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原并不理会，下阶径直走到程岳面前，道：“老程，下棋。”</P>
程岳手掌一拂，一面纵横十九道的棋盘浮现在二人之间。</P>
魏恒恨声道：“方天原！你究竟何人！”</P>
方天原道：“你猜。”</P>
“我执白，让你三子。”他手往棋盘中间一点，一枚白棋如跌入水滩般泛起阵阵涟漪。</P>
程岳道：“你啊你，还是这么自负。”</P>
魏恒跳起身，扯住眼前一个杀手，厉声叫道：“快！杀了这两个叛逆！孤重重有赏！赏金！封地！你要什么！孤全给！全都给！”</P>
一把冰冷的剑搭在他脖子上：“你说了不算。”</P>
程岳置好黑子，道：“大王，现在轮到我给你一个建议。交出传国玉玺，将王位禅让于我，我会考虑给你魏家划一个圈儿，享天伦之乐。”</P>
“哼！你恐怕失了智。”魏恒慢慢冷静下来，又坐回王椅，道：“是，眼下你霜族势力是大，但还没到与孤、与四族相抗衡的地步，你杀了我，你们一样会消失。”</P>
方天原摇头咂嘴道：“他若没说通四族，今日又怎会来这与你撕破脸皮。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只有野心，没有计谋。”</P>
魏恒瞪着这个故作高深，巧舌如簧的鹧鸪先生，忽想到一人，颤声道：“欧阳洛！你是中秦的欧阳洛对不对！”</P>
“对或不对，又有什么意义，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称罢了，你还是叫我方先生会比较顺口一点。”方天原慢斯条理的道。</P>
“欧阳洛，你这丧家之犬…”魏恒骂了一声，忽又仰天长笑：“程岳，你也敢与虎谋皮！”</P>
“世人皆可交易，何况我大舅哥这种好人。”方天原伸指一点，自顾自言：“这一片儿不用也太可惜了。”</P>
“是孤疏忽了。”魏恒面色一变，道：“孤有一事不明。程岳，你如何联系的四族？孤日日夜夜盯着你，你可从未出府，也无他族人来。”</P>
程岳落下子，左手立在胸前，竖起二指，身旁竟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他。紧接着，这个“他”消失不见，一下子又出现在魏恒身旁，开口道：“大王，你确定能看得住我？”</P>
魏恒身体僵直，目瞪口呆，缓了一阵神，道：“好…好…霜族法术果然玄妙…孤问你，你是如何说动四族的？”</P>
程岳收去分身，道：“我许四族分藩够不够？虽然代价很大，但事情总会进行的顺利一点。况且你魏家本就是外人，在这里百来年了，该换换啦。”</P>
魏恒道：“就凭一个空头许诺？孤不信。”</P>
程岳捋着山羊胡，思考了良久，方才落子，道：“绝对实力面前，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点暗红涂在手心，旋即手臂平展，掌上一个黑色的漩涡越扩越大。只听扑通一响，一个人影从中间滚了出来。</P>
程岳道：“四族族长的命，我说取便取。”</P>
除了方天原，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的呆住。或许分身术、隐身术坊间还有些许传说，可这隔空唤人的法术也太骇人听闻了。</P>
那人四下环顾，颤巍巍道：“大人，怎把小弟召到大王的玄书房来了。”说话的是现任木族族长，蒋有智。</P>
程岳微笑道：“为大王解惑。”</P>
“懂了懂了。”蒋有智低眉顺目，垂手伫立。</P>
魏恒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好…好！程岳，告诉孤…当年…当年为什么要帮孤平叛，当年的机会…不是更好？”</P>
方天原插话道：“大王你是吓糊涂了还是气糊涂了。天德五十九年，你老祖宗魏长盛得以立国称王，靠的是金族不计生死，鼎力相助。国势稳定之后，他以德报德，立诏后世，对金族至信不能疑，历代君王不忘遗命，重培金族，到你父王继位，金族势力遍布，完全一家独大，三族之乱虽令他们遭受重创，但如此深厚根基，仅凭当年的霜族，如何能有机会？”</P>
魏恒目光呆滞，猛然间又恍然大悟：“十八年前孤的父王…”</P>
方天原接道：“不错，看来你也不算太过愚笨，这出戏，的的确确从那时就已经安排好了。我煽动三族之乱不是要推翻你魏家，而是要借刀斧削一削金族这座大山。”</P>
蒋有智身躯一震。</P>
方天原道：“怎么？袁家不灭，你蒋家能有机会？”</P>
“谢大人！”蒋有智识趣的道。</P>
“孤懂了。”魏恒沉吟道：“八年前龙朝露的死和金族内卷也是你的杰作。”</P>
“这会儿你倒是看得清透。”方天原道：“龙朝露既有脑子又有主见，龙柯死后若让他接任金族族长，恐也十分棘手。留一帮草包内斗，才有机可乘。”</P>
魏恒一下子解开心中许多谜团，喃喃道：“孤明白了，父王一出事，程家就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你们早有准备，才将时机拿捏的如此恰好…就怕连程风这个天才战神，也是先生一手造就的罢！”</P>
“提！”方天原道：“程风自有程风的本事，否则也不能叫龙久看中了。反而是你，当真做得了一家之主？”棋盘上几颗黑棋被白棋断去出路，自行消失了。</P>
魏恒恼火道：“孤除了着了你这老狐狸的道，如何做不得一家之主？”</P>
方天原道：“不解民心，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想掌控全局，真是大言不惭。帝王之术，可不是简单的削强扶弱。”</P>
魏恒嘴角半斜，道：“请先生指教。”</P>
“我举个例子。”方天原道：“假如现在有一强一弱两个人同时要杀你，此时你手中握有两只利箭，射弱的，一箭便死，射强的，需要两箭，你如何选择？”</P>
魏恒道：“自然要杀了强的，威慑弱的。”</P>
方天原摇了摇头，道：“你应该先射一箭强的，对他们说，谁杀你，你射谁。”</P>
魏恒恍然大悟，嘴里却道：“莫说虚话，霜族之患，换做你，却如何制衡？孤依你之言，令霜族出征，一来开疆拓土，二来损耗霜兵，一石二鸟，又有何不妥？”</P>
“所以我说你不解民心，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方天原道：“燕北自古民风淳朴，人心温厚，若你打那夙世冤家纳西倒也罢了，去乘火打劫中秦，只会招至兵民反感。失去民心民望，也是整个计划非常重要的一环。而且，霜兵外放，这不就是给自己挖坑么…”他落下一子，又道：“若制霜族之势，这有何难。众所周知，霜族善术，但不谙此道者大有人在，以此从中分裂，日久自不成势也。”</P>
魏恒道：“如何分裂？”</P>
方天原道：“学术者，不为朝廷所用。罢免程岳官职，但重用其子程风，封住众口，清理朝中。过个十年八载，霜族自成两派，既成两派，必生嫌隙，既生嫌隙，必有争斗，既有争斗，必有败伤。如此一来，他霜族又成得了什么气候。”</P>
“哈哈哈哈！”魏恒一阵大笑。</P>
方天原道：“你笑什么？”</P>
魏恒道：“欧阳洛啊欧阳洛，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马失前蹄，竟未争得中秦之主。可悲。可笑。”</P>
“该是我的，还会是我的。急！”方天原伸手一点。</P>
“又是我输吗？”程岳举棋不定，犹豫许久，终于落子。</P>
“哎呀！这棋若是落到此处…”程岳一拍大腿，就要反悔。</P>
“落子无悔！”方天原赶忙伸手拦住棋盘，伸手一点，白子落下。</P>
“唉！”程岳长叹一声：“罢了，听你的便是。”袖口一扫，棋盘消失不见。</P>
方天原道：“算时间，填坑的人快到了吧？”</P>
“程大人召我来时，程将军已经到城郊了。”蒋有智十分合时的插了一句。</P>
方天原站起身：“老程，下一次我的名字叫…邓一合。”</P>
程岳撇撇嘴：“这名字真难听。”</P>
“哈哈哈！”赢了棋的邓一合大笑三声，通体舒泰。</P>
程岳看着魏恒，等待答案。</P>
魏恒放空身心，呼了一口气：“这江山，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