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到杭城,从北到南,原本两个多月的脚程,偏生只花了一个月。
江南觉得,她都还没从京城昌盛太平回过神来看一看江南江水绿如蓝的时候,马蹄子就已经要蹦跶到家门口了。
家父在朝堂之上,数次弹劾当朝重臣廖相,惹得皇帝大怒,以不守本职,大臣的罪名,削其官职,贬至江南。
府中向来禁止谈论国事,饭桌之上,书房之内,对于天下大事,父亲向来三缄其口,所以江南只知其果,不知其因。
在她看来,祸福相依,父亲被贬,不定是什么坏事,省得母亲每日提心吊胆,每到父亲出征边塞,征战沙场,总是心惊胆战,望穿秋水,日日佛经,夜夜以泪洗面。
她撩开帘子,窗外棵棵翠竹向后退去,马蹄哒哒,一颗心早已飞至九霄,她从小就性子好动,随了父亲,喜欢舞刀弄枪,三岁便捧着一把大钢刀,耍来耍去,也不知是她耍刀子还是刀子耍她,一连摔了几个跟头,就是乐此不彼。
听母亲说,当年周岁抓阄的时候,她抓得可是一手狼毫,一手诗画。由此可见,抓阄什么的,只是讨个彩头,并不打准。
倒是副将李平隆就预言她,终有一日,将女承父业,成就一代巾帼枭雄。
她觉得,李叔叔才是慧眼识珠,瞧那枭雄两字,何等英气勃发!
可是父亲却不觉得,真是十足十的把她当女儿养,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凡女孩子该学的,一样不落给她请了老师。
都说知女莫若母,她觉得,也不打准。家里大事小事,向来父亲做主,母亲安排,本是想借母亲撒撒娇,后来察觉此路不通,就另寻他路,终日惹是生非,把好好的将军府弄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虽然挨了不少打,但终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两方妥协,递交和解书,她可以到校场上习弓/弩/枪棍,但同时琴棋书画,一样不可落下,看来父亲还是不死心,但也是妥协了。
所以这不,有马不能骑,只能屈憋于寸丈之地,可是有多难受。
身后传来低低笑声,笑声中带着咳声,“要想下去就下去吧!”
江南掀起帘子的手一顿,怎么她就这么点小心思,每每都会被人猜到,眉眼一弯,钻进娘亲怀里,手一下一下抚着娘亲的胸口,“不要,我就要和娘一起!”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连旁边伺候的青梅也笑了,“小姐就会口是心非!夫人,我看小姐的心,怕早就不在这了!”
娘亲跟着笑,“可不是,罢了!”她戳了一下江南的额头,“你这心性,娘还不知?若不是娘身体有恙,你可会乖乖呆在车内?这儿已是杭城郊区,也难为你能有这份心,想去干嘛就干嘛去吧!”
江南嘟着嘴,眼里是要溢出来的幸福:“娘~”
苏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咳了起来,江南忙轻拍她的后背,苏好提手:“没事!娘这是陈年旧疾,怕是这几日赶路累得,回到杭城修养一段时间便好。说起来,自你出生,娘亲已有十来年没回杭城了!”
单是那车窗外一掠而过的青翠,也是撩起无限思乡之情。
落叶归根,对于自小生长的地方总是怀有血骨相连之情,纵使时间如沙,也是割舍不断。
说起娘亲与父亲的缘分,江南觉得可以写一出折子戏了。
娘亲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士,都说江南出美女,许是不假。
当年父亲还是一名副将,击退南蛮,得胜归朝,途径杭州城时,巧遇娘亲,犹如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回京之后,魂牵梦萦,朝思暮想,于是断然告病,日夜兼程,来杭修养,并派出数十将领,日夜探访,终于找到当年“惊鸿一瞥”。
男未婚,女未嫁,一朝聘礼,两厢厮守,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哎呀!
真是浪漫惬意!
“娘,当年父亲是怎么追到你的?”这一出折子戏,也是江南从奶娘那断断续续听来的,每次问及双亲,总是被父亲草草打发,毫不留情地灭了她当年想成为一伟大文豪的远大理想。
“你父亲啊,就是一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