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蝶衣愈接近围满人的床边,胸口愈沉,身子不由自己的僵硬,险些无法呼吸,她甚至不敢走向前,怕再接近会看到难以承受的景象。
在场的太医走向任蝶衣,取饼她盘上的葯,试了没差错,端给人服用。
任蝶衣顺着太医的举动看去,终于见到了花弄影!
在赶来的途中,她听说他为了保护丞相,挨了一记暗算,伤口正在胸膛边,目前还不确定能否保住性命。
“好孩子,等你康复了,爹封你为王。”谋反成功的丞相正守在床边,从他忧虑的口吻,足以断定花弄影这个幼子在他心目中有着一定的分量。
任蝶衣愣愣的站在太医身后,出神的凝视着床上憔悴的花弄影,幸好众人都在关注他的伤势,没人发觉她的神色过于异常。
花弄影喝了两口葯,却呕出一口血,吓得众人冷汗直流。
然而他十分平静,柔声劝告着父亲,要他放过某些朝廷官员,不要再动干戈。
任蝶衣听他念出口的人名,全是她曾提起过的,即是那些在朝中真正为国家百姓尽心尽力的朝臣。
她听着听着,眼眶不禁泛红了。
她知道花弄影伤得这么重还强撑起精神说服丞相手下留情,只是为了完成她的愿望而已。
丞相再三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花弄影的要求。
花弄影宽慰的笑了笑,又吐了血,整个人衰弱得似乎就快要死去,教人看得心惊肉跳。
他轻轻的推开丞相,“爹,你去忙,我先休息。”
丞相咬着牙,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点头离开,不忘吩咐众人,“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取,取不到的马上禀告过来。”
任蝶衣仍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帮助花弄影,使他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让他疲惫的神态变得精力充沛。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他如此憔悴,更没想到她会难受得心如刀割。
花弄影涣散的目光在半空中游移着,却在不经意中转向一动不动的任蝶衣。
两人四目相对,看见了对方又觉得见到幻影,目不转睛的盯着了许久。
周围侍奉的宫人发现异样,却不敢妄自打搅。
任蝶衣试了几次都说不出话,充满水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深怕一眨眼,花弄影就会死去…她宁愿永远与他这么相望下去。
“你来了?”他先开口,说话彷佛成了困难的考验,他的语气微弱得令人难以辨识。
“嗯。”任蝶衣放下手上的盘子,坐到他床边,握住他伸来的手。
她感觉到眼眶潮湿,担心失态,连忙低头不让他看到她伤心的模样。“你说过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看你这样子,算是照顾好自己了吗?”
花弄影咳了几声,虚弱的命令周围的侍从与太医,“你们先出去。”
众人不忍忤逆,逐一离开,守在宫外。
“蝶衣,是我的人带你来的?”花弄影将她的手挪到他缠满纱布的胸口。
她点头,瞥了一眼纱布上染出来的血色,感同身受般的疼痛起来。
这个平时把她气到快发疯了她都舍不得不重手的男人,竟伤得这么重!若知道是谁害了他,就算那人的目标本不是他,她也会忍不住把对方撕成碎片!
“告诉我伤得如何?需要什么葯或什么人救你?”任蝶衣调匀气息,硬将眼眶边打转的泪水逼退。
“我好喜欢你。”花弄影答非所问,声调已低不可闻。
他低哑的嗓子使她心痛得浑身发颤,她不敢想像是多么剧烈的痛楚让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我也是。”任蝶衣凑近花弄影的脸,亲了亲。“将来我们要到关外去看黄沙草原,你快好起来,我已经等不及跟你走了。”
花弄影毫无生机的脸霎时露出灿然的微笑,如回光返照,灿烂至极。“你终于答应跟我走了?”
任蝶衣拚命点头,一开口就是哽咽。
“不能反悔。”他用双手包覆着她的五指。
“绝不反悔。”她的另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掩盖着止不住的泪水。
“蝶衣…”他满足的轻唤了她一声,未能说完的话化作叹息,渐渐消隐。
任蝶衣慌乱的放下手,用蒙胧的泪眼捕捉到他正欲昏睡的情景。“不,别睡过去!”
察觉到花弄影的气息正一点一点的枯竭,她焦急的握起他的双手,恳求道:
“把眼睛睁开,别放弃!”
可他毫无反应,彷佛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震住了,尖锐的嘶喊声从体内不断上升,在冲出口的刹那…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突然打了一声喷嚏,紧接着张开明亮有神的双眼,捏起身上的锦被,拉远一些,嫌弃道:“这被子是谁盖过的,怎么味道这么不好闻啊?讨厌!破坏我的情绪嘛~~”
任蝶衣就要出口的呐喊被硬生生的中断。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瞥了瞥她,眨眨眼,继续道:“蝶衣…”
他又满足的轻唤了她一声,似乎有未能说完的话又化作叹息,渐渐消隐,接着他的气息又开始一点点的枯竭,整个人仿佛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张得大大的眼睛,这次挤不出半滴泪水,涌上唇边的呐喊,霎时变得支离破碎。
她用力握紧双拳又渐渐放开,颤抖的手指缓慢的摸上花弄影苍白的脸,突然,使劲一拧…
“啊…”花弄影马上痛呼出声。
“你再给我装死看看!”任蝶衣饱含怒火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恰似从阴间窜起的寒风。
花弄影拉起被他嫌弃过的被子,颤抖的覆住下巴,畏缩的看着她,“不要生气咩…人家胆子粉小滴。”
“…”她已怒火攻心,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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