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倾城世(1 / 2)

忆江南 煮字为药 2698 字 10个月前

生平回到家里,屋内漆黑一片,不见半点星火,搁在平时,已是炊烟袅袅,阿爸外出卖肉,阿妈家中烧煮。他心中略存疑惑,从袖中拿出一根火折子,摸黑走到桌前,将桌上的油灯点燃,灯火如豆,被风一吹,忽明忽暗,像是即刻就要泯灭。

他家就他一个独子。一家三口,无兄无弟。

此时,阿爸阿妈不在家中,屋内显得极为冷清肃静,哪里都透着一股子冷漠的味道,就连那半掀开着的锅子,在微弱的烛火的照射下,也是透着某种不与人亲近的寒意。

生平打开柜橱和锅子,里面空空荡荡,干干净净,连一点剩饭剩菜都没有。这种不常见的冷清几乎让他产生一种父母抛弃亲儿,离家出走的诡异幻想。即使他打一出生,就从没被母亲亲待过。

合上橱柜的时候,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

已经近一天没吃饭了,起初是不想吃,后来是吃不进,导致现在真正是饥肠辘辘,自作自受。

“咩~”

屋外有羊在叫,是他们圈养的羬(xian)羊。羬羊不同于平常家里喂养的绵羊、山羊之类,这类货,格调更为高级点,若硬要给它们加点称号,说灵兽也是勉强可以凑合的。但圈养的羬羊又与人用自身灵力孕育出来的羬羊不一样,至于到底如何不同,他也就不得而知了,这些也都是他从书简上看来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但凡跟那灵字沾亲带故的,都是极不好养的。

就说元伯的凤皇,乃是百鸟之王,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着实刁钻。

这样一比,好像羬羊就显得可爱多了,它一天只食两顿,早食被甘露滋润过的龙骨草,晚上食吸取过太阳精华的萼羏(yang)花,至于饮水,更为普通,一般河水、井水、泉水皆可,这是不挑的,听上去感觉是好养的,但在八鱼原内,养羬羊的却只有他家一家。

这龙骨草,采摘也是极为讲究的,它必须是刚从山林深处,受过雨露润泽的,并且必定要在采摘一个时辰之内食用,否则便会立刻霉烂而不能食。而那萼羏花,天生高冷得很,不喜与其他万物争晖,只长于高山之巅的荒裸的石头之中,俗称,高岭之花。

生平蹲在几头羬羊面前,摸着它们毛茸茸的小耳朵,难得唉声叹气,这八鱼原层峦叠嶂、满山苍翠的,到哪给你们寻萼羏花去?

再看看这天色……

“你们倒是说说,若没有阿爸养你们,你们可得怎么活?”

做人尚且要知知足二字,做只羊还这般多要求。

“咩~”

“……”

得了!

他拍拍它的头,“知道了,这就给你寻去!”

话说回来,摸摸肚子,他自个都还饿着呢!

“胡伯伯,我……我阿姆怎么样了?”

简陋的草屋内,传出一声低叹,“给你阿姆准备件干净的衣服吧!”

这,这是什么意思?

孔多没有听懂,站在桌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胡伯收起药箱,心中焦急万分,眼中噙着泪水,这种不详的气氛让他恐惧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收起药箱子,诊断完了吗?可是,可是胡伯还没有写药方子呢?

“胡伯伯,之前配的药阿姆已经喝完了,是不是还是用原来的药方子?”他声音带着急切的颤抖,问道。

胡伯将深色的药箱子背到肩上,低头看了眼躺在草席上无声无息、即将感受不到半分生气的老婆子,身染痨病,本就不治之症,这老太婆硬生生撑了这么久,他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碰到。低头静默,也是他作为一名大夫对一病人最后的惋惜哀叹。

他回过身,对着那双满含期盼的双眼有点无法直视,是种无能为力的愧疚感。老婆子能撑这么久,全是为了这个孙子吧!

他拍拍孔多的肩膀,一份重重的力道从孔多肩上传至全身,这力道太重,压得他小腿肚发抖,无力承担,站不起来。

“给你阿姆换件新衣服,好好送她走吧!”

“胡伯!”孔多难得反应极快地抓住胡伯的双手,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噙着泪水从脸上滑下低落到泥地,“胡伯,求你救救阿姆,求你救救阿姆!”

只要能救他阿姆,他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去挑夜香赚钱,也可以帮人做副手,我会赚钱买药的,胡伯,求你了,求你救救阿姆!”

“嗳?你这孩子……快放手,你这是做什么?”胡伯想要挣脱掉孔多,可是你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看着瘦瘦小小,他到不知道这娃竟力气这般大,“你快放手,你阿姆已经归去了,药石无医!”

“不,我知道胡伯是这村里最厉害的大夫了,你一定有办法救我阿姆的!求你了!孔多给你磕头了!”

“你……唉……”胡伯被他拉得衣衫都要裂开了,即使再好的脾气也是快磨没了,不由有点心火上蹿,“你这娃怎么就听不懂呢?你阿姆已经死了!死了懂吗?”

“不,不……”不会的,阿姆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的。

“愚昧!”胡伯被气得不行,“那好,既然看在你孝心感人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味药,只要有这味药,你阿姆说不定……能活!”

屋内,烛火闪耀,映在孔多的瞳孔里,亮如白昼。

百里街,村子里最为热闹的一条街市了,两侧商铺林立,灯火阑珊。隔壁酒肆,有酒鬼叫嚷着被两高大汉子撂着胳膊抬出店门,一把扔到地上,老板语气不善,“呸,没钱还敢来喝酒!”又吩咐了那两大汉,“看着点,别让他再进来白吃白喝,否则,你们自个看着办!哼!”

“呵!”千讥回过身,倒了白蜜一杯,盯着酒杯笑道,“祁老头子还是这么吝啬!”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寅叔的包子,吝啬的祁老头子,岁月好像也没有刻意改变什么。

“可不是!”白义见那酒鬼被那大汉又推了几番,大概见没有效果,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寻觅下一家了,“池北说了,他每次来祁老头这打酒,总会缺斤短两,可恨得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祁老头子也是个可怜之人,这般大家业,却无人继承,将来入土,地底之下,不知是否会甘心。”

这时,清音坊的乐声响起,有喧哗的声音从前边传出,沸沸腾腾。

“呦,今个是八月初九,是清音坊的妙女们跳歌舞的日子,走,我们也去看看!”

“走!我可是甚为想念清音坊的舞姿呢。”

……

八月初九,再过些天,就八月十五了。

千讥眯眼,望着前边人流涌动,问道:“现在掌舞的是哪位妙女?”

“额,红女!”白义坏笑,凑都千讥先生跟前,“莫非,先生也想去看?”

一个栗子爆在白义头上。

“啊!”

“小屁孩!吃完乖乖回家,先生我还有事要做!”说完,站起身,白义只觉眼前一晃,再看清,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

屁!

什么有要事做,定是去找红女了!

手里的筷子一下下敲击着桌面,眼睛微微眯起,恩……恩……

啊!有了!

他可以去把必遥先生引来,嘿嘿嘿嘿,肯定有好戏看!千讥先生最怕必遥先生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哎,谁让千讥先生不给他讲外面的故事呢?

白义属于行动派,想到就做。

“寅叔,我吃完了,先走啦——”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只见白义一个纵身轻跃,白色的身影便已没入旁边的小巷之中,巷外灯火长明,巷内漆黑一片,不见亮光,里外之间,犹如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