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查,核实,立案,确认,之后,卻明约谈侯永福。
在当地党委专门提供的一处幽静的低矮小楼的二楼,身材高大的侯永福一走进来,就没好气,繃着脸,昂然而入。没等卻明动问,便旁若无人,滔滔不绝的发起牢骚来了:为革命辛苦了一辈子,从乡镇一步步干上来,历经了不知多少麻烦,危险和折腾;又历数自己所建立的功勋,所取得的成绩,做出的牺牲,临了临了,居然招致眼红嫉妒。云云。
卻明十分严肃地打断了他的唠叨,正颜厉色地说,“经历和成绩只能说明曾经,不能掩盖或折抵错误,我们今天所要谈的是,你有没有错误问题;针对你的错误,你如何向组织交代。”
侯永福脖颈一挺,昂然说,“我是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共产党员,是一个有觉悟的,高度自觉的人,能有什么问题?我经得起考察!”
经过请示之后,卻明所做的这次一对一的约谈,实际上属于教育提醒谈话。实际上是给他一个自己主动的机会。但是,明明问题很多很严重,侯永福却态度嚣张,狂傲,卻明深为惋惜,也颇为惊讶:不知他凭了什么那么底气十足。
这是一个多雨的省份,尤其是冬季,基本上是天天毛雨飘飞,十天下雨,难得一天晴日。
卻明回到省里后,就侯永福一案向纪委常委进行了汇报,并请求批准采取下一步措施。就在此时,一桩骇人听闻的刑事案件,由板原市爆出,案件的主角居然就是侯永福!
担任副市长之前,侯永福曾经担任板原市城建局局长之职,升任副市长后,因为一时间尚未有合适人选,他一直兼任着城建局局长这一职务。
侯永福被某些领导所赏识,赞扬他有魄力,敢碰硬,能干事。但是,凡是在他手下工作过的人,却都普遍反映,他是一个以权压人,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人。
城建局有一个从部队下来的军转人员,因为没有多大文化,也更不懂技术,因此上就在后勤打打杂,收收报纸,跑跑腿,虽然工作十分辛苦受气,这位名叫祁刚的人也很满足,很珍惜。
谁知侯永福十分看不起祁刚,经常冷言冷语相向,在过道上相遇,祁刚热情,尊重,赶紧跑上前去打招呼,一口一个局长,叫的很响。
每当这个时候,侯永福的反应是,头也不回,理也不理;要么,冷眼相看,哼一声鼻音就算回答。
他出差,带上祁刚就是为了让他当仆人,去伺候他侯永福。稍有怠慢,或不到之处,那脸马上就繃起来了,说话没好气,一直拿脸色给他看。
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在吃住方面的种种分贵贱,不平等:房间分高下,吃饭是他必须服侍他吃完,他才能吃。
祁刚一直忍着,经常自己去安慰自己,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转年到了单位房屋置换,名单上没有祁刚的名字,祁刚家的情况有目共睹,老父老母,弟弟妹妹和他一家,就挤在一个70平米的旧房里,理应属于第一批解决的对象。
但是,祁刚多次找到他,他都只是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你还不够格!”就扬长而去了。
祁刚多次怒火中烧,眼珠都快要气爆了。但想想老人,孩子及其其他家人,又忍了。
祁刚一直只能是按照工勤人员来确定工资标准,他的战友在其他单位,因为领导关心,过问,公务员待遇早就解决了。而他,多次申请,都被打了回来。好不容易等来了再次转公的机会,他郑重其事的花钱请人精心书写了一份申请,呈送上去之后,激动地等待着回音。
侯永福在之后召开的全局大会上,不点名地说,“在我看来,一个连当工勤人员都不具备资格的人,还想通过这条途径当公务员,也想的太美了。你认为其他单位好,连你这一类人的问题都解决了,那你调过去呀?我绝对随时签字,绝不阻拦!”
祁刚简直气炸了肺,他怒不可遏,脑袋“嗡”的一声成了空白。他什么也不再想,也不再顾及,举步径直前往市人民政府所在地。几乎一路小跑,毫不客气的闯入了位于五楼的侯永福的办公室,声称有事关生死的重要亊务,必须找侯永福当面汇报,交流。
进入候的办公室之后,祁刚冷冷的提出,关于他的种种问题,领导可否再斟酌一次?侯永福训斥道,“这些问题不是已经答复过你了吗?又跑到这里来闹,小题大做嘛!”
祁刚又再一次耐心询问,“领导,你考虑一下,是否做一些变动?难道真的已经不能再宽松了?”
“你啰嗦什么呀?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瞎胡闹,小心处分你!”
侯永福话音未落,力大无穷的祁刚,突然猛然扑向坐在椅子上的侯永福,把吓得呆如木鸡的他一下子抱举起来,丝毫不给他挣扎,反抗的机会,就将他像一只麻袋一样,从大开着的窗户,扛起来死命摔了出去;紧接着,他自己也一个箭步迅速跳上窗口,向下纵身一跳。
卻明收到消息,久久不能平静。他的脑际,突然涌出了“花落虽频境常静,水流任急意自闲”;“宠辱不惊,任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看天上云卷云舒”;“优孟得时皆富贵,英雄看惯亦平常”这些充满哲理的句子,从中,他也品出了中庸的气息。
做人,做事,中庸之道是何等的重要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