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才觉得大惊小怪吧。\\wwW。QΒ⑤、c0m\”
当晚回到家,L听完她晚餐时的新发现,竟然这么回应她。
王雪葳傻眼了,“原来他一直都这么面恶心善吗?”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他心肠歹毒?
“噗……”
L口里的可乐喷到电脑萤幕上。
“干嘛?”王雪葳怪异地看着好友。
L呛咳了一阵,才嘶哑着嗓音道:“面恶心善?你说我老板?噢,我的天啊!”她拍着额头,“好吧,其实老板本来就不坏,跟我以前打工的那些老板比起来,他给薪水痛快又不吝啬,也不会小心眼的在你真的生病请病假时摆臭脸给你看,从这方面来说他真的是很‘心善’。”
“所以你要说的是他并不‘面恶’吗?”王雪葳问道。她当然知道黑恕原不能称之为面恶,要不全世界的人都面目可憎了。
她所谓“面恶”是指黑恕原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不是。”L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她的老板其实很善良,但又不是那么善良。“在公事上他赏罚分明,对员工不会太严苛,所以他是个好老板,但并不是个‘大好人’,因为他从来不关心别人死活,更不会为别人费心思。”
简单来讲,非关情感的事物上,他很善良:而关乎情感时,他爱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可是现在L就不敢讲,也许老板爱的不只他自己……
所以好友的意思是?王雪葳的心又是一阵令她气恼的悸动,在知道自己也许对黑恕原而言是特别的存在时,她竟然无法完全的无动于衷,于是她抗拒着不愿那么快下定论。
L喝光可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心里的话讲出来。
这几年,雪葳对周遭人的付出根本视而不见,她眼中所看到的只有那个劈腿男,即便那个废物男其实没为她做过什么,但只要是一点小小的、根本微不足道的举动,雪葳也会开心上半天,在她这个室友耳边讲半天。
“老板他……对你很特别。”她言尽于此,还是不要讲太多吧。
黑恕原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两年来只有一个人能成为他的待例,而这个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尽对他们而言是“逆鳞”的举动,还能在黑恕原面前活蹦乱跳且变本加厉的挑衅。
“是这样吗?”王雪葳迷惘了,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对她特别。
“你要当我胡说八道也行。”
L和黑善真有股默契,如果王雪葳自己没发现,她们就保持沉默,因为她们都认为黑恕原的“另眼相看”太过危险,更糟的是她们完全捉不准黑恕原的心思。
“你当我乱讲吧,我也不晓得我说什么,大概喝醉了,我还是去睡好了,晚安!”说完,L像火烧屁股似地溜回房间。
喝可乐会醉?
王雪葳愣愣地看着室友关上的房门,看来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烦恼这些困惑了。
祝
那是足足有成人高的大型花篮,与众多俗气的花圈、花篮一比,无论分量或质感都显得与众不同,仔细一瞧这作品竟是出自旅日的名花道家之手,祝贺词是大书法家叶晖所提,而出钱与名目上的赠花篮者则是黑恕原,那盆花就摆在公立文化展览馆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不消说这三大名家加持的光环立刻让王雪葳的名字再次被炒翻天,连与艺文界无关的媒体都来插一脚。
只是王雪葳瞪着花篮上黑恕原的名字,脸却黑了大半。
王雪葳第一次的个展,和东京参展的时间相隔不到半年,是在她大一的寒假。
那次个展王雪葳本来回绝了黑恕原提供艺廊展出的邀请,但是展出时谁也不会忽略那显然是大手笔的祝贺花篮,上头一口气提了两位艺文界大师和黑恕原的名字,就像是纯金又镶钻的超级组合在为她背书。
恭贺声不绝于耳,王雪葳穿着一袭淡紫色小洋装,在一群又一群冲着她背后多位名家而来的各界名流之间,连勉强自己露出一个微笑都没了力气。
她烦闷地想躲起来透气,宁愿不办个展。
同班的男友不知为什么和她生闷气,他的缺席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小女孩,恭喜你。”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起,王雪葳抬起已经有些惨白的小脸,厌恶地看着来人。
她倔强地冷讽道:“托你的福,有什么好恭喜的。”
“她就是你所说的新人啊?”黑恕原身边的女伴娇声道,“看起来好年轻啊!果然是个小才女。”
标榜也是艺大毕业、艳光四射的名模特儿和黑恕原果然是现场最出色而受人注目的一对,于是现场所有人,包括没事跑来插一脚的娱乐报记者也像跑百米竞速般围了过来。
王雪葳不明白黑恕原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他装模作样的牵起她的手,左边是他的名模女伴,右边是像随时要倒下的王雪葳,让媒体记者、让参观画展的各界人士团团包围。
马戏团?嘉年华会?对着镁光灯开始有些昏眩的王雪葳脑海里只闪过这些名词,原本紧绷着的嘴角显露一抹嘲讽的笑。
先是花篮,再来是名模,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
接着,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她像断了牵引线的傀儡,也像突然没了支撑的布娃娃,失去了意识,最后的记忆是第一时间抱住她的强壮臂膀,与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
醒来时,她不知道天色暗了没有,她所在的空间没有一扇窗户,灯光是黄的蓝的紫的暧昧不清,她被安置在一张足以当成床的大沙发上,四周的摆设有一种诡谲的迷离,折翼的堕落天使在两边壁面举着幽暗的灯,前方黑色珠帘将她所在的空间与走道隔开来。
拨开珠帘,巨幅的画作让她怔忡失神,好半天才惊醒,像是这一刻才真正清楚自己不是身在梦境之中,她望着那副画许久,表情看不出情绪起伏,直到她听到另一个房间传来的声响。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一走出那面墙的掩护,便看到痴缠拥吻的男女,正想回避,面向她的女子已经推开黑恕原,神态自若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就直接向黑恕原告别。
王雪葳对突然撞见的这一幕一样面无表情。
黑恕原看着她,面上浮现一抹揶揄的笑。
“这样的阵仗对第一次办个展的你来说,果然太吃重了。”
听懂他所指为何,王雪葳眯起眼。
这男人够无礼,她才刚醒来就迫不及待地取笑她在会场上晕倒。
她真不明白他是凭哪一点能这样取笑她?凭他大方地“提供”他那些炒作的手段?她从来没想过要接受,而他竟然厚颜无耻地反过来笑她无法招架?
“我准备面对的是创作个展,而不是嘉年华或马戏团表演。”
黑恕原为她的形容忍俊不住地笑了。
“你以为当你想面对世界时,这世界就必须呈现你想看见的面貌吗?”她的天真与拒绝“同流合污”真是令他的心狂烈地悸动,令他的血液翻涌着既兴奋又暴躁的情绪,这样的感觉与他每次遇到挑战与征服的目标时是那么相似。“可惜谁也无法阻止世界运行的方式,所以当你发现你面对的与你所预料的不同,你就用这么幼稚的方法逃避现实。”他恶意地讽刺道。
“我没有逃避现实!”
他的话让她整个人像着了火一般,那是一种强烈的愤怒,还有……
还有被点破真相的羞恼。
黑恕原点头,“你没有逃避现实,你只是随时保持一种厌世的姿态,把自己饿得像难民,维持每天不到四小时的睡眠,好让你的厌世更加的理直气壮,是吗?”
显然她晕倒时医生看过她的情况,王雪葳垂下头,像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子,却又不想让黑恕原瞧扁她。
“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她心情差,睡不好,吃不下,这样也要他来管吗?
黑恕原深深地睇视着她,不与她多做争论,直接下结论道:“不管你开不开心,喜不喜欢,要走这条路,你以后就得面对这些,我劝你趁早让自己面对现实。”未来她可以只选择当个美术老师,但是那太可惜了她的才华,而她的性格显然无法转攻设计或成为美术顾问。
她还是像一只斗鸡,对他愤怒的嘲讽,“什么样的现实?用你的方式造作出来的现实吗?”靠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炒作手段,例如今天他可以带着跟画展明明毫不相关的知名模特儿吸引媒体的关注,再靠着他广大的人脉,塑造出一个他所谓的“偶像”?
世人盲目崇拜一幅旷世巨作的同时,有几个是真正能与创作者的灵魂沟通的?有多少是欣赏着画的本身,而不是欣赏被歌颂千古的名气?
黑恕原又笑了,笑容里隐藏了他对她天真的坚持忍不住的嗜血与战栗,像是面对一个坚信上帝是唯一救赎的天便,想把她狠狠推到地狱里,去看清世界冷酷的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的是她从此被折断翅膀,堕落沉沦,还是即使历练黑暗也仍然保持纯真无邪的灵魂?
他只知道从他找到这个玩具开始,他就不打算放过她。
“小女孩,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天真是与生俱来,还是因为不知人间疾苦所造成?”
“你不用讽刺我,将来我就是到餐厅端盘子,也好过被你当傀儡展示。”
黑恕原大笑。
“我怀疑你那总是被你‘心情不好’所折磨的身体,能端多少盘子?”他真的越来越好奇了,这小女孩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
王雪葳被他笑得面红耳赤,可是又无可反驳。
她的生活并不宽裕,打卫总是不长久,因为当她想画画时,她连吃饭都会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打工时间?
为什么他老是三言两语,就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永远可以轻易地戳破她所表现出来的世故、成熟、冷静,在他面前,她真的就像他所唤她的,只是个小女孩。
好不甘心。
“艺术家不是神仙,这是连常识也算不上的基本道理,除非你吃石头就能过活,否则我不晓得你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我可以选择只将画卖给懂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