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袅袅。</P>
臻义摆了一个酒杯，恭敬的倒了一杯温热的酒。</P>
“太后，酒已温好。”</P>
华阳闭上双眼。</P>
仿佛下了某种决定，站起身来到案桌旁坐下。</P>
他深呼一口气。</P>
看着混浊的酒液，思绪飘飞到了过往。</P>
一个天真的少年郎。</P>
因当初的楚王想要和嬴稷合作。</P>
以联姻的名义，将他送到了秦国。</P>
还记得，初来秦国时。</P>
因无权势。</P>
而被一些嫔妃针对。</P>
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生。</P>
被称为宣太后的芈八子。</P>
那一句轻柔的询问，“少年郎，你叫什么？”</P>
让他记忆犹新。</P>
后来，在宣太后的帮助下，逐渐掌控了权势。</P>
无人敢冒犯。</P>
手握生杀之权，威仪大秦。</P>
曾经天真的少年郎也不再天真。</P>
仇恨，杀戮，阴谋，死亡，权利，富贵。</P>
与之相随。</P>
整个天下，是一个食人猛兽。</P>
它吃掉了人，吐出了皮囊。</P>
所有人都披着皮囊的活着。</P>
争权夺利，只为能让皮囊更加的充实。</P>
上层人，也同样如此。</P>
只不过它们遵循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存在的规则。</P>
这种规则叫做仁义道德！</P>
但其中的凶险与较量，比任何地方都要来到危险。</P>
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他脱颖而出！</P>
还得到芈八子的信任。</P>
试问几人能做到？！</P>
华阳想着，嘴角扬起一丝弧度。</P>
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是自嘲。</P>
只是让人难以预料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倒下了。</P>
被自己的孩子，亲手赶出了王宫。</P>
曾经拥有的显赫，转瞬即逝。</P>
他与其他楚系势力成员，成了阴暗里的老鼠。</P>
不敢直视名为嬴稷的太阳！</P>
命运再一次眷顾了他。</P>
在芈宸的帮助下，继承了全部的楚系势力。</P>
也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P>
嬴稷在世时，不敢轻举妄动。</P>
一直等待着……等待着太阳落下。</P>
花费了几十年，终于熬死了嬴稷。</P>
他也逐渐……走到了芈八子曾经的高度。</P>
本以为已经追上了芈八子的脚步。</P>
甚至是超越。</P>
超越芈八子曾拥有的一切！</P>
成为掌控秦国的王。</P>
真正的王！</P>
而不是坐在那张王椅上的傀儡！</P>
可这个位置仿佛被下了诅咒。</P>
他与芈八子步入了一样的结局。</P>
一个仿佛无法逃脱的结局。</P>
幸运的是，动手的人，不是他的孩子。</P>
因为他不会有孩子。</P>
他不像和芈八子一样，因血肉亲情而心生怜悯。</P>
不幸的是，杀他的人，不是他的孩子。</P>
否则，或许他也能和芈八子一样。</P>
苟延残喘，寿终正寝。</P>
华阳思绪飘回到了现在。</P>
他颤抖着手，拿起酒杯。</P>
溢出来的酒液流淌。</P>
从华阳的手指上，流淌而下。</P>
“这酒……可痛？”</P>
刚问完这句话，华阳便一仰头，将酒液吞入腹中。</P>
臻义此时才开口道：“臣不知。倒是听母亲说过，饮此酒者，会口鼻流血。臣未曾喝过，至于痛与不痛，倒也无法回答太后。”</P>
华阳放下酒杯。</P>
腹部如同有团烈火在燃烧。</P>
喉咙则如刀割。</P>
强烈的窒息感，让华阳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P>
血液从鼻孔，嘴巴流出。</P>
配上扭曲的脸，显得甚是狰狞。</P>
华阳喘着粗气，死死拉住臻义的胳膊，“告……告诉……告诉赵……赵姬，这……这个位置……不是那么……那么容易坐的！”</P>
身体的痛楚，让他几乎发狂。</P>
华阳发了疯似的推翻案桌，肆意狂笑，“他会和我们一样！哈哈哈，子弑父，父杀子！没人……！”</P>
他死死盯着眼前正襟危坐的臻义，“没有人能逃得了……宿……宿命！”</P>
刚说完这话，华阳仰头栽倒。</P>
死不瞑目的看向门口。</P>
臻义不言。</P>
等了良久，见华阳没了动静。</P>
臻义行了一礼，“得罪了。”</P>
她上前，将华阳尚未僵硬的尸体摆好。</P>
掏出手帕，擦掉华阳手指上，残留的酒液。</P>
又擦掉华阳鼻孔下与嘴角的血液。</P>
伸手将华阳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闭上。</P>
又将周围的一切，恢复原样。</P>
做完这一切，臻义朝着华阳的尸体，深深一拜，“恭送……太后殡天。”</P>
王陵。</P>
随着巨大的石门落下。</P>
嬴子楚永久沉睡于王陵。</P>
嬴蛟跪在墓碑前，沉默不语。</P>
送走了母亲，她的死期估计也快了。</P>
她找不到任何借口，能够为自己辩解。</P>
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让赵姬与嬴政饶她一命。</P>
无论为了稳定局面，还是让嬴政的王位不受威胁。</P>
杀她无疑比放过她，更值得选择。</P>
“蛟儿。”</P>
赵姬的声音，从嬴蛟身后响起。</P>
“父亲。”嬴蛟依旧低着头，“你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听你的吗？”</P>
“在你当着众臣的面，救了我的时候。我就当你是我真正的父亲。”</P>
嬴蛟低喃道：“可我想要争。我想要那个位置。我想要万众瞩目。”</P>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嬴子楚的墓碑，“所以，我不后悔。”</P>
“这是你的人生，没人能为你做出选择。”赵姬摇了摇头，“为父也不是想要问你后不后悔。那样没有任何意义。”</P>
看着嬴蛟倔强的背影，他声音低沉道：“你始终是其他人利用的棋子。为父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P>
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她不自量力吗？</P>
或是没有能力吗</P>
嬴蛟自嘲的笑了两声，“也包括你吗？我的父亲。”</P>
赵姬没有说话。</P>
嬴蛟笑容更加苦涩。</P>
“那……那嬴政呢？”嬴蛟看向百官簇拥的嬴政，“她也是棋子吗？”</P>
“不是。她是棋手，天生的棋手。”</P>
“为什么？因为她是你亲生的孩子？”嬴蛟闭上双眼，表情带着悲戚。</P>
“无论有没有我，她都会是棋手。而我，只是做了轻微的改变与铺垫。”</P>
赵姬感叹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小势可变，大势不改。”</P>
很多事情，在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结果，以及发展方向。</P>
穿越者能够改变的，真的很少。</P>
就比如魏无忌的死。</P>
从魏无忌开始推崇信义，从她名扬天下开始。</P>
就注定她无法坐视魏国被秦国入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