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枫伸手便要去拔腰间的佩剑,被碧玉压下,“樊枫,我们今生无缘,没法强求,若你不想看到我血溅当场,就请迅速离去……”说完,便要去抢樊枫身上的剑,两人在挣扎中,碧玉俯上他的耳边轻语,“不要再牵连王妃了……你我今日若是如此固执,正好中了他人之计,往后就真无清白可言了……你知道我心上有你就足够了……他不会把我怎样……只有你完好,才有未来可言。”
碧玉的话落在他心上,不似佛家艰深的偈语,他却听了很久、想了很久。
“你走吧,我是殿下的人,不会离开他。”碧玉高声说。
“你保重。”樊枫忽然决绝地说,扫了申屠玥一眼。
“以后没有孤王的特许,樊将军不准入府。”申屠玥厉声回敬。
夜幕四合,没有光热的夜就像一个冰窟,寒得透心。
“殿下,我们回去吧。”桐秋轻柔地说,拽着申屠玥的胳膊。
申屠玥“嗯”了一声,心底像是生了一团火焰,在寒夜里摇曳。
“妾身知道一条近路,离鎏金殿很近,殿下请随我来。”桐秋又拉了他一把,他挪了挪脚,整个人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几个月后,又逢申屠玥生辰。多年前,也是在他的生辰,碧玉永远记得那场精心策划的家宴,只不过,那时申屠奕还在,他握着她的手,浓情不化。
回忆是噬骨的东西,碧玉只能将它们嚼碎了和着泪水吞咽下去,这样的日子或许很快就是尽头,她每一天都在期盼,却每一天都在失望。
申屠玥已是皇太弟的身份,王府借着寿诞的机会大宴宾客,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几乎都到齐了,筵席中蔓延着奢靡的气息,姹紫嫣红的是女人的衣饰和笑脸。
“碧玉,斟酒。”申屠玥突然开口,自从上次与樊枫纠结之事被他撞见,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碧玉心上一惊,默默上前,替申屠玥斟了满满一杯酒。正欲退下,申屠玥却一把将她拦腰抱住,碧玉重心不稳,摔在他怀里。
筵席上的宾客纷纷被这一幕吸引住了。
申屠奕迷乱着眼神,略有醉意,凑她更近些,“今天孤王寿诞,满朝文武、贵胄公卿都在场,你不陪我喝一杯?”绵软而富有挑逗意味的气体从他的鼻腔中涌出,钻进碧玉的脖颈。
碧玉一面回绝,一面使劲挣脱,申屠玥的力道很重,此时尤为蛮横,只好微弱着声,“奴婢不会喝酒,而且这样的场合,奴婢也没有这个资格。”
“你是孤王喜欢的女人,怎么会没有这个资格?这可是后院里那些妃妾求也求不来的事情,你却还要拂了孤王的心意?”申屠玥冷魅着声音,眸里似有一潭深水。
接着笑道,“不会喝是因为没有人教你,孤王保证你一学就会。”
碧玉努力和缓下来,“奴婢任凭殿下差遣就是。”试图从他的怀里爬起。
他却用一只手死死缠住她,眼中一寒,“不是差遣,是取悦。”
碧玉对上他的眼睛,开始惊忧起来。
申屠玥邪邪一笑,轻不可闻的哼声让人发麻,另一只手拿起酒杯,倒入口中,却并不下咽。他含着一口美酒,往她唇上凑来,碧玉左躲右闪,却被他捏紧下颚,他几乎是撬开她的嘴唇,用的是从未有过的粗暴,一口酒直接灌倒碧玉喉咙里,唇舌却还在她口中纠缠。
四座宾客先是惊愕,接着大笑,几名正想着献媚的官员连声称赞,“太弟真是功夫了得,匠心独运啊。”
碧玉受了莫大的侮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而出,“啪”的一声,一计耳光甩在了申屠玥脸上,清脆响亮,震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自己也愣怔在那里。
申屠玥心上压制至今的怒火腾地一下窜了起来,越燃越旺,身心俱焚,他一把推倒面前的酒案,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绑了,扔到水牢里去。”
卫邈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申屠玥面前,像是漫不经心地说:“殿下,今日是您的寿诞,微臣斗胆,还请殿下不要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坏了心情……更何况,水牢环境恶劣,她一个柔弱女子怕是熬不住,殿下素有仁德,拖出去打她几板子略施薄惩便是。”
申屠玥瞟到碧玉一脸鄙夷的神色,他明白这份鄙夷是因他而生,联想到前些日子她带给自己的那些挫败感和无力感,狠狠地回了卫邈,“你无需多言,我意已决,这个贱人不知天高地厚,我早该给她一些教训。”
申屠玥在众人前一口一个“贱人”,这起初让碧玉尤为不适:她本以为申屠玥只是狠辣了一些、只是有些不择手段、只是背信弃义、只是……有了这么多个“只是”,他全然已是一个恶人,怎么还能对他心存侥幸呢?
水牢里果然如卫邈所言,但又岂是一个“恶劣”可以尽述的:狭小、阴暗、潮湿、腐臭,老鼠有着血红的眼睛,毒虫四处横行……碧玉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胸膛以下全被浸没在肮脏的水里,她想大笑,又想大哭,她用后脑使劲撞击木桩,周身麻木,早已经感觉不到是否有鲜血正在渗出……她又一次疯狂地想念死去的申屠奕……他若是还在自己身边,这一切苦难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