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事冗时仄,颜大人根本顾不上休息,一心扑在案牍上,可谓是当之无愧的父母官……”
肖辞低眼看她:“只可惜这样的忠臣,最终却被奸人残害……”
一番话,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
女子怔了好一会,忽而抬头与他对视,这般近的距离,才更好看清眼前人。
原来父亲常常挂在嘴边夸奖,雷厉风行,手段极其狠戾的年轻小官,竟然是肖辞。
那时她很不服气。
明明年轻一辈最出色的男子当属大哥无疑,现在却有另一人横空出现,抢走了大哥的光环。
所以,她曾私下偷偷捉弄过他。
那日正是中秋。
她悄摸摸吩咐阿虎哥给他送去了一盏长得奇丑无比的癞蛤蟆灯笼,想着他看到肯定会被气得脸都绿。
以至于后来收到他送的丹药时,当即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着想着,有点点泪花淌过她冰凉的脸颊,留下一丝难以触摸的温热。
颜衿微微张开嘴唇:“颜大人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欣慰不已。”
话落,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一个黑影笼罩下来。
肖辞不像以前一样,克制地留下自我欺骗的距离,而是完完全全,不留一丝缝隙地将人拥进怀里。
颜衿脸颊抵着他微凉衣襟,铺天盖地都是对方身上清冽香气,背后的手牢牢按在她脊背,传来微妙暖意。
有声音自头顶落下,很轻很轻,却足以让她听清。
“皇上并非太后所出,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外戚专权,势单力薄,是稳朝局还是兴战事,很多时候都由不得他选择。”
“但从今往后,我会是你的倚仗。”
颜衿沉默了下来。
她听懂了帝王的不得已,也听懂了肖辞的言外之意。
这一刻,天色很是赏脸,晴光逶迤,绵延万里,红墙黛瓦,满庭芳香。
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再叫他大人,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好像真是她夫君。
颜衿抽泣了一下,低语道:“从今往后,我也会是你的铠甲。”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也像他抱她那样,慢慢落在他腰间,一点一点往里收紧。
她能感受到面前人突然僵直的身子,以及喷在她发丝上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诶呦———”
一直绕着二人不停打转的徐小满早就羞得捂紧眼睛,想看又不敢多看的样子。
“哥,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嫂嫂不撒手,羞死人了。”
他跺着脚提醒:“吉时都要过去了,哥还拜不拜堂了?”
肖辞笑着回:“只要和我拜堂的是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吉时。”
他越说,反倒让颜衿脸越红。
她有些羞赧地动了动,男子忽地一笑,松开她,伸手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抹去,方才开口:“马车来了没?”
“早就到了。”徐小满吆喝了一声,车夫便驾着马车来到跟前。
“我们先回静园。”肖辞说。
“不进去吗?”
男子没有再回头,只淡声道:“不了。”
颜衿愣愣点头,提起裙裾打算上马车。
到底是嫁衣,有些笨重,行动间很不方便。
肖辞便一手掀起帘子,一手握住她手臂,将人带上了车。
马车驶过繁盛的十里长街。
肖辞坐在她身侧,肩挨着肩,忽而问:“珠冠会不会很重?”
“有点。”
“先摘了。”
“我们还没……”颜衿顿了顿,“这样会不会不好?”
“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肖辞抬手就将珠冠取下,递给帘外的元宝收好,又提袖一挥。
后头走来了一个看起来比徐小满要聪明几分的锦衣卫。
他问:“大人有何吩咐?”
肖辞说:“今日之事,务必好好感谢张公公,寻个机会,将府上备好的谢礼送去。”
锦衣卫拱手:“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肖辞点头,又看向元宝:“把我母亲的牌位送回静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