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恩视之似老迈数载,伸出枯槁如竹之手,喟然长叹:“起来吧。”
渡难心中惶惑,虽不明所以,然亦起身。
惠恩颤巍巍而立,渡难及众僧急趋前扶之。
“汝等,随吾来。”
复指余僧,面色凝重,命之曰:“去后山练功室。”
沿途静默,唯见稀疏巍峨之建筑,余皆一目了然,视野甚广。
入练功院,惠恩径入禅房,旋动壁龛佛像。
“轰隆隆!”
石壁翻转,幽暗地道现于众人之前,众僧面露激动之色。
惠恩气息微弱,言:“目下吾等处境无虞,汝等宜提前多储粮蓄水。”
“师,师父欲储几何?”
皇家首刹之粮储、财富,素为秘辛,外人不得而知。
惠恩于众人扶持下就座,缓缓言之。
“多多益善,除却一月之需,余者皆移之幽暗之地。”
惠恩稍息,复言:“此地虽隐秘,然世事如棋,局局新。吾辈当未雨绸缪,以备不虞。粮食、水源、日用之物,皆须储之充足,方得安心修持,无后顾之忧。
秘径通后山,此地莽莽苍苍,峻岭险绝,非秘径莫能至也。遇危则放断崖之石,自此与世隔绝矣。”
渡劫闻之,虽未亲历,亦能遐想其状,心生疑惑:“石山之间,杂树乱草盈野,何以耕种以维生计?”
惠恩微笑而摇头,释之曰:“虽荒凉如是,然其下深谷之中,有幽兰之香,更有广袤湖泊,宛若世外蓬莱仙境。或将来吾辈需居于此,渡难,汝可遣人先行往彼,开垦荒地,筑室以居。”
“诺!”
渡难叩首再拜,稍顿,乃问:“未知师父可否明示,谷地之广袤如何?可容若干人耕织而居?”
法隆寺僧众逾万,迁徙之事浩大且费时,恐日久泄密。渡难忧彼隐秘之所难以容众,故有此问。
惠恩老目忽现清明,忆及三年前,法隆寺初成未久,密道乃师兄惠慈与其等少数僧人秘建。
昔日闲暇,师兄喜形于色,携其至一处佳境。
惠恩沉湎于往昔美好,嘴角微扬。
然师兄已随圣德太子而去,往事如烟,令人感慨系之。
惠恩神思恍惚,忽而回过神来,气若游丝。
声低如蚊虫:“湖泊周回十里,沿岸仙草芬芳,樱花烂漫。平地广袤,逾五万亩,足可安身立命。”
“咳!”
惠恩强撑病体,言毕,身躯一软,吐出黑血。
“师父!”
“住持!”
众人惊骇失色,急趋前探视。
惠恩勉力举手,轻轻摇曳,气息奄奄,以顽强意志立嘱。
“莫悲,生死轮回,乃自然之理。吾将往见佛祖,汝等当为吾喜。”
“呜……”
渡难方寸大乱,痛哭失声。
惠恩面色如灰,凝视渡难,字字叮咛。
“吾,去后,汝,当继任,护持众人。另,吾寂灭之时,广发讣告,邀众故前来吊唁。”
惠恩遗言既毕,精气神散,头忽而低垂,手臂滑落,面上却带笑意。
“师父!”
渡难如失主心骨,紧握师父之手,痛哭流涕,冀望能唤回其神。
满室僧侣,皆颓然跪伏,哀声动地。
法隆寺大法师涅盘之讯,于京都迅速传扬,众议纷纭,至此似有所悟。
大法师以身入局,致天下风云再起。
诸氏族接讣告,惧流言蜚语,以证自清,无不赴会。
自此,法隆寺成禁忌之地,算计者反成众矢之的。
丧礼之日,群英毕至,法隆寺前,盛况空前。
“阿米个豆腐……”
法事浩大,除本寺高僧外,大天王寺、久米寺、法起寺、法轮寺之法师亦皆参与,共襄盛举。
中臣贤二面色铁青,验尸确为惠恩,恨意如潮涌。
心中暗骂:“此秃贼,竟坏吾大计!”
国定位大臣之后,清算本已水到渠成,然法师猝然离世,其野心昭然若揭。
众首领见状,与中臣贤二渐生疏离,寒意自生。
贤二回望身后,队伍脱节,心中惊悸。
暗忖:吾将遭弃乎?联盟脆弱,若不速让位,恐陷万劫不复之境。
地狱国中枢谍报署兼刺杀之精锐,修侦特工队也。
潜匿京都久矣,世间万象,皆入其眸。
修、罗、血、森、火、金、木、土、水,此修罗军之八大望族也。
修侦之众,行事果决,斗志昂扬,皆经严苛之选。
非但政略修养、个人信念、体魄强健,皆出类拔萃,万中选一。
其武备之修,更胜常备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