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对她特别?
王雪葳一向容易失眠,这夜为了L原本无意提醒、却还是忍不住大嘴巴说溜嘴的话,她又睁着眼到天亮。
反正更差的模样她都曾经丢人现眼过了,不过是两只黑眼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于是早上有课的她还是准时到了学校。
下午上完两堂美学课,她照例在画室待到五点多,到系办还画室钥匙时,系助说有人留了讯息给她。
那是一张随手可得的便笺纸,想来不是什么私密的留言,王雪葳直接摊开来看,与主人的个性一样飞扬跋扈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五点半,美设学院图书馆二楼见。黑恕原。
因为接连几日来他频繁的“关爱”,王雪葳不意外他的留言,倒是想他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些?他的艺廊与PUB都倒了吗?
没有戴表习惯的她看了眼挂在系办墙上的钟,分针已经接近六,她向系助道了谢后就离开办公室。
他留了话,她就一定得照做吗?王雪葳走向学院图书馆时忍不住这么想。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二话不说把纸条柔成一团喂垃圾桶,甩都不甩他。
可是毕竟他这几天对她特别的“关爱”,虽然关爱的方式霸道了点,她觉得至少应该谢谢他,而且刻意不去赴约让人空等也很没礼貌。
美设学院的图书馆紧临着美术系大楼,藏书主要以美术设计类为主,大多是不能外借的大本精装书本,在放学时间几乎没什么学生,一般来说大学图书馆进出一定要有证件,不用猜,黑恕原大概又拿黑善真的教职员证才能通行无阻。
来到二楼,王雪葳直觉走向落地窗边较少有人打扰的位置,黑恕原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腿上搁着一本厚厚的西画拍卖年鉴,他翻阅着年鉴,似乎还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她静静地站着,仿佛欣赏一幅画般地凝起神来,不由自主地望着他专注的模样。
虽然她一直很讨厌他,可是她也很明白为什么人们无法抗拒他的魅力,或者该说是魔力更为恰当。
他漂亮,俊美,优雅,有型,种种的赞美也不及他那双像可以穿透人心的眼一眺还来得有力道,王者气势浑然天成。由黑善真的口中她知道黑恕原是家中长辈最偏爱的一位,即便他的兄弟姊妹个个优秀出众,如果不是他从不听人摆布,我行我素,他原该会是接掌家族事业的人。
黑恕原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他。
他是个存在感强烈的人,也是优秀的佼佼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另眼相看?
王雪葳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她知道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才华。
那么,他对她的“厚爱”,只不过是因为……
黑恕原合上书本,抬起头,眼神微讶。
“怎么了?”他拧眉,拿起书走向她。“你脸色好差,中午吃了什么?还是没吃?”
王雪葳像大梦初醒,不喜欢他像对待小孩般地拍她的脸颊,却没有躲开。“我有吃,吃了一碗面,而且有吃完。”她强调道。
黑恕原赞许的点点头,却仍然道:“你吃太少了。”他转身把书放在回收书车上,“走吧。”
“去哪?”她迟疑了两秒,仍是跟上。
黑恕原似没打算回答她,但是放慢了脚步让她跟上。
她想抗议他这副什么事都理所当然的模样,可是这回她破例保持沉默,顺从他的意思。
看在他没害过她又帮过她的份上,她就原谅他这次好了。
跟昨天一样,他又带她去吃了一顿灯光美、气氛佳,而且想必所费不赀的晚餐,地点在可以远眺整个台北城夜景的高楼餐厅,而且是在窗边,在视野最好的位子。
这回黑恕原难得绅士地让王雪葳自己点餐,但盯着昂贵到咋舌的菜单,她迟迟下不了决定。
未了她点了最便宜的牛排。
“我请你吃饭,而以你对我的观感,我想你大可以不用那么客气。”他忍不住取笑道。
“并不是。”这里就算最便宜的餐点,也是一般人吃一顿饭近十倍的价钱,要客气她会直接喝白开水。“我会自己付钱。”老是被他请,他请的每顿饭都贵到会让小老百姓肉痛哪!多吃几顿的话不就像是吃掉一座金山银山?太可怕了!
“你有带钱吗?”他还是一脸取笑。
王雪葳脸颊微热,“我……我会还你。”她哪会没事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平常生活简单,最多的花费就是油画颜料,除此之外她习惯在身上带张百元钞就够用了,反正她常常只吃碗面或一块面包就算一餐。
“那我可要算利息了,一小时五分利怎么样?”
“你是土匪!”她双目圆瞠,见他眼底的笑意,知道他开玩笑,却有些嗔怒。
“从屠夫变成土匪,这样算升格还是降格?”
“欺压弱女子,当然是降格。”
“我说要请你,是你自己不要,怎么能算欺压弱女子?”
“我不喜欢欠人。”她说得理直气壮。
“我高兴请客,没所谓欠不欠,要你欠我,那我岂不是别有所图?”
王雪葳看着他,圆圆的眼里有着审视的、思考的意味。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老是请我吃饭?你知道我讨厌你,难道你是故意请我跟你一起吃饭,好让我食不下咽?”
黑恕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食不下咽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这样算计一个小女孩,好像太无聊也太幼稚了一点。”换言之,她的推论很幼稚,很可笑,但的确是逗得他笑了。
“你拐弯骂我?”
“喜欢拐弯骂人的好像是你。”他笑着提醒她。
“那你干嘛请一个喜欢拐弯骂你的人吃饭?”
“小女孩,你好像得不到结论不打算吃饭?”他们的前菜送上来了,她对他的注意力还比对食物多。
王雪葳用叉子拨着盘子里的沙拉,想要不着痕迹地把青豆和黄瓜挑出来,黑恕原却还是看见了,暗暗觉得好笑,他招来服务生,接着服务生取走她面前的沙拉。
“做什么?”她只是不吃青豆和黄瓜,可没说整盘不吃。
“给你换一盘,要不等你挑完,我都吃饱了。”
坏习惯被发现,王雪葳脸颊微红,“我以为你又会用那种不可一世的口气叫我全部吃完。”话落,她有些怔住,也有些发窘。
他干嘛这么对她说?这样岂不是指他像她的保母似的?
虽然说她之前确实觉得他像管家婆一样。
“你不吃饭的时候我才会这么说。”
很好,重点来了,她昨天烦恼了整晚的重点。
“你……你为什么管我吃不吃饭?”她声音比刚才小了点,其实她很想直接问,为什么对她特别?
黑恕原啜了口香槟,才像若有所思般看着她。
“我说过,等着你向我报复过去我让你咬牙切齿的行为,我等着啊,总不能让我等待的小对手饿得营养不良吧?这样岂不是很无趣?”说完,他又是笑得一脸的陰险和戏谑。
果然像他会说的话,一副居心不良又狂妄的变态口吻,已经越来越习惯他个性的王雪葳不再像以前听到这种话时气得跳脚,而是忍不住玩味。
要把对手养胖,好像不用尽挑这种地方吧?又或者只是因为他自己爱享受罢了?
“如果说我已经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呢?”既然他刚刚说她爱拐弯骂人,那她就老实不客气了。
黑恕原怎会听不出来?他笑容不减,兴味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