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情义无价 季蔷 2745 字 9个月前

望着一瓣晶莹剔透的雪花在黑色的枪管上迅速消融,刘曼笛有片刻失神。

属于她的战役开始了,而她在初雪中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已来不及向任何人道别——

初雪。

望着忽然自天际飘落的银白雪花,乔星宇不禁微微迷惘。

下雪了。

很平常的一件事,毕竟已经是冬季了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胸腔会忽然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仿佛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大块?

为什么在看着雪花在自己肩上消融的时候,他会忽然这么心痛,痛得他几乎无法承受?

下雪了。

漫天雪花轻轻幽幽落满一地,消去了尘世间所有喧嚣,只余一夜静谧。

枪响。

朦胧传来的声响惊动了他,唤回他游走不定的神思。

在这么清寂静谧的深夜,究竟是由何处传来的枪响?而且,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

心跳开始狂野地加速,不受任何羁绊与控制,催促他提起步履,沿着河岸狂奔。

有种预感,他脑海里掠过某种预感,一种不吉利的、可怕的预感!

终于,他看到了,看到她摇摇晃晃的倩影,直直往冰冷的河流里坠落。

是曼笛吗?是她受了枪伤,还跟着落入在冬夜里足以冻死人的冰流里?哦,不!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曼笛——

极度的震惊与恐慌瞬间种住乔星宇所有意识,教他不由自主狂啸出声。

“曼——笛——”震慑人心的呼唤响彻整座纽约城,任哪个陌生人听闻了都能感受到这声呼唤的椎心刺骨。

可她已经听不见了——

加护病房。

跟着人工呼吸管起伏的,是刘曼笛的胸膛,以及乔星宇一颗结宀欢ǖ男摹

如果没有人工呼吸管辅助,她也许再不能顺畅呼吸。而如果她不能呼吸,他不晓得自己的心能不能不死,继续跳动。

他坐在床前,双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住她昏迷中更显苍白柔弱的小手,他握得那么紧,仿佛想藉此将自己的生命注予她。

“曼笛,别死。”他祈求着,将额头抵在自己与她的手上,语音沙哑而微弱。

曼笛,别死。

他恳求着、低语着,一遍又一遍,自灵魂最深处不断发出这样的衷心恳求。

可她的体温却愈来愈冰凉,而面容愈来愈雪白。生命力,正一点一滴从她体内流失。

天啊!他在心底呐喊着,要她别死真是一个那么遥不可及的祈愿吗?为什么上天不肯听他?为什么上天总是不肯听他!

乔星宇闭上眸,耳畔蓦地回荡数小时前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沉静的宣布——

“我们尽力了。”他第一句话便如此说道,吓得在手术房外守候数小时的乔星宇几乎当场软倒。

他只能瞪着医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颗心逐渐坠落深渊。

“她还活着,可是……”

“可是怎样?”

“情况很危急,我们怕她撑不过今天。”

“那是什么意思?”他急躁地追问,“你们难道没替她取出子弹吗?”

“取出了。可是……”

“可是什么!”他问,濒监歇斯底里。

“当子弹穿过一个人肺部附近,基本上生命就已经很危急。再加上她又落入摄氏零度左右的河水里……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她的求生意志了。”相对于他的激动,执刀的医生显得相当冷静,“我们会将她移入加护病房观察,如果奇迹出现,也许她能活下去。”

奇迹!难道他现在坐在这里,只能傻傻地等待一个奇迹?不!他不要等待,他要创造奇迹,无论如何他都要曼笛醒过来!

乔星宇开始低声地对她说话,“曼笛,谢谢你,谢谢你又救了醒尘一次。他很好,他在戚家,很安全。他向我问起你,我告诉他说你受了点伤,可是我……”他语音忽地破碎,顿了顿,“我不敢让他到医院来看你,因为他要是看你这么躺在加护病房里,肯定会……会受不了的!”

天!

乔星宇倏地深吸一口气,嗓音急促起来,“曼笛,醒过来,求你醒过来!”他哑声恳求着,“曼笛,请别那么残忍,别这样就离开……醒尘需要你,他那么喜欢你,那么依赖你,不能没有你啊。醒尘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他抬起头,深邃幽邈的眸光落定她雪白无表情的容颜,心脏蓦地重重一怞,“曼笛,曼笛……求求你醒过来,这世界如此美好,你怎么舍得这样就走?怎么舍得?你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醒尘了吗?你……难道你不想看他长大成人的模样?你——求你醒过来吧!醒尘需要你,而我……而我……”他忽地一停,嗓音卡在喉头,伴随着一股苦涩的感觉,在胸膛狠狠漫开,“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是的!他需要她,不能没有她。他终于说出口来,终于对自己也对她承认了,他终于告白了。

只是他害怕,这样的告白会不会已来得太晚?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难道你舍得抛下我吗?你舍得吗?你不是爱我的吗?”他凝望她,眼眸忽地漫上一片薄雾,“不,你不爱我了,你一定非常恨我,因为我那样毫不容情地赶你走,因为我那样伤你的心……对不起,曼笛,请你原谅我。我并不想那样伤害你的啊,我只是……只是不愿你留下来,不愿你卷入龙门的恩怨,我怕……我怕……我怕你受伤啊!”

他低喊着,凄楚而伤痛,一颗心揪得他好疼。

“没想到你还是受伤了。都怪我,是我疏忽,”他不停地自责,“是我没有照顾好醒尘,是我连累了你!天!我这个父亲简直一无是处,每次都是你,都是你救了醒尘……我救不了红叶、救不了醒尘,也救不了你!我……简直是一无是处的废人!”

他痛责自己,终于再也忍不住哀痛的情绪,激动地爆发出一句句沙哑的低吼——

“老天爷,为何你要如此捉弄我?为何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夺去我锺爱的人?先是红叶,现在是曼笛!这样的折磨你还要给我多少?我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几回?天……难道……下一回是不是就轮到醒尘了?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何你要这样从我身边夺走我最亲最爱的人?为什么?”

他双眸,唇瓣激烈地抖颤,狂乱地问着苍天,一字字,一句句,皆是痛楚泣血的质问。

“该死的!告诉我为什么啊!告诉……”

一声清脆的声响蓦地吸引了乔星宇的注意,他停住狂躁猛烈的低吼,睁大双眸,看着对面的心电仪器。他怔怔地看着,怔怔地,直到恍然明白萤幕上的曲线代表的意义。

不!千万不要!千万别再来一次了!

乔星宇看着心电图,看着地的心跳逐渐缓慢,看着那冰冷的曲线逐渐摊平,蓦地眼前一黑,全身被一股来自地狱最深沉陰暗的恐惧紧紧攫住。

不,不要!他承受不了,真的无法承受!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承受……

“不要!曼笛,不要!来人啊,快来人啊——”他哑声喊着,一面用力揿着病床边的电铃,一面不禁哭了。

他不愿哭,不愿在与他作对的苍天面前示弱,他拚命忍着,哭声因强忍而哽咽,可泪水仍是成串坠落。他没有呼天抢地,没有呼啸狂号,却仍然哭得伤心、哭得悲痛、哭得教人不忍!

一个男人也会哭的,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啊。他不是超人,更不是神,他有血有泪、有悲伤有痛苦啊!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折磨他?为什么他带走红叶还不够,连曼笛也要夺去?

“曼笛,不要走,留下来!”他对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她喊着,明知她也许听不见。

别走,曼笛,别走。

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祈求与他的心音相应和,交织成令人闻之鼻酸的痛楚呼号。

别走,别走,别走,别走……

他不停祈求着,不停地、不停地……直到应他焦虑急促的铃声匆匆赶来的护士在一阵迅速确实的检查后,扬起一张清秀脸庞惊奇地望向他。

他眨眨眼,透过蒙胧的视线极力想辨清心电图上的曲线。好半晌,那折磨他一天的曲线方才映入眼瞳。

奇迹出现了——

他重重喘气,忽地再也站不住身子,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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