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混铁棍,变脸不以朋友论。一个说:“刚才还在怪你这猢狲害了我的情!”另一个说:“你的儿子已经得道了,不要再生气了!”一个说:“你这个无知的家伙,竟敢闯进我们的地盘?”另一个说:“我特地来找你问个事情。”一个想借芭蕉扇保护唐僧,另一个却不肯借,太过吝啬。言语之间失去了过去的情谊,全家都因为无理而生气。牛王挥起混铁棍,像一条蛟龙一样,大圣拿着金箍棒迎击,像神鬼一样灵活。一开始他们在山前争斗,后来齐驾祥云进入半空中。他们展现了神奇的能力,五彩光中施展了妙术。两根棍子的碰撞声震动了天关,看不出谁胜谁负,都是相互傍寸。
大圣和牛王斗了一百多回合,始终没有分出胜负。就在难解难分之际,只听山峰上有人喊道:“牛爷爷,我大王多多拜上,欢迎您的到来,好安排座位!”牛王听了,用混铁棍支住金箍棒,喊道:“猢狲,你先停下,我要去一个朋友家参加宴会!”说完,他放下云头,径直进入洞里,对玉面公主说:“美人,刚才那个吹牛的家伙就是孙悟空猢狲,被我一顿棍子打走了,再也不敢来了。你放心玩耍吧。我去一个朋友那里喝酒去。”他解下盔甲,穿上一件鸦青剪绒袄子,走出门,骑上璧水金睛兽,吩咐小的们守卫门庭,一半云一半雾,一直向西北方向而去。
大圣站在高峰上观察着,心里想着:“这老牛又结交了什么朋友,去哪里参加宴会。等我跟着他看看。”孙悟空变身为一阵清风,追赶上去,跟着他一起走。不久,来到了一座山中,却没有见到牛王的踪影。大圣恢复原形,进入山中寻找,发现山中有一片清水深潭,潭边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六个大字,是“乱石山碧波潭”。大圣暗想道:“老牛肯定下水了。水底的精怪,如果不是蛟精,就是龙精、鱼精,或者是龟鳖之精。等我也下去看看。”孙悟空念着咒语,变成了一只螃蟹,不大不小,重达三十六斤,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径直沉入潭底。突然看到一座精致透明的牌楼,楼下系着那头璧水金睛兽。进入牌楼内部,却没有水。大圣爬进去,仔细观察时,只见墙壁上一片音乐之声,只见:
红色宫殿,与世无异。黄金做屋瓦,白玉做门闩。屏风是玳瑁做的,栏杆是珊瑚珠做的。祥云缭绕在莲花宝座上,连接着三光八衢。虽不是天宫也不是海藏,果然这里比得上蓬壶仙境。高堂上设宴,罗宾担任主持,大小官员穿戴华丽的珠宝。忙着叫玉女捧着牙盘,催促仙娥调律吕。长鲸鸣叫,巨蟹跳舞,鳖吹笙,鼍击鼓,骊颔之珠照亮着酒杯和盘子。鸟篆之文排列在翠绿的屏风上,虾须之帘挂在廊庑上。八音交响奏出了仙韶之乐,宫商音响彻云霄。青头鲈妓抚着瑶瑟,红眼马郎吹奏着玉箫。上菜的是天厨的八宝珍馐美味,饮的是紫府的琼浆美酒。
那里坐着牛魔王,左右有三四个蛟精,前面坐着一个老龙精,两边是龙子龙孙、龙婆龙女。正在宴会上热闹非凡,孙大圣一直走上前,被老龙看见,立即命令:“抓住那个野蟹!”龙子龙孙上前,将大圣抓住。大圣突然变成人形,喊道:“饶命!饶命!”老龙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蟹?竟敢在厅堂上胡乱行走,不尊重贵宾?快供出你的身份,免得你死罪!”孙大圣撒谎说道:
“我生活在湖中,靠近崖壁的洞穴里。因为久居此处,身体适应了环境,被官封为介士。我走路踩着草,拖着泥,从来没有学过行礼之道。不知道规矩,冒犯了王威,请您恕罪!”座上的众精听了,都向老龙行礼说:“这位蟹介士初次来到瑶宫,不懂王宫的礼仪,请您饶恕他。”老龙表示感谢。众精命令:“放了他,但记得打他一顿,然后等在外面。”孙大圣应声后,逃命出去,直接来到牌楼下,心中暗想:“牛王在这里喝酒,肯定不会离开。就算他散场了,也不会借扇子给我。不如偷走他的金睛兽,变成牛魔王,去哄那罗刹女,骗到她的扇子,然后帮助我师父过山,这是个好主意。”
孙大圣立即现出原形,解开金睛兽的缰绳,跨上雕鞍,直接从水底骑出来。到了潭外,他变成了牛魔王的模样,打着兽,驾着云,不久就到了翠云山芭蕉洞口,喊道:“开门!”洞门里有两个女童听到声音,打开了门,看见是牛魔王的模样,立刻进去报告:“奶奶,爷爷回来了。”罗刹女听到后,忙整理云鬟,急忙走出门迎接。大圣下了雕鞍,牵进金睛兽;胆子大,欺骗女佳人。罗刹女用肉眼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立刻与他手牵手进去,让丫鬟设座看茶。一家人见到是主公,无不恭敬。
片刻之后,谈及寒暄。大圣说:“夫人久别。”罗刹说:“大王万福。”又说:“大王宠幸新婚,抛弃了奴家,今天是什么风吹你来的?”大圣笑道:“我并没有抛弃。只是因为玉面公主有家务繁忙,朋友来访众多,所以一直留在外面,——不过也开了一家生意。”又说:“听说悟空那家伙保护唐僧,即将到达火焰山界,我担心他会来找你借扇子。我恨那家伙害了我的孩子,一直没有报仇,但他来的时候,可派人通知我,等我抓住他,分尸万段,以报我夫妻之恨。”罗刹听了,滴下眼泪说道:“大王,常言说:‘男儿无妇财无主,女子无夫身无主。’我的性命差点被那猴子害了!”大圣听到故事,愤怒地骂道:“那个泼猴子什么时候过去了?”罗刹说:“还没有。昨天他到我这里借扇子,我因为他害了我的孩子,穿上战衣,拿起宝剑出门,就要砍那猴子。他忍着疼痛,叫我做嫂嫂,说大王曾与他结义。”大圣说:“是的,五百年前曾拜他为七兄弟。”罗刹说:“我骂他他也不敢回嘴,砍他也不敢还手,后来我用扇子把他打飞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定风法,今天早上又在门外叫唤。我又用扇子打,他根本动不了。我急忙拿起剑要砍他,他就不让我了。我怕他的棒太重,就走进洞里,紧紧关上门。不知道他又从哪里钻进了我的肚腹,差点害死我!我叫他几声叔叔,就把扇子给了他。
大圣假意捶胸说:“夫人真是可惜!怎么会把这宝贝扇子给了那猴子?气得我要发疯!”罗刹笑着说:“大王息怒。与他的是假扇,只是哄他而已。”大圣问道:“真扇子在哪里?”罗刹回答:“放心吧,我收好了。”她叫丫环准备酒水,来祝贺他们的新婚,然后端起酒杯说:“大王,祝你们新婚快乐,千万不要忘记夫妻之情,先喝一杯敬乡里的水吧。”大圣不敢不接,只能笑着举起酒杯说:“夫人先喝,我因为经营外事,与夫人久别,早晚还要依靠夫人守家门,这杯酒算是感谢夫人。”罗刹又接过酒杯,斟满酒递给大圣说:“古人有云:‘妻者,齐也。’夫妻之间应该互相照顾,不用谢。”两人谦虚地说着,然后坐下来继续喝酒。大圣不敢吃肉,只吃了几个水果,与罗刹交谈。喝了几杯酒,罗刹感觉有些醉了,情色微动,开始和孙大圣亲近起来,搭着手,说些暧昧的话;肩并着肩,低声俯就。他们一人喝一口酒,还互相喂果子。大圣假装虚情假意,陪着笑脸。无奈之下,也与罗刹亲近起来。果然是:
钓诗钩,扫愁帚,破除万事无过酒。男儿立节放开胸怀,女子忘情开怀笑口。面红如桃花,身摇如嫩柳。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捻捻掐掐有风情。时而看见掠云鬟,时而看见抡尖手。常常把脚儿翘起来,不停地抖动衣袖。粉颈自然低垂,蛮腰渐渐扭动。言语甜蜜不曾停止,酥胸半露松金钮。喝醉后真的像山崩颓,眼神迷离几度丑态展现。
孙大圣见罗刹如此热情,暗自警惕,调侃道:“夫人,真的扇子你收在哪里?早晚要仔细查看。只怕孙行者变化多端,又来欺骗。”罗刹笑嘻嘻地回答,口中吐出一个只有杏叶大小的东西,递给孙大圣说:“这个不是宝贝吗?”孙大圣接过来,却还不相信,暗自想着:“这么小的东西,怎么能扇灭火焰?恐怕又是假的。”罗刹见他对宝贝产生疑虑,忍不住上前,用粉面贴在行者脸上,喊道:“亲爱的,你收下宝贝,我们继续喝酒吧。别老是心不在焉。”孙大圣顺势抬起脚,问了一句:“这么小的东西,怎么能扇起八百里的火焰?”罗刹酒醉真性情,毫不顾忌地说出方法:“大王,我们已经分别两年了,你想是日夜沉溺于欢愉,被那玉面公主伤了神智;怎么连自己的宝贝事情都忘了?——只需用左手大拇指捻住那柄上的第七缕红丝,念一声‘嘘呵吸嘻吹呼’,它就会变长一丈二尺左右。这宝贝变化多端!即使是八万里的火焰,也能一扇而消灭。”
孙大圣听了罗刹的话,深深地记在心里,但他把扇子放在嘴里,擦了一下脸,现出原形,大声喊道:“罗刹女!你看看我就是你的亲老公!你为什么要玩这么多恶作剧!真是不知羞耻!”那女子一看是孙行者,慌乱之下推倒桌子,跌倒在地,羞愧无比,只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孙大圣不管她生死,摆脱她的手,大步走出芭蕉洞。他心中无意贪恋美色,笑容满面地回头。他纵身一跃,踏上祥云,跳上高山,吐出扇子,演练使用方法。他用左手大拇指捻住扇子上的第七缕红丝,念了一声“嘘呵吸嘻吹呼”,果然扇子变长了一丈二尺左右。他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和之前的假扇子完全不同,只见光彩闪烁,气息纷纷,上面有三十六缕红丝,穿梭其中,内外相连。原来行者只懂得如何让扇子变长,却不知道如何让扇子变小,只能让它变得长短不一。无奈之下,他只能把扇子搭在肩上,重新找回原来的路返回,不再提及这件事。
牛魔王在碧波潭底与众精散了宴席后,出门却发现金睛兽不见了。老龙王召集众精询问:“谁偷了牛爷的金睛兽?”众精跪下回答:“没有人敢偷。我们都在宴席前供酒捧盘,供唱奏乐,没有人离开过。”老龙说:“家乐儿肯定不敢偷。刚才安座时,有个蟹精来了。那个就是生人。”牛王听后恍然大悟:“不用说了!早上我的朋友派人邀请我,说是孙悟空保护唐僧取经,路过火焰山时遇到困难,曾向我借芭蕉扇,但我没给他。我们曾经打赌,还没分出胜负。我把他丢了,就来参加盛会。那猴子聪明机智,变化多端,肯定是他变成蟹精来打探消息,偷走了我的兽,然后去山妻那里骗走了那把芭蕉扇!”众精听了,一个个胆战心惊,问道:“难道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吗?”牛王说:“正是。如果你们在西天路上遇到他,千万要躲避他。”老龙说:“既如此,大王的骏马怎么办?”牛王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都散了,等我去追他。”
于是牛魔王和众精分开水路,跳出潭底,驾着黄云,直奔翠云山芭蕉洞而去。只听见罗刹女在里面跌脚捶胸,大声呼喊。牛王推开门,发现金睛兽被拴在下面。他高声喊道:“夫人,孙悟空去哪了?”众女童看见牛魔王,都跪下说:“爷爷来了?”罗刹女拉住牛王,磕头撞脑,口中骂道:“可恶的孙悟空!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他偷走了金睛兽,变成你的模样来骗我!”牛王咬牙切齿地说:“孙悟空去哪了?”罗刹女捶着胸膛骂道:“那个可恶的猴子骗走了我的宝贝,露出原形逃走了!气死我了!”牛王说:“夫人要保重,不要心急。等我追上孙悟空,夺回宝贝,剥了他的皮,碎了他的骨头,摆出他的心肝来,给你出气!”他大声叫道:“拿兵器来!”女童说:“爷爷的兵器不在这里。”牛王说:“拿你奶奶的兵器来吧!”侍婢们捧出两把青锋宝剑。牛王脱下参加宴会时穿的鸦青绒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双手握住剑,走出芭蕉洞,径直往火焰山上赶去。正是忘恩负义的汉子骗了痴心妇人,勇猛的魔王来到了木叉人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