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于仁真心感怀娄虞的救子之恩,见到二人喜形于色,吩咐随行下人将车中的礼物俱都搬到殿内,那都是河南当地的知名特产,虽然并非名贵,但足见筹备用心,李潜和娄之英推辞了一番,最后盛情难却,也都勉力收下了。
娄之英不见方秀林的身影,问将起来,马于仁道“秀林要先回南庄布置,他带着家眷物资,行李众多,绕路上山多有不便,我便让他先行去了。今次只我老哥一个前来拜山,幸喜娄少侠和虞小姐正好都在,只可惜恰逢余真人闭关清修,马某不能得见仙风道骨,实乃遗憾。”
李潜道“我这个小师弟下山外出,家师一向放心不下,他若知师弟这般出息,竟能引得四大庄之一的马庄主登门造访,心中必也欢喜。”众人又客套了一会,眼见饭口已到,李潜忙安排下宴席,桃源观是正一道派,不忌荤腥,马于仁一边品尝闽北当地的山珍地鲜,一边再度感叹此番未见余仙之憾,席间又说了不少夸赞“再世仲景”的话,李潜谦道“马庄主言重了,家师不过是一个寻常大夫,大家送了个过誉的称号,都是朋友间的玩闹抬爱,须当不得真。”
马于仁道“行医比不得习武,若说武林之中,有人互相吹捧,做欺世盗名之徒,那自所在多有,但医者实打实地救死扶伤,容不得半点虚假。何况余真人誉满天下,都说世间没有他治不好的伤症,莫说再世仲景,便是再世扁鹊、再世华佗,依我看也都当得。”
他这本是极为平常的恭维话,若在以前说了也不算什么,可如今正勾起了娄之英的心事,李潜怕师弟闻之陡增烦恼,连忙岔开话题,马于仁为人精明,看出这其中有异,担心是自己说错了话,便试探着问了几句,娄之英怕他多想,遂将虞可娉的内伤简略说了,马于仁叹道“原来两位离了鄙庄去到唐州,竟生了这等事故,那阿兀在北方颇为有名,听说已尽得气圣真传,当时虞小姐既然伤了,为何不去寻我那本家兄弟照料?”
娄之英道“我们得罪了薛王特使,不敢在金国久待,也怪我一时大意,误以为娉妹的伤已经好了,若然早些回到观里,说不定师父还能诊救。”
李潜摇头道“师弟,你也莫要全揽上身,师父终究不是神仙,天下间疑难杂症不一而足,他老人家又岂尽能医得?山野民间多有世外高人,咱们再慢慢寻访便是了。”
马于仁道“难道山野间不足道的杂医偏方,会比余真人还要高明?”
李潜看了娄之英一眼,道“是啊,行医不比武学,没有高低上下之分,一个神医纵使手段高超,也有他治不了的绝症,而一个乡下大夫,哪怕医术平平,但有祖上传下的秘方,便能将这神医无法可施的病症解开。师弟,你说是也不是?”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娄之英所说。
娄之英明白师兄的心意,知道他仍是变着法的开解自己,于是跟着点了点头。马于仁沉吟了半晌,正色道“两位恩公,马某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娄之英等不知他为何突然神情严肃,忙问道“马庄主有什么要讲,但说无妨。”
马于仁道“我璧野庄南舵建在巨象岭下,那里正是归善县的管辖,只因地处沿海,县中便有许多藩人,其中有个郎中来自大食,为人很是古怪,既不食荤腥,也不饮素酒,每日早晚还要朝拜不知哪里的神明。他随着商船来到中土,在归善县开了个小小的医馆,可平日里乡亲们有了病痛,他却连一般的跌打、伤寒都治不好,便这么苦捱了半年,一次县里一位豪绅生了怪疾,勃颈处长了老大一个肉瘤,遍寻大夫而不得治,后来就连广州府的名医也都请来了,却仍然无法可施。要知那脖颈乃是人之命脉,咽喉食道皆在此处,又有谁敢轻易动刀来割?是以肉瘤越生越大,最后不得以请那大食怪郎中来瞧,说来也是真神,那怪郎中连开了几副闻所闻问的稀奇药方,没过几日,肉瘤竟自行掉了。自那之后,大食郎中名声大噪,从此一般的小病再也不瞧了,但凡谁得了疑难杂症,中土医师治不好的,便由他出手诊治,这些年来,倒也流传下了不少佳话……”
娄之英听到这里,心中猛然升起一丝希望,未等马于仁说完,便抢先问道“马庄主,这位海外神医现在何处?”他生怕此人已离了中土,到时候说的再妙,也要大失所望,是以要先问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