尔契重新讲了起来;不过,余下的话也不多了:“女士们,先生们,事情很明显。冰柱工程公司是银河系里最能赢利的公司。这是尽人皆知的。这间屋子里可能每一个人都有一两份股票。迪肯则拥有大量股票。

“可他希望得到更多的股票,而且还不想付款。所以,他利用自己跟旅行社的关系打断了九星同银河系其他星球的联系。他散布出谣言说,阿尔泰米辛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因为某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发明了一种新型的廉价替代品。这样他将冰柱公司关闭;在过去12个月里,他一直在购买股票,低价购进,高价卖出。与此同时,我们众人则饱受饥饿之苦,而银河系其他地方所需要的阿尔泰米辛有限公司的产品就搁置在阿尔泰亚九星上——”

他忽然停下来,但不是由于再无话可讲,而是因为人们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人群中发出的叫十声不再是表示疑虑,而是激愤。人们怒不可遏。因为除了迪肯周围那一帮十操十纵者以外,厅内几乎没有在去年一年里不遭受严重损失的人。

警察冲进来的正是时候。这是由于普尔契在催促帕格里姆法官参加宴会时,他预先打了电话叫来的。警察冲进来——正是时候。他们还没有必要这么快就将迪肯逮捕法办,但此时十分有必要保护迪肯。不然他就要被打死。

几个小时之后,在陪伴高尔特回家的路上,普尔契依旧喋喋不休地讲着:“我真为市长担心!我拿不准他跟查利是不是一伙儿的。我很高兴,他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因为他说他欠我一份情,我告诉他如何回报。于是,他就签署了行政命令释放你们。你们六个人到早上就会获得自十由。”

高尔特昏昏沉沉说:“我现在就十分自十由。”

“而且,旅行社再也不能强制执行这些合同。我跟帕格里姆法官谈过这件事。他不肯给我讲正式的结论,但他说——高尔特,你没有听我讲话。”

她哈欠连天。“今天真叫人疲惫不堪,米劳,”她道歉,“不过,这些事情你可以以后跟我讲。我们时间多着呢。”

“年年岁岁,”他答应着说,‘岁岁——”他忽然打住不讲。机械司机驾驶的出租车为了躲避从拐角冲过来的一辆汽车拐向一条背街,对方的聚光灯扫了他们一下,只听格格的笑声响起,然后光点渐渐变小,最后融进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