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郑菲凌神色不变, 待她说完,她才道:“等祖父和父亲回来, 我会与他们谈。”
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赵氏多少有些慌,考虑到儿子,她只得拖延道:“等他们忙完归来怎么也得傍晚, 第二日还要当值, 你今天提,时间多少有些仓促, 这样好不好?你再考虑十五日, 待三月初一, 他们休沐时, 你如果还是坚持, 我不会再拦你。”
赵氏眸中甚至带了点恳求, 这几年,她待她视如己出,整个李府, 郑菲凌最舍不得的就是她, 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郑菲凌刚回到锦悦轩, 就见李洺倩在安翼的陪同下, 带着丫鬟杀了过来, 她已怀孕七个多月,腹部已高高隆起, 快步走来时, 瞧着怪瘆人的。
郑菲凌心中一惊, “你怎么来了?”
李洺倩眼眶有些发红,“发生这么大的事, 我怎能不来?”
郑菲凌并未正式报官,但是那两个神盗无论如何,都需要缉拿归案,所以她让丫鬟去了一趟刑部,让她将这事说给了安翼,拜托他帮忙搜查一下。她还特意让丫鬟叮嘱了安翼,让他别告诉李洺倩。
这事实在太大,安翼清楚李洺倩的性子,自然不敢瞒她,思忖再三,还是告诉了她。他特意告假一日,陪李洺倩一道过来的。
他自然支持郑菲凌和离,不论李徵有多少理由,他今日能够质疑她,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她没必要委曲求全,今日来,他们是接她离开的。
李洺倩险些气炸,如果李徵在跟前,她能冲上去扇他一耳光,她红着眼睛道:“亏我以为他是个君子,就算纳了姨娘,也绝不会给你委屈受,当真是瞎了眼,才以为他是个好的!”
要说李徵有多差,其实也不至于,他重规矩,还孝顺,交代给他的事,他也能认真完成,虽年轻,因一丝不苟,公务上也不曾出什么岔子,成婚后,待郑菲凌也算体贴。
他不过是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没有全心全意地信任她而已,夫妻间能够一心一意信任对方的又有几人?
若郑菲凌不这么骄傲,忍一忍,也能与他过下去,她却过不了心底那一关,曾经有多爱他,如今就有多腻味,与其相看两厌,不若趁早抽身。
她骄傲了一辈子,又哪里希望,自己因为一个男人,沦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
郑菲凌拍了拍她的手,才低声劝道:“你有孕在身,别动怒,我真的没事。”
李洺倩哪里不了解她,一切不过是硬撑着罢了,她咬牙对婇瑕道:“你们去收拾东西,今日就离开李府,这个破地方不待也罢!”
郑菲凌自然不肯跟她离开,劝了又劝,才将她劝回去,尚未和离,她若搬去侯府,像什么样子,不过十五日而已,在她看来忍忍也就过去了。
李洺倩却难受得不行,离开时,眼睛都哭肿了,反倒是让安翼心疼的不得了。
傍晚李徵归来时,就被赵氏喊了过去,他进去时,赵氏就坐在上位,已将全部丫鬟都屏退了下去,她神情异常严肃,瞧见他,就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李徵一瞧母亲的神色,就清楚,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默不作声跪了下来,脑袋微垂,俊朗的面孔蒙着一层黯然。
赵氏失望道:“菲凌嫁给你将近四年,她品行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李徵沉默不语,下一刻,一个杯子就砸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他身上,杯中的水也尽数洒在了他衣襟上。
赵氏是真有些生气,实际上,她自己也曾被冤枉过,自然清楚被冤枉时,有多痛苦,当年,她生下李徵时,李父纳了位姨娘,那位姨娘生得貌美,当时很得李父的宠爱,不久后也传出了好消息,不幸的是她却小产了。
这位姨娘痛失孩子,自然要在李父跟前哭诉,她说是赵氏容不下她,见不得她有孕,才害她流产。
李父听信了她的话,不分青红皂白骂了她一顿,让她的手别伸这么长,实际上,当时赵氏也生过和离的心思,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最后还是老爷子亲自登门,将她劝回去的。
饶是后来,李父在她跟前伏小做低了许久,也没能焐热她的心,她万万没料到,儿子竟也会学他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菲凌。
赵氏恼怒道:“怎么?现在哑巴了?指责郑家的教养时,你不是挺能说?她入府四年,一直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偏听偏信至此,你祖父若知道你这般糊涂?放心将李府交给你吗?”
李徵羞愧地垂下了脑袋。都说当局者迷,这段时日,他本就活在痛苦中,之所以会怀疑她心中有人,也是因为两人的渐行渐远,他想改变,却很无力,所以在寺庙真出现这么一个人亲吻她时,他才很愤怒。
他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哪里还有理智去分析旁的,愤怒之下所说的话,自然是怎么难听怎么说,被她打了一巴掌,他才逐渐冷静下来。当时他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要不然也不会配合她演戏。
李徵垂着脑袋,任她骂了一通。
赵氏怒其不争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有时真像极了他的父亲,当初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姨娘的哭诉冤枉的她,他又何尝不是受了雯儿的影响。
赵氏斥责完,才道:“她今日写了和离书,是被你伤透了心,才想离开,我只为你争取十五日的时间,你若仍旧认识不到错误,就放她离开吧。”
“和离书”三个字,令李徵彻底僵在了原地,他瞳孔微微缩了缩,一颗心也不自觉揪了起来。
他起身离开时,脸色异常苍白,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他一步步来到了锦悦轩,这次却有些不敢踏足,平日,他过来时,总能听到康儿的笑声以及她温柔的说话声,今日锦悦轩却异常安静。
室内,郑菲凌正在给赵氏做衣服,这件衣服,她陆陆续续做了许久,至今尚未做好,她打算尽快做好,届时交给赵氏。
康儿年龄虽小,却是个极有眼色的小家伙,察觉到母亲格外疲倦后,他也没闹她,乖乖坐在一侧玩自己的小玩意。
李徵在院落门口站了许久,婇瑕进出时自然瞧见了他的身影,怕给主子添堵,她压根没将他过来的事,告诉郑菲凌。
他一直站到月亮升起,等康儿被奶娘抱走,才缓步走进来,似乎是害怕那样狼狈、无措的一面被儿子瞧见。
郑菲凌依然不肯见他,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站在门外,模样也失魂落魄的。
婇瑕之前对他印象一直不错,觉得他温润如玉,人也温柔,虽然太过孝顺,太重家族利益,对主子却很体贴,值得托付终身,如今她只觉得过去的自己有些可笑,看问题竟只看表面。
难怪主子一早就有些疏远他,分明是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她忍不住冷声道:“您还是回去吧,来这儿只会给我们姑娘添堵。”
李徵抿了抿唇,脸色又白了几分,半晌才低声道:“菲凌,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发誓,日后绝对不会再犯。”
室内,郑菲凌隐约听到了他的话,她揉了揉眉心,眉宇间添了一丝倦意,没有回应。
他在室外站了许久,直到亥时,郑菲凌打算歇息时,他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郑菲凌对婇娜道:“让他回去。”
婇娜转告完她的话,李徵却仍旧没有动,他像是一块石雕,根本没有挪地的意思。
郑菲凌没再管他,她让丫鬟熄了灯,随即躺了下来,他径直站了一宿,直到早上,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仍旧还在,二月份的天气,虽谈不上太冷,却也不算暖和,站一宿,他头发丝上都染了一丝雾气,瘦削的身影也显得异常孤寂。
除了婇瑕、婇娜以及婇禾,旁的丫鬟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太太竟不准爷进房,一个个难免嘀咕一句。
婇瑕还听到了丫鬟的嘀咕,说太太瞧着温柔,谁料竟这般狠心。她气得将这丫鬟臭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