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宝贝前妻 金吉 4237 字 9个月前

当梦想与爱情起了冲突,年轻的心又不够有圆融的智慧去解决,是不是真的只能在失去挚爱的惆怅与无法展翅的遗憾中,选择其中一个结局?也许当年听家人的话,不要太早把子甯绑在他身边,后来他只身到百老汇发展,子甯留在台湾继续念书,他们之间会否不同?只是随着儿子的诞生与成长,他已经不再去懊悔当初冲动之下娶子甯的决定,但依然憾恨当年自己在面对事业与婚姻时不够成熟。\WWw、Qb5。CoM\

家人认为是他的前女友安娜再次出现造成了日后的结果,不过黑恕平却相信是在更早之前,一只雏鸟的死亡―像蝴蝶效应一样,事情开始有了征兆。

那年夏天,他们房间外的大窗口,有鸟儿筑了爱巢,还下了蛋。刚新婚的子甯很开心,每天像小麻雀一样吱吱喳喳跟他报告她的鸟蛋观察心得,而当时的他受了家人的刺激,决定再次展开他的生涯大冒险,开始每天思考他究竟该以什么作为终生职志。

「养鸟吗?」糟糕,他脑海里想到的是《射雕英雄传》里郭靖跟华箏养的那两只雕……他果然天生是个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者。抓了抓头发,他把养鸟这个看样子不会太有趣的职业从选项里化掉。

「平平……」

小妻子的哭嗓让他回过神来,心头一紧,他看见子甯双手捧得小东西,哭着朝他飞奔而来。

「小鸟摔到楼下,都没反应了,它是不是死了?」心软的骆子甯,眼泪像善感的春雨,一下子在脸上汇成小河。

黑恕平捧过她手上的雏鸟,小雏鸟尸体早就已经僵硬,但抬眼对上小妻子期待又紧张的神色,他突然心软,实话说不出口了。

「乖乖待在家,等我回来。」他起身拿了车钥匙离开。

那天晚上,他带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雏鸟回家,妻子开心地将校雏鸟捧在掌中,宝贝得很。

平平果然很厉害,她真的好高兴,这下鸟妈妈不会难过了。

那时的黑恕平只是跟着开心,没有任何不安。

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背后却隐藏了太多警讯,他的妻子把他当成天,当成唯一的精神支柱与依靠,而他竟然除了说谎之外,没有能力背负她心智还不够成熟所带来的后果。

生命不能拿来开玩笑。奶奶如是说。

一年后,他尝到了说谎的苦果。子甯小产了,他看着哭得伤心的妻子,突然间不知该怎么让她面对事实并停止流泪。他也同样的痛苦,但他可以忍耐,独独她的泪水却让他招架不住。

「宝宝只是……只是觉得妳的肚子比较安全,所以他暂时不出来了。」

「真的吗?」子甯眨着泪眼,抚着肚子。

「真的。」他拍拍妻子的头,将她紧紧抱住,像哄着小女孩般摇啊摇,哼着「Edelweiss」

子甯的辅导师不赞同他这么做,因为他等于给了子甯一个不用面对现实的借口,悲伤的情绪无法被正确处理,她就算明知道丈夫只是说了个骗小孩的谎言,还是会选择相信,甚至因此和试图跟她说实话的人抗辩,孩子气地捂住耳朵不肯听别的声音。

爱不是只要为对方着想,只要对方快乐吗?他只是说了谎,难道这不是因为爱她,才不想她难过?他得承受说谎后一个人面对失去小生命的心酸,谁能指责他是自私的?

子甯从那天开始变得紧张兮兮、小心翼翼,她认为是她太不小心才害宝宝不小心流出来,她要开始保护好她的宝宝,绝不让他又不小心流出来。这样的子甯,不能说对他没有造成压力,但是很快的,黑恕平有了新的目标转移妻子小产的伤痛。当年因为觉得爱玩的两人凑在一起根本「前途无亮」,进而甩了青梅竹马的男友前往好莱坞发展,星途一路顺遂得教人眼红的白安娜,又出现在他和家人眼前。

「你竟然结婚了?」安娜女王自尊心受损,谈起这些年她的感情路,总归一个字:Shit!她努力工作补偿自己,而这个只会玩的前男友竟然结婚了?有没有天理啊?「我要破坏你幸福的婚姻!」

她开始天天来蚤扰他,带他去她朋友的派对,认识那些戏剧界有名的、或还未成名的家伙。

黑恕平没有对家人解释白安娜根本不是他婚姻破裂的原因,他太了解安娜、她只是人来疯,爱瞎闹,在她丰富的情史中,他绝不是让她最受伤,也不是身分地位最显赫,顶多就是数一数二的帅罢了。

问题是安娜其实不爱帅哥,她当年跟他在一起,是因为白家世交同年纪的男孩子里,和她合得来的只有他和老七,而老七生得太俊美,他虽然也是个美男子,至少比起老七那张祸水脸孔好一些,重点是性格古怪……总之她爱怪咖胜过爱帅哥。就某方面来说,安娜还是他的伯乐,他喜欢看那些人演戏、排戏,喜欢加入讨论,而那个排外的圈子之所以很快地接纳他,就是因为他无意间展现了惊人的才华。而后,在一次因为好玩而加入舞台剧的临时演出,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过了许多年都还记忆犹新。他爱的不只是演戏,而是戏剧本身,他很确定这一次他不只是找到想尝试的目标,而是他的生命就是注定要为此发光发热!

他开始常常往那个圈子跑,剧场、工作室、片场,当然他对妻子还是一样疼爱,只是疼爱之中多了对待孩子般的哄骗和敷衍,反正他说的那些骗小孩似的谎言都见效了,他也就干脆继续用这种方法对待她。

他不是不爱她,只是没发现在有了梦想与目标后,他渐渐把她当成包袱一般的存在,夫妻间该有的互相理解与分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他们之间。

他还是爱她的,这份爱从来就没有消失,只是坚定不移的爱,并不代表它就不脆弱。

「说真的,我很高兴你终于不再低调了,但你能不能制造正常一点的八卦新闻?比如说跟安娜旧情复燃,或者跟Eve搞搞暧昧,而不是被条子逮到你像精神病患一样在自家门口咆哮?」从警局将黑恕平保出来后,霍尔的聒噪就没停过。

黑恕平一脸被严刑拷打过的委靡样。「不要跟我提八卦新闻。」他向后躺进皮沙发,摊成死尸状。

「你自己看,这是今天新出炉的八卦杂志。」霍尔丢了一本《零周刊》到他面前,「不知道他们下一期的封面故事会不会变成:幻影社长疑似有精神病?」虽然那还满有趣的,只是到时一并被挖出来的可能会是黑家豪门秘辛之类的辛辣话题,甚至包括他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前一段婚姻,他相信老友应该不太想见到家事被挖出来大书特书吧?

黑恕平连把杂志拿起来翻都懒,「随他们去报吧,当年的我为了在乎这些虚伪的价值与评断,已经失去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了。」

一个人为了追求自己认定的目标,或许会激励他向上,但在往上爬的过程中也会不小心迷失方向,忘了自己当初所追求的梦想的本质。

也许是他太恃才傲物,或者太幸运,对他来说为了生活而放弃梦想,只是不够坚强的借口,这种人软弱无能,又不肯承认自己无能,正好现实提供了他否定自己无能的好理由。

但他又不能不承认,如果他不是黑家少爷,他不可能花大半生去摸索自己想要什么,不可能完全不用烦恼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只需全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他不是太幸运遇到知音与伯乐,他可能跟世间千千万万个他看不起的凡夫俗子一般,不懂理想为何物,从来不知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知道在求温饱或追求世俗价值观上像陀螺一样打转。

年轻时的他没想过自己的幸运,他为自己被发掘的才华骄傲,为追求所谓的梦想而走火入魔,他认为自己是对的,不认同他的人只是正视不了自己的平庸与懦弱。

人大概很难一生下来,不经历练与折磨就得到圆融的智慧,懂得为自己拥有的一切抱着感恩的心而非自傲。他是个幸运儿,在梦想的道路上从未有过重大挫折与失败,大概就因为这样,老天让他在另一处跌了一大跤,几乎把他的的生命怞空。

多讽刺?他以为他的才华与事业是全部,他没有失去这些,老天拿走的是他以为已经不重要的,但却让他痛不欲生……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后悔过丢下子甯到纽约,幻影是我的第二生命,如果我为了她放弃,也许有一天我会恨她。」又或者舍不得恨,却在飞不了与恨不得之间变成暴躁失志的怪物。「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伤害了子甯,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戏剧,为了幻影……」

如果停留在原地,冒险不会开始,生命也会停滞不前。他知道时候到了,他天生喜爱冒险,过去几年只是暂且休息,停止无头苍蝇般地盲目寻找目标。那种找不到方向的人生让他累了,然后他遇见子仓用,为她忙碌、为她躁心、为她的喜而喜、为她的悲而悲的日子对他来说是一种甜蜜的休憩,如今又到了他该飞翔的时候了。

那年他前往纽约。子甯很乖巧,不吵不闹,答应在台湾好好把正常的学业进度补完,看到时是他事业安定了回到台湾,或她搬到纽约去和他同住。

他要忙的事太多了,而找到目标后,每一次克服阻碍,每一次成功攻下一个里程碑,都让他乐不思蜀。

他当然想念子甯,于是事业正得意,几乎忘形地以为世界绕着自己打转的他,忘了当初离开时的体贴,要求子甯搬到纽约与他同住。

家人反对也没用,子甯只听他的。没几天,从来没自己搭飞机出国的小女人提着行李出现在他公寓门口,那时还真多亏了大嫂帮他接子甯,因为他正在忙着剧团的公演,连老婆坐哪一班飞机都没问!

那时的他真的像刺眼又招摇的太阳,见到子甯当然很开心,不过也许更开心的是他的老二。当天晚上也不管子甯累不累,她才洗完澡,合衣躺上床,他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确实在贞躁和感情上,他没对不起子甯,还真难怪他饿太久,无法忍耐到前戏做足……也许野蛮的始终只有一方,她毕竟只能算是待宰羔羊。

虽然太横霸,忘了体贴,在完全释放的那一剎那,他却还是喊着她的名字,入睡时也从没忘记将她抱在怀里。

其实回想起那阵子,黑恕平还是得承认,他对子甯的爱,占有与霸道多过怜宠和疼爱。

初到纽约那时,她几乎就像他床上供他泄欲的娃娃,因为他分给她的时间都是剩下来的,醒着时大多在忙剧团的事,回到家吃完饭就是跟她作爱,至于其它时间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打发过去。

庆幸的是,大哥大嫂也在纽约,子甯偶尔会去找大嫂,她们两人性格一样的恬静,会一起做些手工艺或玩玩花艺,又很聊得来,算是子甯在纽约少数开心的回忆。黑恕平不跟她聊戏剧,因为她也听不懂。带她去逛街,他们有兴趣的始终不同,幸好黑恕平依旧爱她看到可爱小东西时笑得孩子气的模样,而骆子甯也一向乖巧安静地等待他挑选她不懂的书和影片。带她到幻影的办公室,她通常无事可做,只能吃点心和发呆。分开了一段时日后,原本不易察觉的代沟正渐渐拉大,过去他总是配合着她,聊她能聊的,聊她想聊的,如今他开始不只一次地感觉和骆子甯无话可说,两人独处时就只好作爱。

也许正因为这样,黑恕平从不主动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妻子。骆子甯其实敏感地察觉到他俩之间出现问题,她无法贴近黑恕平到纽约之后的生活―如今想想,其实连他过去在台湾,在黑家大宅以外的生活她也很少参与,但她却依然害怕去面对。

骆子甯到纽约还不到半年,黑恕平因缘际会下,决定跨足电影业,他的第一部片还是自导自演,虽然是小众小成本的电影,不过让他在电影界闯出了一点名气,幻影也开始聘用助理和经纪人。

「听我的,老弟!在百老汇你可能比我专业,但在好莱坞我绝对比你有一套。」后来跟幻影一干干部闹得不愉快的经纪人安德鲁,就是当时毛遂自荐并被聘用的人之一

「你有外型,有实力,双管齐下才红得快,光想走实力派低调路线,你熬到头发半白都不见得有用。不过你的婚姻是一个大问题,我劝你最好对外宣称你单身……」

安德鲁见黑恕平不为所动,笑道:「不过好莱坞对离婚也是挺宽容的,有快捷方式可走,有些事情可以别那么死板,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缺那张结婚证书呢?」

黑恕平发誓,刚开始他真的觉得安德鲁鬼话连篇,要不是这家伙在电影界真的有不错的人脉,他真想开除他!他不是完全只顾自己的人,他也发现妻子在纽约并不快乐,因为她所有快乐的回忆都在台湾,在那里还有家人疼爱她,她会在清早到小公园散散步,到早餐店买爱喝的奶茶,到手工艺品店晃晃,老板娘知道她怕生,但会请她喝水蜜桃果汁……虽然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但那些都是她努力赶上一般人,学着拓展自己社交圈的成果。

「妳想回台湾吗?」他问。

「我也想在平平身边。」如果在过去,这样的话总会软腻似撒娇,如今他却听出她声音里的疲累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