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很惊讶吗？”</P>
临玉双眼含笑，脸上没有半点怒气。</P>
区璇沉默良久。</P>
“您很敏锐，比霍格殿下敏锐太多。”</P>
这已经是变相承认了。</P>
“谢谢你的夸奖。”临玉说着，一指身侧的椅子，“坐。”</P>
“不敢。”</P>
“没关系，接下来我们估计要谈很久，站着多累啊？区璇，你也不容易，之前在霍格那边也不好过吧？”</P>
她起身走到区璇的背后，双手推着她的肩，把区璇推到座椅旁边。</P>
区璇被迫坐下，整个人全然没了之前的从容，坐姿很是拘谨。她双睫轻颤，面上强自镇定：“没有的事。”</P>
“你这样的人很多吗？”临玉紧接着问。</P>
“殿下的宫殿中，只我一个。”她说，“陛下对于各大贵族的监控力度比皇子皇女们更甚。”</P>
临玉叹了口气。</P>
说起来，她其实还挺喜欢区璇的性格。</P>
能力也确实很好……怎么偏偏就是狗皇帝的人呢？</P>
“真是叫人惆怅啊。”</P>
“殿下为什么惆怅？”</P>
“你说，为什么陛下信不过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呢？”</P>
这不是区璇可以插入的话题，所以她选择沉默无言。</P>
临玉也没说话，她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也给区璇倒了一杯，她用全新的眼光看这位侍女，然后问出了很早就想问的问题。</P>
“你练过吗？”她戳了戳区璇的手臂，手下的皮肤骤然绷紧，肌肉线条流畅自然。</P>
“我是前线退役的。”</P>
“你怎么突然有问必答了？”临玉撑着头，“……你真的是区璇？”</P>
侍女轻缓地吐出一口气。</P>
“殿下……”她绷着声音，“这并非需要隐瞒的问题。”</P>
临玉又问：“你跟陛下汇报了有关于我的什么信息？”</P>
区璇：“……”</P>
一阵窒息的沉默。</P>
“好吧，看来这是需要隐瞒的问题。”临玉耸了耸肩，“没关系，让我猜猜看——那串项链？”</P>
“我带着你去的公爵府，虽然之前管家试图送我项链的时候你们都不被允许入内，但是你肯定看见了吧。”</P>
“这条项链长什么样子，刻了什么字，来历如何……你或许只知道管家用珠试图收买我，但是具体是什么珠宝却并不知情，但没关系，陛下安插在公爵府里的人知道就够了。”</P>
区璇轻声说：“可是您拒绝了。”</P>
“对，我拒绝了。”临玉看向她，眼中的笑意终于淡了下来，“可关键点不是我有没有拒绝，关键点是，我为什么会拒绝——你说为什么呢？”</P>
临玉只是不想要，不想给自己徒增麻烦。</P>
但时机太凑巧，狗皇帝可不会觉得是她单纯不想要。</P>
系统：【要我是狗皇帝，我知道你前脚抱着看望的目的去拜访苏尔诺公爵府，后脚却拒绝了未来联姻对象家送出的珠宝……而第二天，卡洛侍卫长的光脑上就收到匿名信息揭露弗拉基米尔的事情……】</P>
真的，时机太凑巧了。</P>
【我肯定会怀疑是不是你在看望的当天发现了什么，匿名消息也只会和你有关联。】</P>
如果没有狗皇帝安插的内鬼暗中告密，这件事临玉本来扯不上任何关系。</P>
……奖赏。</P>
临玉看向被随意放在桌上的蓝宝石项链，心中无比了然——</P>
皇帝猜到了。</P>
区璇垂下眼，低声：“这不是我该猜测的事情。”</P>
临玉叹了口气。</P>
她说：“你回去吧，明天跟我一起去见陛下。”</P>
寝殿又只剩下临玉一个。</P>
系统问：【宿主想好对策了吗？】</P>
“对策？我没有对策。”她伸了个懒腰，“我可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发给卡洛的匿名消息无法被追踪到信号。”</P>
系统的存在是只有临玉才知道的秘密。</P>
【那你为什么……？】</P>
“这不重要。”临玉的嘴角终于挂起一抹笑意。</P>
“得感谢狗皇帝，如果不是他派了区璇在我身边做卧底，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么合适的机会呢。”</P>
【啊？什么机会？】</P>
“顺利的话，或许是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她说。</P>
＊</P>
临玉得承认，在来到萨维尔之前，她的愿望是过上不必忙碌奔波的平静生活。</P>
异种却像是杀不完般，死了一批又来一批，人类自己还要面临被感染的风险。</P>
异能不是谁都有的。</P>
临玉属于那小部分人，她觉醒精神系异能，站在杀异种、收容异种的最前线，可这并不意味着幸运。</P>
“好像我只在异变降临前过了几年正常的生活。”她想。</P>
萨维尔的月亮不是蓝色的。</P>
和母星时代平和时期的月亮颜色一致，那是一种皎洁的银白。</P>
【宿主，你在想什么？】系统问。</P>
临玉说：“一开始我以为我拿了荒野求生剧本。”</P>
系统俏皮：【没想到吧，一朝成为人上人辣～】</P>
“你是懂安慰的。”临玉扯了扯嘴角，“这人上人换你来做，你喜欢吗？”</P>
被狗皇帝算计一二三四次的“人上人 ”。</P>
系统想了想。</P>
顿时羞赧：【抱歉，我错了。】</P>
在这么些事情之后，它已经十分理解，什么叫做“我的宿主过分强大却只想过平静生活” 。</P>
换成谁谁不想过平静生活？</P>
狗皇帝心中属意的继承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绝对不是格薇尔。</P>
临玉继续待在这里，除了被皇帝当成棋子随手利用出去，就只剩下死亡一种选择。</P>
她有了精神力，还有足够聪明的头脑，在某种意义上，或许已经给皇帝带来了威胁。</P>
临玉心中怅然，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宁静，她总不由自主地产生很多以前没考虑过的想法，说是伤春悲秋也好，说是杞人忧天也罢，她只是觉得，如果可以……在帮原主格薇尔报了仇之后，她还是想要离开。</P>
活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P>
从异变横生的时代来到这里，虽然改头换面、时过境迁，身边好像也没了威胁，还不必被派去前线对敌，但是——</P>
死亡依旧像是一根看也看见的风筝线，它紧紧绞缠住她的脖颈，砍断了还生、再砍断，又再生。</P>
离开是一件好事。</P>
但强行离开几乎无法成功。</P>
她想通过精神力直接暴力破局，但事实就是，在萨维尔，临玉还是太嫩了点。</P>
而现在，如此恰好地，一个机会被送到了面前。</P>
＊</P>
第二天一早，临玉就带着区璇去见了皇帝。</P>
“陛下，早上好啊，您看起来还真是精神十足。”</P>
皇帝轻瞥她一眼：“什么事？”</P>
她没行礼，也向来不喜欢行礼，整个人往皇帝的书房内一站，气势凌然地说：“弗……”</P>
【弗拉基米尔。】</P>
“……拉基米尔感染宇宙污染的事情，是我发现的。”</P>
她掷地有声，说出的话在区璇心中犹如平地起惊雷，轰然炸响。</P>
区璇豁然抬眼看向她，皇女的背影挺得笔直，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注视。她只听见这位殿下继续道：“还有发给卡洛阁下的匿名信息，其中包括了弗拉基米尔被宇宙污染侵蚀致死的照片，以及照片坐标。”</P>
皇帝放下了手上的笔。</P>
他看向临玉，神色却并不惊讶，可也没多少喜悦。</P>
硬要说的话，那是一种比惊讶更淡的愕然，愕然过后，他的目光乍然锐利起来，上下扫视着这位自落难过后频出惊喜的女儿。</P>
“你很不错。”</P>
他夸赞道，并不怀疑临玉话中的真假。</P>
“您也不赖啊陛下。”临玉仰着头看他，“区璇在我身边，我可是一点没怀疑。”</P>
在此刻，掌权者的目光终于从皇女移到了旁边低眉顺眼的小小侍女身上。</P>
区璇顶着如有实质的压力，忍不住开始轻微地颤抖。</P>
“陛下……”</P>
顶着压力，她缓声开口，“请您……恕罪。”</P>
皇帝收回视线。</P>
他又问临玉：“你是怎么意识到的？”</P>
临玉说：“你给的暗示够明显了。那串项链确实很不错，有古文研究价值的珠宝就这么送来作为敲打我的工具，那也太可惜了，不是吗？”</P>
系统：【区璇很怕狗皇帝，听到你说项链时，她在打颤。】</P>
临玉稍顿，继续道：“我要是还没反应过来，或许之后等着我的，只有死亡一种结局？”</P>
系统悚然一惊，区璇的头垂得更低。</P>
一室寂静，落针可闻。</P>
临玉不躲不闪，只是盯着他的眼睛，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很会隐藏情绪，像临玉这样敏锐的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没能在他眼中看见太多的感情。</P>
但这次例外。</P>
皇帝的眼中浮现出满意神色。他勾起唇角，难得发自内心地又重复一遍：“你很不错。”</P>
临玉坦然接受夸赞：“谢谢，我也觉得。”</P>
“很遗憾，说是有古文研究价值，现在它也只剩下收藏价值了。你可是帮助王室铲除了一大威胁，那串珠宝给你不算浪费。”皇帝眯了眯眼睛，心情极好。</P>
……只剩下收藏价值？</P>
捕捉到话中的关键词，临玉紧接着问：“这么说，那两个字被破译了？”</P>
“古文字科学院出的成果，按照古法读音，说是叫「溯洄」，院里初步猜测是个人名。”</P>
临玉对这个词的词意心知肚明，她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心中所想一点没说，只问：“陛下你还关注古文字研究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