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搞不懂你,秦非。\\wWw。QΒ5。C0\”
齐恩思轻轻叹息,纤细的手指拨开耳际一洛垂发,总像看透一切的清澄美眸定定地凝住秦非。
不晓得她是否也看透了他?秦非抿著唇,俊挺的身子有土息无意地转了个方向,偏离齐思思的视线。
齐思思可不容他逃避,“在她醒来以前,你不是曾告诉我想对她说你爱她吗?为什么当她真正醒来后,你不但一句话不说,连正大光明地去探望她也不敢?”
“你不懂,思思。”他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句。
“我是不懂。”她深深凝眸他,语音轻柔,“莫非与她失去记忆有关?”
他一震,接著嘴角半无奈的弧度一扬。
她竟如此轻易便看穿问题核心了?不愧是顶尖的检察官。
“她忘了我。忘了我也好……”他喃喃自语,刻意加强原本淡得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不希望她再为我困扰。”
“什么意思?”齐思思秀丽的眉毛轻颦,“她不爱你吗?”
“她爱的是她未婚夫。”
“那个方慕远?”
“不错。”
她定定凝望他数秒,“他没有你一半爱她。”
他叹息,“感情的事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衡量。”
“我明白,我明白。”她无奈地长长吐息,“我只是……”
虽然未完的语音消逸在水凉的空气中,但秦非已然明了她的意思。
她为他不平,心疼他目前的境遇。
“我无所谓,只要她身体好起来就好了。”他淡淡地、浅浅地微笑,“只要她以后快快乐乐地活著。”
“即使她离你远去,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再也见不到她?
秦非蓦地一阵心慌,闭眸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你真傻,秦非。”齐思思的语气蕴著心疼,“你打算这样一辈子远远地祝福她、守护她?”
他微微一笑。
“真傻,你和殷森——”她摇头,莫名一阵气急,“怎么我身边老是你们这种男人呢?真是让人又气又心疼……”
秦非蓦地转过身子,深邃的黑眸在接触她毫不掩饰的关怀眼神时,内心流过一束温暖,“谢谢你,思思。”
虽然他们只认识短短数个月,但交浅言深,他还真没有几个如此了解他关心他的朋友。
“不必谢我,只要你好好保重自己就行了。”她微微笑,接著又是一声叹息,“知不知道你最近清瘦了许多?为了守候她醒来,你几乎用尽了所有心力……”
“我现在好多了。”他连忙接口,极力想令她安心。
“好多了?”齐思思微一挑眉,明灿双哞挑剔地流转他全身,“我瞧是更瘦了。”她摇摇头,“不成,你得好好补补身子,”她由分说地拉他手臂,“跟我出去好好吃一顿。”
“思思——”他还想抗拒。
“跟我走。”娇美的容颜凝起半威胁的神情,“否则我可要向法院申请拘禁令强制把你带走了。”
“好好好,依你就是了。”
蓝恬馨远远地望著那两个亲昵离去的人影——远远地,一种追不上也抓不著的遥远。
她无法理解内心忽地泛出的极端苦涩,那滋味……苦得她五脏内腑紧紧揪成一团。
在望著秦非与那个清丽女子相偕离去的身影时,她忽然有种想别开眸子、视而不见的冲动。
她真希望自己看不见,真后悔自己无聊地溜出了病房,以至于看见这令她心痛难忍的一幕。
她不希望看见,却又如此巧合地看见了。
看见了,认清了,然后是突来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秦非不来看她,怪不得近日他对她如此冷淡。
除了她有个未婚夫,也因为他有个亲密情人。
他们——原来本是各不相干的两个人,各有各的感情,各有各的归依,没任何特别的关系。
是她太无聊,才会将初醒时对他的熟悉感视为与他有特殊情谊。
她与他只是同事,或者,更精确一点说,只是病人与医生的关系。
他对她毫无特殊情感,那双曾幽幽凝睇她的深邃眸子其实不曾底蕴任何特别深意。是她自作多情,才会以为那对让人沉沦的黑眸试图对她说些什么、表达些什么。
是她自作多情……
可是,她不也有个未婚夫吗?为什么还会对他的冷淡产生如此心痛的感觉?为什么在发现他有爱人时会这样痛彻心肺,宁愿自己再度昏迷不醒?
莫非只有她一人在乎,只有她一人痛苦?
蓝恬馨轻轻合眸,颤巍巍地呼吸,长长的黑色眼睫不知何时栖息两颗晶莹泪珠。
别哭了。她告诫自己。
为什么她会这么爱哭呢?哭泣根本无济于事啊!
但眼泪仍是纷纷坠落,怎么都无法轻易锁在眼眶中。
她只能拚命痛责自己。
她哭了。
秦非悄然一且定她床前,细细审视她微微浮肿的眼皮,一阵淡淡心惊。
为什么她会哭?前日负责照顾她的护士才告诉他,最近她体力逐渐恢复,精神也逐渐振作了起来。
何况,还有方慕远日日前来探望她。
他以为她是开怀的、满足的,毕竟有最爱的人伴她重新认识这个美丽的世界——为什么她竟会哭呢?!
莫非她受了什么委屈?
秦非蓦地一阵愤怒,额前迸出几根青筋。是谁让她受了委屈?是谁竟敢让她流泪?
他绝不轻易饶过那人——
“别过来,别过来!别这样对我!”
她突如其来的细碎梦呓惊怔了秦非,他怔怔地,看著一颗颗汗珠在她前额漾开,看著她拚命摆动著细弱的颈项,哀求著某个不知名的魅影,“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这样对我,我不相信……”
是噩梦吗?是什么样的噩梦?为什么她会被噩梦惊扰?为什么?
秦非全身僵直,用力握紧双拳,眉峰紧紧纠结,直觉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不要,不要,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再度慌乱地低喊著,而他再也忍受不了听她如此痛楚的呢喃,走近她轻轻拍她双颊。
“醒一醒,恬馨,醒一醒。”
她没有听见,依旧慌乱而迷惘地挣扎著。
他更加不忍,伸手替她拨开额前汗湿的发,“没事了,恬馨,我在这里,没事了。”
她彷佛终于听见他心疼的低语,缓缓地掀起眼睑,起先瞳眸迷蒙,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几秒后,逐渐清明。
“是你。”她语音细微,语气奇特,凝定他的瞳眸掠过某种迷茫雾彩。
“你怎么啦?作噩梦了吗?”
她蓦地深吸一口气,恍若无法承受他如此温柔的低语,浓密的眼睫轻轻一颤。“没事。我……没事。”
“真的没事?”他轻轻蹙眉,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爱怜地凝望著她,“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噩梦?”
“我——忘了。”
她是真的忘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作了什么噩梦,只记得梦中有个高大的黑色人影,非常非常高大的人影,威胁著要吞噬她……
“瞧你,”他伸出衣袖,温柔地替她拭去一颗颗细碎的汗珠,“流了一身汗。”
她一愣,心脏倏地漏跳一拍,怔怔地瞧著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体贴?为什么为她拭汗的动作如此轻缓,彷佛情人间最甜蜜的爱抚?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如此温柔,恍若她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珍重呵护的宝贝?
她只是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病人啊,他不是已经有了要好的女友?
“别这样碰我。”她忽地一阵怨怒,躲开了他的手。
秦非一怔。
“别碰我。”她凝聚全身的力量,坚定地重复。
“对不起。”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是有意的。”
他若有所失的语气更加激恼了她他凭什么若有所失?
“如果你其实并不在意我,就不要表现得如此关心我。”她低低一句,难掩怨态。
“我不……在意你?”
“我说错了吗?”她瞪著他.满腔难以平息的怨怒,“你其实一点也不在乎我,不是吗?我不过是你众多病人之一而已。”
“而你——认为我不关心自己的病人?”
“何必关心?”她唇角冷冷一牵,“你是医生,只要尽好医生本分就好,本来就不必对病人过分关心!”
他深深凝视她数秒,“这不像你,恬馨,从前的你不是这样说的。”
他语气隐隐含蕴的责备让她蓦地一阵无地自容,不旋踵,又气愤自己何必无地自容。
“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前是怎样的!”她语音尖锐,“别忘了,我是个没有记忆的女人。”
“你告诉我,一个不关心病人的医生不配做医生。”他淡淡说著,仿佛不以她的怒气为意,“你告诉我,不能为了遭受打击使失却了行医的热情与理想。”
她一愣,“我这样说?”
“是你拯救了我的灵魂。”他低低说著,眸光深情地圈住她,“若不是你,我永远会是那个愤世嫉俗、如行尸走肉苟活于世的秦非。”
是她——拯救了他的灵魂?
怎么可能?她只是个没有过去、也看不清未来的小女人啊,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有什么资格去拯救一个大医生的灵魂?
若她真能说出那番话,也只有从前的她做得到,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柔弱无依,连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厌烦的无聊女子!
她恨自己,更恨他说她从前曾拯救过他她不配!她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恨自己,好恨好恨,现在的她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更别说她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从前的理想与抱负,她爱过的人……
为什么她会什么也记不得呢?为什么她要在这样看不清一切的黑暗中拼凑过去、摸索未来呢?为什么她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她愈想愈心酸,不禁将心中想法冲口而出,“我不想变成这样,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别这样,”她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坏了秦非,他慌忙安慰她,“恬馨、别这样。”
可她的眼泪却毫不容情地纷纷碎落,瞬间沾染一张百合般的清秀容颜。
他心脏莫名绞扭!一把拥住她,笨拙地轻拍她纤细的肩,“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她扬起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孔,“为什么会是你的错?”
“若不是我无缘无故接近你,就不会为你带来困扰,你也不会在那天跟方慕远吵架,以至于发生车祸……”他慌乱地解释著,慌乱地试图安慰她,却没察觉自己在无意中竟泄漏了许多秘密。
“我跟慕远吵架?”她迅速抓住了他话中含意,“因为你接近我?究竟怎么回事?”
“因为——”秦非一窒,蓦地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微微苦笑,“别问了,恬馨,都过去了。”
“我要知道,”她执拗地要求,“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他别过头,回避她热切的眼神。
“告诉我你接近我是什么意思?”她不肯放过他!“你追求我吗?”
他倏地一愕,“那不能算是追求……”
“不算追求?”蓝恬馨误解了他的意思,“那是指你只是故意引诱我,跟我玩玩而已?”她咬著牙,“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误会了,恬馨……”
他想解释,她却因忽然席卷全身的狂怒不愿聆听,“也对,你当然只是跟我玩玩而已,你已经有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只有我是傻瓜,只有我是认真的……”她喃喃自语,激烈的心痛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怪不得——怪不得只有她痛苦,只有她心酸,只有她日日夜夜盼他来看她,而他却不肯轻易出现。
因为他其实并不那么在意她的,是她太在意他!
是她自作多情,还因此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夫,怪不得慕远会如此恨他,怪不得慕远一直警告她远离他。
她真是傻,天下第一大傻瓜,竟然这样伤害深爱自己的男人!
她对不起慕远。
“你出去!”她忽地面色一凝,眸光冷洌异常,“我不要再见到你。”
她冷淡的神色冻得他全身一凉,“恬馨——”
“我说不想再见到你,你听到了吗?”
他倏地闭上眸,静静沉思数秒,再张开眼时!眸中神色只有完全的体谅与了解。“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走。”
语毕,他微微颔首,轻悄地转身离去,正如他轻悄地来。
蓝恬馨瞪著紧紧闭上的门扉,拚命克制想出声唤回他的冲动,克制那不争气又想窜出眼眶的泪水,她拚命克制著,用力到全身发颤,唇色亦完全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