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居舍魔归性 木母同降怪体真(1 / 2)

老魔听到后,虽然说不怕,但内心确实有些恐惧。他只能强装胆量说:“兄弟们,不要害怕;拿来我的药酒,等我喝几杯下去,把那猴子毒死!”行者暗自冷笑道:“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时候,吃过老君的丹药,玉皇的美酒,王母的桃子,还有凤凰的精髓和龙的龙肝——这种东西我没吃过?他敢用什么药酒来毒我?”妖怪果然把药酒过滤了几壶,满满地倒了一杯,递给老魔。老魔接过,大圣在肚子里闻到了酒香,于是说道:“不要给他喝!”好大圣,扭动一下,变成了一个喇叭形状,口张开在妖怪的喉咙下方。那妖怪咽下一口酒,被行者接住了。接着喝下第二杯,又被行者接住了。一连咽了七八杯,全都被行者接住了。老魔放下酒杯说:“不喝了。平时喝两杯我就觉得身体发热,可刚才喝了七八杯,脸上一点红也没有!”原来这大圣并不擅长喝酒,他接住了七八杯都喝了,然后在肚子里大醉起来,不停地支架子,倒打翻,踢飞脚;抓着肝花打秋千,竖直蜻蜓,翻跟头乱舞。

在老魔肚子里支吾了一会儿后,行者按捺不住,开始摆弄起来。那魔头倒在地上,没有声音,若不是说话,想是死了,但还有些动作。魔头恢复了一口气,喊道:“大慈大悲齐天大圣菩萨!”行者听见后说:“儿子,不要费功夫,简化几个字,直接叫我孙外公就可以了。”那妖魔珍惜性命,真的叫:“外公!外公!我认错了!一时糊涂,误吞了你,你现在反过来伤害我。请大圣宽宏大量,怜悯像我这种卑微的蝼蚁,饶了我的性命,我愿送你师父过此山。”大圣虽然是英雄,但对于唐僧的进步也感到欣慰。他看到妖魔在哀求,好奉承的人,于是心生慈悲,说道:“妖怪,我饶你,你怎么能送我师父?”老魔说:“我这里没有金银、珠宝、玛瑙、珊瑚、琉璃、琥珀、玳瑁等珍奇宝物可以送你,不过我和我的两个兄弟抬一辆香藤轿子,把你师父送过这座山。”行者笑道:“既然抬轿子送,那还不如要宝。你张开口,我出来。”妖怪真的张开了口。三个妖魔走近前,悄悄对老魔说:“大哥,等他出来的时候,把嘴闭上,咬碎猴子,然后吞下肚子里,这样就不会让他伤害你了。”

原来行者在里面听到,所以不先出去。他伸出金箍棒试探一下,那怪果然往下一口,咔嚓的一声,把门牙都碎了。行者收回棒道:“好妖怪!我本来是要饶你的性命出来,你却反过来咬我,想要伤害我!我不出来,就活活地把你弄死!不出来!不出来!”老魔责备三魔道:“兄弟,你是自己人弄自己人了。还是请他出来吧,你却教我咬他。他并没有咬我,却把我的牙龈搞得疼痛。这是怎么回事?”

三魔见老魔责备他,又用激将法,厉声喊道:“孙行者,闻说你的名声如雷轰耳,说你在南天门外表现威力,灵霄殿上展现势力,现在在西天路上降妖除魔。原来你只是个小辈的猴头!”行者说:“我为什么是小辈?”三怪说:“‘好汉千里客,万里去传名。’你出来,我陪你比斗才是英雄,怎么在人肚子里做勾当!难道不是小辈吗?”行者听了,心里暗想道:“是啊,是啊,是啊!如果我现在扯断他的肠子,扒破他的肝,弄死了这个怪物,有何难哉?但真的会毁了我的名声。算了!算了!你张口,我出来和你比拼。只是你洞口狭窄,不方便施展家法,得到宽敞的地方去。”三魔听到后,指点大小妖精,前前后后有三万多精,都持有精锐的武器,走出洞口摆出一个三才阵势,准备等着行者出来,一起上阵。那两个妖魔搀着老魔,径直走到洞外,喊道:“孙行者!英雄出来!这里有一个战场,好好斗一场!”

大圣在他肚子里听到外面鸦鸣声、鹊噪声,鹤唳声、风声,知道那是宽敞的地方,心中想着:“如果我不出去,就算失信于他;如果出去,这妖精心狠手辣。之前说要送我师父,却骗我出来要攻击我,现在又调集军队在这里。——算了!算了!我就同时做得两全其美:出去就出去,同时给他生下一个绊脚石。”于是转过手,将尾巴上的毫毛拔下一根,吹气口中叫道:“变!”于是变成了一根绳子,只有头发那样的细,有四十丈长短。那绳子拴着妖怪的心肝,打成一个活扣儿。那扣儿不拉就松,一拉就痛。大圣拿着一头笑道:“一旦出去,他要是送我师父就罢了;如果不送,乱动刀兵,我也没时间和他斗,只要一拉这根绳子,就跟在肚子里一样!”他又将身子变得小小的,往外爬;爬到咽喉之下,看见妖精张大口,上下钢牙像利刃般排列,忽然想到:“不好!不好!如果从口里出来拉住这根绳子,他怕疼,往下一咬,岂不是咬断了?我应该找他没有牙齿的地方出去。”好大圣,整理好绳子,从妖怪上腭子往前爬,爬到了他的鼻孔里。老魔的鼻子发痒,“啊”的一声,打了个喷嚏,结果把行者喷了出来。

行者见了风,就躬身一躬,长了约有三丈的身长,一只手扯着绳子,一只手拿着铁棒。那魔头见他出来,举起钢刀要砍他。大圣用铁棒迎了上去。接着那二怪使枪,三怪使戟,乱成一团。大圣放松了绳子,收了铁棒,快速驾云而去。原来他怕被小妖围绕,不好处理事情。他跳出营外,落到空阔的山头上,双手用力扯绳,老魔才感到疼痛。他挣扎着往上爬,而大圣则往下扯。众小妖远远看见,齐声高叫道:“大王,别惹他!让他走!这猴子不按照季节,清明还没到,他却在那里放风筝!”大圣听到他们的话,使劲一扯绳子,老魔心里才真正疼痛起来。他感到疼痛时,往上挣扎,大圣又往下扯。那些怪物都跪在坡下哀求道:“大圣啊,我们知错了,请你饶恕我们的性命,愿意送你师父过山!”行者笑道:“你要保命,只要拿刀把绳子割断就可以了。”老魔说:“天哪,割断外面的绳子,但这里面的绳子还绑在心上,喉咙里又恶心,怎么办呢?”行者说:“既然如此,张开口,我再进去解开绳子。”老魔慌张地说:“你一进去就不肯出来,这太难了!太难了!”行者说:“我有本事在外面就可以解开里面的绳头。解开以后,你可真的送我师父过山吗?”老魔说:“只要解开就送,绝不敢说谎。”大圣觉得他是真心的,立即抖擞精神,收起毫毛,老魔就不再疼痛了。这是孙大圣的伎俩,用毫毛拴住他的心;收起毫毛后,他就不再疼痛了。三个妖怪跳起身来,谢道:“大圣请回,我们去通知唐僧,整理行李,准备抬轿。”众怪放下武器,全部回到洞穴里去了。

大圣收起绳子,径直转向东山,远远地看见唐僧在地上打滚痛哭,猪八戒和沙僧解开包袱,整理行李。行者心中暗暗叹息道:“不用多说了。这肯定是八戒对师父说我被妖精吃了,师父舍不得我,伤心痛哭,而那呆子却分赃品散火。唉!不知道这是否真相,等我叫他一声看看。”他落下云头,喊道:“师父!”沙僧听到声音,责怪八戒道:“你真是个『贪玩之鬼』!师兄还没死,你却说他死了,在这里做这种恶作剧!难道不叫他回来吗?”八戒说:“我明明看见他被妖精一口吞了。可能是个巧合,那猴子来显灵了。”行者走过去,一把抓住八戒的脸,给了他一个巴掌,他摇摇晃晃地说:“蠢货!我显灵出来了,你却说我是被妖精吃了,你——你怎么又活了?”行者说:“像你这种人,真是没用的废物!妖精吃了我,我抓住他的肠子,捏住他的肺,还把这条绳子穿住了他的心,扯得他疼痛难忍,每个妖精都跪头哀求,我才饶了他们的性命。现在他们要来送你过山。”那三藏听了,爬起来向行者鞠躬道:“徒儿啊,辛苦你了!如果相信悟能的话,我就算完蛋了!”行者把拳头打向八戒,骂道:“这个愚蠢的人,真是废物,一点用都没有!师父,请你不要生气。那个妖精要来送你了。”沙僧也感到羞愧,忙忙地遮掩,整理行李,备齐马匹,等候着不提。

三个妖怪带领群妖回到洞穴,二怪说:“兄长,我以为他是个大名鼎鼎的孙行者,原来他只是个小猴子!你不应该吞他:只是和他战斗,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洞中这几万妖精,一口唾沫就可以淹死他。你却把他吞进肚子里,他却施展法术,让你受苦,你又怎么敢和他相提并论呢!之前说要送唐僧,都是假意,实际上是为了兄长的性命,所以骗他出来。决不会送他!”老魔说:“弟弟不愿意送他的原因是什么?”二怪说:“你和我三千小妖布阵,我有把握拿住这个猴头!”老怪说:“不要说三千,就算你一个人上前阻击他,只要能够控制住他,我们大家都有功。”

那二魔带着三千小妖,径直走到大路旁边摆开阵势,派一个持蓝旗的手下往来传报,喊道:“孙行者!赶紧出来,跟我二大王爷爷交战!”八戒听到,笑道:“哥哥,常言说:‘说谎不瞒当地人。’他来搞虚假的把戏!刚才还说降服了妖精,要抬轿子来送师父,现在又来喊战,这是为什么?”行者说:“老怪已经被我降服了,不敢出来,一听到‘孙’字就头痛。这肯定是二妖魔不服气,所以喊战。我说兄弟啊,这些妖精有三个兄弟,倒挺有义气;我们弟兄也是三个,却缺乏些义气。我已经降服了大魔,二魔出来,你去跟他战斗,也未尝不可。”八戒说:“怕他怎么样!等我去跟他一战!”行者说:“那就去吧。”八戒笑道:“哥哥,我去了,你把绳子借给我用一用。”行者说:“你要怎么用?你又没有本事钻到他肚子里,你又没有本事拴在他心上,他能干什么?”八戒说:“我要把它扣在腰间,当作救命索。你和沙僧拉紧绳子,放我出去,跟他战斗。如果我赢了他,你就放开绳子,我抓住他;如果我输给他,你就把我扯回来,别让他拖走。”行者暗自笑道:“也是捉弄呆子的一番!”于是将绳子扣在他腰上,弄他出去参战。

那呆子举着钉钯跑上山崖,大声喊道:“妖精!出来吧!跟你的猪祖宗战斗!”那持蓝旗的手急忙汇报:“大王,来了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二魔立即出营,见到八戒,更不多说,直接挺枪向他冲来。这呆子举起钉钯迎了上去。他们两个在山坡前交手,这呆子力气不济,挡不住妖魔,急忙回头喊:“师兄,不好了!扯一扯救命索,扯一扯救命索!”这时候大圣听到了,松开绳子,把它扔出去。那呆子战败了,向后逃跑。原来绳子在他身上拖着走,他一点没注意到;但当他转身时,绳子松了,却有些绊脚,自己跌倒了一跤,爬起来又跌倒了一跤。起初他还只是跌了个趔趄,后来跌倒并撞到了脸。妖精追了上去,捏住他的鼻子,就像蛟龙一样,将八戒整个鼻子卷走,得胜回到洞中。众妖们欢呼唱歌,一起回归洞穴。

这时下面的三藏看到,又生气地对行者说:“悟空,难怪悟能咒你死了!原来你们兄弟全无亲情,只有嫉妒之心!他这么说让你扯救命索,你怎么不扯呢,还把绳子丢掉了?现在让他受害怎么办?”行者笑道:“师父真是偏心,真是偏心!算了吧,当初我带着他走的时候,你几乎没有挂念,总算是舍命之才;这呆子被抓住了,你又怪我。让他受点苦恼,这样才能看到取经之难。”三藏说:“徒弟啊,你去救他吧,不要怨恨我。我相信你会变化,绝对不会受伤。那呆子长得狼犺,又不会飞天,他这一去,少有吉祥多有凶险。你还是去救他吧。”行者说:“师父别担心,我去救他。”

急忙飞起身,追上山,心里暗暗怨恨道:“这个呆子咒我死,先别让他舒坦!先跟上去看看那妖精怎么对付他,等他受点罪,再去救他。”于是念起真言咒语,变成一只小蜜蜂,飞过去,钉在八戒耳根上,同那妖精一起进入洞中。二魔率领三千小精,大吹大打,来到洞口驻扎下来,自己带着八戒进入洞内,说:“哥哥,我捉到一个了。”老怪说:“拿过来给我看。”他松开鼻子,把八戒放下,说:“这个不行。”八戒听了说:“大王,如果没用的话,就放了他,找一个有用的捉来吧。”三怪说:“虽然没用,但他是唐僧的徒弟猪八戒。先把他捆起来,放在后面的池塘里浸泡。等浸退了毛发,打开肚子,用盐腌晾干,等到天阴的时候再下酒。”八戒大惊道:“算了吧!算了吧!竟遇到贩卖腌肉的妖怪了!”众妖一起动手,将呆子四肢扎紧,一抬一抬地,送到池塘边,推他进去,全部沉下水中。

大圣却飞起来观察,只见呆子四肢朝上,嘴巴张开,半浮半沉,嘴里呼呼作响,看上去非常好笑,好像是个黑色的大莲蓬,就像九月的霜露降在水中的莲蓬一样。大圣看到他的样子,既恨他,又怜悯他,说道:“这怎么好呢?他也是堂堂的龙华会成员。就是怪他总是分行李散火,还整天教师父念《紧箍咒》来咒诅我。前几天沙僧告诉我,他藏了一些私货,不知道有没有。让我吓吓他看看。”

好大圣啊,飞到他耳边,假装声音,叫道:“猪悟能!猪悟能!”八戒慌了,说道:“真倒霉!我的悟能是观世音菩萨给的名字,自从跟了唐僧,又叫做八戒,这里怎么有人知道我叫悟能?”呆子忍不住问道:“是谁叫我的法名?”行者说:“是我。”呆子说:“你是哪个?”行者说:“我是勾司人。”那呆子慌了,说道:“长官,你是从哪里来的?”行者说:“我是五阎王派来勾你的。”呆子说:“长官,请你回去告诉五阎王,他和我师兄孙悟空关系非常好,让我再耽搁一天,明天再来勾吧。”行者说:“胡说!‘阎王命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四更!’跟我走,免得被捆绑着扯拉!”呆子说:“长官,这里不方便吗?看看我的样子,还想活着么?死是注定的,只等一天,这妖精把我师父们都抓来,解决一下,就算是了账。”行者暗笑道:“也罢,我带了三十个人在这附近,等我带回去,你便能多待一天。你有些银子,拿一些给我。”八戒说:“可怜啊!出家人哪里有什么银子?”行者说:“如果没有银子,拿来吧!跟着我走!”呆子慌了,说道:“长官不要拿。我知道你这绳子叫做‘追命绳’,拿上就会丧命。有!有!有!——有一点,只是不多。”行者说:“在哪里?快拿出来!”八戒说:“可怜啊!自从我成了和尚到现在,有一些善信家给的斋僧,看我吃得多,给的钱比他们多一些,我攒着放在这里,零零碎碎有五钱的银子。因为不好整理,前些日子到城里,找了个银匠熔在一起,他却不讲道理,偷走了一些,只剩下四钱六分一块儿。你拿去吧。”行者暗笑道:“这呆子连裤子都没得穿,藏在哪里呢?哼!你的银子在哪里?”八戒说:“在我这左边耳朵眼里。我捆着拿不出来,你自己拿去吧。”

行者听了,伸手在耳朵上摸,果然摸出来一块马鞍儿银子,有四钱五六分的重量,拿在手里,忍不住大笑起来。那呆子听到行者的声音,在水里乱骂道:“可恶的家伙!在这个苦境中,还来骗财物!”行者又笑道:“我让你这家伙!老孙保护师父,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而你却私藏财物!”八戒说:“小样!这不是什么私藏财物!都是从牙齿上刮下来的。我舍不得买点吃的,留着买块布做件衣服,你却吓了我。还分一些给我。”行者说:“一毫也不给你!”八戒骂道:“把命钱给你罢,好歹也救救我吧。”行者说:“别着急,等我救你。”把银子藏起来,现出原形,拿起铁棒,把呆子拉过来,用手提着脚,夹在腋下,解开绳子。八戒跳了起来,脱下湿衣服,擦干净水,抖一抖,潮湿的就披在身上,说道:“哥哥,走后门吧。”行者说:“走后门有什么好处?还是走前门上去。”八戒说:“我的脚麻了,跑不动。”行者说:“快跟我来。”

好大圣,一路扔掉铁棒,打出洞外。那呆子一边忍着麻,只得跟着他。只见门边放着他的钉钯,走上前推开小妖,抓过来乱杵,与行者一起打出三四重门,不知打伤了多少小妖。那老魔听到动静,对二魔说:“抓到好人了!抓到好人了!你看孙行者劫了猪八戒,门上打伤了小妖!”那二魔急忙提枪跳出门来,骂道:“胆大猴子!竟敢如此无礼!怎敢小看我们!”大圣听到,立即停下来。那妖怪不容解释,使枪刺向行者。行者果然神通广大,挥动铁棒迎头相击。他们两个在洞门外,这一场打得真猛烈:

老虎变了人形,

狮子成了孙行者。

为了妖精联手作,

毕竟除邪要灭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