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这些,裴青衣从外面进来,推开门,耀眼的日光便照耀进来。令她伸手挡了挡,随后看清了来人。
“妹妹,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哦,去办点事。”
裴青衣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也不是没有想着去改变过,但效果不太理想。因此,也由得她去了。
……
县衙最近比较重大的事情,就是随后的童试。巨大的行政体系运转起来,很多人被牵扯进去,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情。记报、名录和审核,同后世的考试大抵有些类似。不过在严格性上而言,甚至还要超过许多。
按照规定,要五个人联名起来才能去考。许宣、黄于升,以及其他几个读书人,已经照过一面。对于能同他一道,几个人显得颇有些荣幸的感觉,说是要他多多指教。许宣便也随口敷衍了几句。他以前经历的多,随口说几句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在敷衍。
然后拉着黄于升进行了一番考前的点题。
“就是这几道。”许宣在纸上写下一些题目,敦促黄于升去背牢,记熟。
万历三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随后他伸手在黄于升的肩头拍了拍:“若是考上的话,要记得请客啊。”
“考上再说吧。”归根到底,黄于升的信心还不是很足。
许宣只是笑笑,有些事情,现在既然看不到结果,那么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其实内里也有一些担忧,如果历史不是按照原来的进程发展,那么有些事情就说不好了。但眼下,也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暂时……就放在一边吧。若时候也只好同黄于升说声抱歉,毕竟这次考试,他也未必抱有多大的期待。
童生试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部分。在严知礼这一层面所要负责的,就是县试这一关。按照规定,本县童生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并且有本县廪生作保,才能参加考试。
这些都是规矩,没有什么难度。万历三年的试期在二月末,这样之后要考四到五场,内容看起来很多。有八股文、诗赋、策论等等,但总归根结底,也脱不开四书五经的范畴。这些考试的项目需都合格之后,才能够参加随后的府试。府试由知府或直隶州知州、直隶厅同知主持,考试内容和场次与县试相基本同,试期在四月份,也是很快就要到了。府试合格方可参加院试。院试又叫道试,由主管一省诸儒生事务的学政主持。院试合格后称秀才,方可进入官学和正式参加科举考试。这样之后,才能够获得正式的功名,生活就有了保障了,见官不跪的特权之类的也都有了。如果没有功名,还算不得真正的读书人。
严知礼在县衙之内,将一些治下的事务处理完之后,开始关心一下童试的筹备进展。具体的工作安排下去,自有人去做,他不过是抓住其中的几个关键环节。本身并没有压力。
李毅将一些具体情况做了汇报之后,准备转身出门,严知礼看了他一眼:“你稍等一下。”
闻言,李毅回过头来:“大人还有何吩咐?”
严知礼先是眯着眼睛看他一眼,随后摇摇头:“有个人,我其实并不希望他考上……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李毅闻言愣了愣,随后迟疑地说道:“许宣?”
严知礼在对面的地方,“呵”地笑了一声,算是承认了,目光却依旧盯着李毅。这样审视的目光,李毅其实能够明白过来了。东巷出了事情之后,他后来解释了一番,说是觉得问题不大,因此自己人被跟踪的消息也就没有立刻报上来。然后哭着检讨了。这样之后,事情虽然暂时过去,但严知礼对他已经产生了一些怀疑。虽然暂时倒不至于怀疑到身份之上,但是若是这一次不把事情办好,怕是要出些问题。
想了想,说道:“先前大人不是已经取掉了他参试资格么?为何……”
“考自然还是要考的。”严知礼声音淡淡地将他打断了,心中又想着那两封信。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去看。这个年代,他算得是传统的士人,虽然践踏了一些东西,但对另外一些东西心中依旧有着敬畏在其间。来自大明第一人的那封信,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如果给自己惹来麻烦……嗯,还是不看为好。
这样之后,明面上对付许宣的所有手段似乎都失效了。某一刻其实是动过杀心的,依照自己手中的掌握的力量,杀掉他怕是问题不大。但是有那两封信,若是许宣真的死掉了,自己一个地方官,肯定是会被追究到底的。这算是给他惹来的很多的关注,倒是若是哪里露出马脚,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李毅闻言,稍稍沉默了一番,其实对于严知礼先前出尔反尔的举动,心中也有着疑惑。在他而言,知道许宣在严知礼准备取消他参考资格后进行过拜访,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居然让严知礼改变了主意……但是对于这些,他不能露出太多的好奇。这个时候,严知礼既然问起来,也只好回答了。
“既然他能够参试,以他的才学功底……要过并不是一件难事。这些都是大人说了算的……黜落一份卷子,算不得是多难的事情吧?”
“如果他真的写的好,因为一些原因,本官并不能将他黜落。”严知礼声音平淡地说道。
“这样的话……”李毅皱着眉头看了严知礼一眼:“如他自己出了问题么?”
“你是指……”
李毅点点头。
严知礼偏偏头,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交给你去做了。”
“是。”李毅躬身之后,转身朝门口走去。在严知礼看不到的地方,露出满脸阴沉的表情。
第二日,童试开始的第一天。
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件,也是这一天里被人们谈起来的最多话题。推测一下平素出名的书生,哪个能考上,哪个大概危险,考上的人又能到什么地步……
从酒楼到茶肆,甚至于路边的小摊贩们。
“那个谁,也去考了吧……”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考上就好了……”
这些家里多是目不识丁的人,对于能够去科考的书生,哪怕仅仅是有这样的一个机会,都会觉得艳羡。能考和不能考,人和人在这个年代,区分起来也简单。
但也不过是一些没有根据的对话罢了,这个时候的考试形式虽然比较死板,但是在标准层面上而言,反倒很有弹性。
考得上考不上,除了必要的才学之外,运气也很重要。
这一日的考试,牵动了很多人的心情。一些准备了很久读书人等着这一天施展才华,家境殷实的已经在此之前走过门路了,具体的效果也要等到考出来再看。对于岩镇的普通人,这一天会产生很多可供谈资的话题。许宣在清晨的日光里,做完了锻炼,吃过了早饭,从容地去准备考试了。感觉像是回到了曾经的某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