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

那头微角报社最近靠着那所谓的向阳故事专栏在各处赚足了知名度和钱, 孙博整个人也跟着飘乎乎的，仿佛置身在云端中, 见到什么人都是心情很好地笑着。

之前的征集故事和文章的活动仍旧在继续, 随着报社最近混得风生水起，来投稿的人也越来越多，比之前的翻了一倍不止。

林晖和陈予易两人每天看稿件都快看疯了, 偶尔孙博经过他们办公室, 很晚了都发现里头亮着光，探头进去才发现两小年轻还在继续审阅稿件呢。

他走进去, 轻咳一声, 低着头忙碌着的林晖和陈予易听到声响这才抬起头, 连忙起身问, “主任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怎么知道你们是这么地疯狂, 现在都几点了, 赶紧回家去，可别回头累着了几天没来上班，我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合适的人来代替你们了。”孙博交代道, 不乏严厉。

林晖和陈予易两个对视一眼, 也发现自己太过于拼了, 他们低头看了眼台面上仍旧堆积着的那么多稿件, 一时半会也看不完的, 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们俩点头应道，“孙主任我们这就收拾下准备回去, 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这样的事情最近经常发生了。但忙碌过后还是有点遗憾, 哪怕是现在投稿的人变多了, 内容也变得多彩多样了，可别说孙博了, 光是林晖和陈予易看了都觉得乏味。故事没有趣味性不说，甚至有些句子都是不通畅的。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故事塑造和文风问题，他们俩个刚看上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些人多数都是模仿者向阳故事专栏上的文写的。或许是向阳这个新人作者突然崛起，连带着微角报社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二者互惠共赢。

莫说那些报社想要寻找又一个“向阳同志”，同样地也是有无数原本不爱写作，甚至是看不起写作的普通人拿起纸笔写了东西试图投稿，成为第二个“向阳同志”。有才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东施效颦的故事自然也不会受到欢迎。

那写出来的故事也不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

整个报社里的人最认可的还是一开始给自家报社带来生机的“向阳同志”，期盼着他多写出优质故事来，让他，连带着微角报社都发展得越来越好。

但这回陈予易收到向阳同志的来信，他看见里头的信时忍不住皱紧眉头，脸色也变得不好看。把信看完后，他几乎是慌张着脸拿着那封信跑到孙博办公室里去。

“孙主任大事不好了，向阳同志说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这些是最后的稿件。”

“什么？”孙博原本正悠闲地在看书，突然被陈予易冲进来的鲁莽动作吓到，又是被他的话吸引住，震惊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信纸，一字一句的话看了起来。他看完后浑身泄了力气，再没有一开始的意气风发。

这颗摇钱树就要结束了？

“快，你和我说说之前向阳同志寄来的稿件还剩多少？”孙博像是想起些什么，忙招手让陈予易说说。

陈予易也是被他给问懵了，他飞速地在脑子里转动着，报出一个数字，“大概还有六章左右，这次向阳同志又新寄来了二十章的稿件。”

孙博快速说着，“咱微角报社三天出一期向阳故事专栏，也就是说还能撑上一两个月。”算清楚这笔账后，他重重地松了口气，心底也舒畅不少。这样的话，向阳同志其实是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这件事情的。

回头想一下，向阳同志这个故事陆陆续续也寄了好几回稿件过来，而且每次的字数还不少。和这个时代盛行的短篇故事集比起来，向阳同志写的这个故事也足够长了，此时结束好似也还能接受。

抱着这样的心理，孙博这才稳下了心思，又把手头上的纸重新看了一遍。初时看情绪太过于激动，现在冷静下来再回读这封信，孙博对里头的很多观点还是认同的，也因此更加佩服向阳同志。

这几个月他们微角报社给的稿费不算少，甚至比市场行价还要高上一点。向阳同志认为故事剧情线世界线都走完了，人物形象都塑造得充分，想表达的都表达完了，接着果断完结，而不是拼命东拉西扯凑字数想多赚点钱。光是这点就值得孙博钦佩。

换做是他处于向阳同志这样的境地，他自己也无法保证会做出哪种选择。他沉思了会，交代陈予易，“这个故事结束了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我也没办法再争取。信中向阳同志说有机会希望咱能再次合作，他应该还是比较满意我们微角报社的。”

他指了指手头上的信说，“予易，这样，你去回封信，把剩下的稿费都给结清了，然后诚恳点说下我们微角报社的诚意，随时欢迎向阳同志投稿。我们很是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如果质量能和先前的持平，我们也是不会亏待他的。”

这基本上可以说是微角报社最大的诚意了，他们也希望能留住这棵摇钱树。陈予易听了连忙点头应下，保证道，“孙主任您放心，我这就回去把回信给写了，争取早点把信给寄出去。”

“好，去吧。”孙博挥挥手让陈予易出去，等到人走远后听不到动静，办公室里才传出悠长的叹息声。

那头许晚秀却是悠闲无比，她并没有打算无缝衔接构思新的故事。一个是暂时还没有好的灵感，另外一个也是需要休息。

赚钱是好事，但为了赚钱过度紧绷着一直没有休息，还是这种持续输出性工作，只怕在不知不觉间给身体留下了隐患。

算上微角报社那边的连载时间，许晚秀打算给自己休息上一个月，放松一下心情，也可以边收集些新故事的原素材。于是蓦然地，她的日常生活宽松不少。

除了白天在学校里上课，晚上许晚秀也可以和赵国强下楼去散步，回来后再准备下第二天的教案，更是多了不少时间可以睡觉。

秋日犯困这回事，她也是到了今年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饶是赵国强也忍不住取笑她，“你这当真是累坏了才会这样疯狂地犯困。”

许晚秀对此也很无奈。

周日不用赶稿子，许晚秀自然也是空闲的，她和赵叶去菜园子里浇过菜后，就回家收拾了点东西，又一起往集合点那走去。

许晚秀和赵叶走在集市里，赵叶是不知道要买些什么正头大着，许晚秀笑着说，“我最近有点想吃鱼了，咱要不去找找看有没有新鲜的鱼？”

周六的课许晚秀帮她上了，连着休息日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周云珊就回县城娘家去了，所以也就没和她们一起过来集市。

赵叶想着那鱼不贵，要是新鲜的话，好歹也是一道肉菜，那倒也是不错的，便应了下来，“行，那咱先过去那瞧瞧。”

鲫鱼豆腐汤的美妙，许晚秀已经在脑海里默默回味了，虽然没能买到那紧俏的豆腐，要是能买条鲫鱼回家熬点汤也是好的。

两人往卖鱼那一块走去，随着路程接近，那鱼腥味也越来越浓重，许晚秀感觉有点不舒服。她只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道一走到常买鱼的那个摊位去时，她直接就干呕了起来。

下意识地捂住嘴往侧边微微弯下腰，呕不出什么东西，但这鱼腥味始终萦绕在自己身旁，许晚秀实在是受不住了。

赵叶扶着她满是急切问，“晚秀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啊？”刚刚还好好地有说有笑的人，这一下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饶是她生过两个孩子，这一时半会也还没转过弯来。

“我们先走。”许晚秀勉强说了四个字，拉着赵叶走出那片卖鱼的地方，直到远离那些鱼腥味，走到一个稍微干净些没用异味的角落里站好，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稍微缓了过来。

赵叶站在一旁观察着她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见她把捂在嘴边的手放了下来，这才又关心问，“晚秀你现在怎么样，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嫂子陪你去卫生所看看。”

“没事没事，我就是闻到那鱼腥味就想犯恶心，现在已经好多了。”许晚秀摇摇头笑着安抚着赵叶。说来也是奇怪，她之前也来过这里买过鱼，平时都没有什么事，怎么最近就突然犯恶心了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叶连着重复了两遍，高高提起的心这才放回原位，她接着嘀咕着，“这好好的怎么就犯……”

最后“恶心”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赵叶顿住，目光下移到许晚秀平坦的腹部，她眼神亮了起来，抓住许晚秀的手凑过去小声就问，“晚秀，你和嫂子说，这个月月事来了没？”

许晚秀原本也没这方面的心思，但她多多少少还是懂一些的。听到赵叶这么一问，瞬间反应过来，连带着平稳的心也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仔细地在心底算了一遍，许晚秀迟疑道，“这个月好像已经过了三四天了。”

这具身体的月事是准的，许晚秀来了之后几乎每个月都会准时来，前后不超过两天。也是这阵子正好赶上回赵家屯，这舟车劳顿的，许晚秀也只以为是生活改变后引起的月事紊乱，过几天就好了。

如今被赵叶这么一提醒，许晚秀不禁联想到近来的一切，她说，“我最近总是容易犯困，夜里很早就睡下了。”

赵叶几乎是高兴地直拍大腿，笑得连牙齿都给露了出来，她点点头大呼：“这可不就都给对上了，我怀乐乐和晨晨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这肯定是怀了！”她主动提议，“要不我陪你去卫生所看看？”

“咱这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还得买接下来十天的肉菜，还是先不去了。”许晚秀心底也有了八分肯定，此时拼命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她还是拒绝了赵叶的提议。总不好为了自家的事耽误了赵叶家接下来将近十天的伙食问题。

见许晚秀是真的不想去，赵叶这才歇了心思，她说，“那你在这找个地方坐着，这集市里人多，要是被人磕着碰着也就不好了。”

“你想买点什么说给我听就好，我回头帮你一起买回来。”赵叶爽快道，她扶着许晚秀走到角落那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其实现在倒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受，好像也没有到不能走动进集市买菜的程度。不过赵叶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她说的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许晚秀自己也是头次疑似怀孩子，自然也是郑重点比较好。

这样想着，许晚秀也就应了下来，她点点道，“那就辛苦赵大嫂你了，那鲫鱼就先不买了，闻着就觉得腥。”她大概和赵叶说了些自己今天想要买的肉和菜，又从衣服口袋那拿了票和钱给她。

赵叶刚想说回来再给钱和票就好了，许晚秀就已经先她一步开口说，“这些钱和票你先拿着，回头再把剩下的给我就好了。”她就怕赵叶到时候钱和票不够，反而自家的肉菜买得少。

“那行，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着些，我先进去了哈。”赵叶接过钱票又交代了句，又急匆匆地走回集市里。她们刚才耽搁了会，集合的时间点是固定的，赵叶就怕回头迟到了不好。

只留下许晚秀一个人坐在那平整宽大的石块上，此时脑袋放空下来，对于自己疑似怀孕了的事情还是很茫然的。她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腹部那轻轻揉着，又像是在护着里头的小生命，珍重无比。

对于生孩子这件事，在许母催生的时候，她说的是顺其自然；但其实赵国强和许晚秀平时一起共赴云端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于在意做什么措施。偶尔赵国强情感浓烈的时候，他也会揽着许晚秀说，想有个像她像自己的孩子。

许晚秀也是抱着当时和许母说的时候的态度，一切顺其自然。她还算是喜欢孩子的，更何况是连着她和赵国强之间血脉的孩子。哪怕是即将迎来艰难的那十年，许晚秀也有能力和信心，坚信自己和赵国强能够照顾好孩子。

这样想着，许晚秀抚摸着自己腹部的动作愈发轻缓，连带着那眼神也变得柔和下来。她脸上挂着抹浅笑，小酒窝若隐若现，内心里一片柔软，仿佛已经可以瞧见不久后的将来有个长得白嫩圆润的小娃娃跟在自己身边，软软糯糯地喊着“娘~”

赵叶很快就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回来了，两个家庭的伙食自然是沉重的，哪怕许晚秀已经减少了些本来想买，又不是很必要的东西。许晚秀站起身迎着她，说，“这东西也太重了，我提不了重的，赵大嫂你分点轻的给我总是可以的。”

“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好，这么些东西我还是提得动的，可不比我在田里干活轻松多了？”赵叶拒绝了她，还怕她有心理负担，说笑着宽慰她，“你啊现在刚有孩子，怕是才一个月多点，万事都得小心着。拿肉菜这些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那就多谢赵大嫂了。”许晚秀被她那淳朴的善意逗得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份情谊她也是暗自记在心底的。

两人走去集合点那，到点了再坐上车回到部队里，接着走回家属楼去。一路上都是赵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边喘着气，还刻意放慢了脚步，再三交代，“晚秀你也不要走那么快，这个时候最得注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