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北禁军进莒县,驻兵密州诸城。时见城中府衙,全绩与众将议事。“诸位,北境五州,应从何州入手?”“全帅要打就打张林,他是五州中实力最强劲的一人,手下有近两万兵马,灭了他,即能遏制五州与严实连和,还能防止其兵西逃。”“全帅不如就打潍州国安用吧,他的兵力只有七八千,占了潍州可以阻挡益都府与莱州的联系,防止这两股最大的势力结盟。”“全帅劝归夏全为上策,末将愿去游说夏全,他与末将是同乡人,想必他会给末将几份薄面。”帐中诸将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玉彬,你认为呢?”全绩再问彭义斌。“全帅,依末将看攻潍州最为妥当,若先劝夏全归降,有走漏风声之险,便失去了奇袭的意义,若先打张林,一旦他撑住了城防,其他四州派兵来援,益都府成主战场,兵马消耗成倍增加。”彭义斌也支持先打兵力较少,处于枢纽地段的国安用。“好,那就先打潍州,不过动作要快,出奇兵才有奇效,余玠何在?”“末将在!”“你领一万大军出李文镇,绕刘山,过方山西麓,攻打昌乐城,半月为限,拿下昌乐!”“末将领命。”“刘整何在?”“末将在。”“本帅命你领一万大军沿密水而下,过祚山寨,直捣昌邑,以十二日为期,拿下昌邑城。”“末将领命。”“彭义斌何在?”“末将在。”“本帅命你领两万兵马屯安丘,五日后攻打北海城。”“是,全帅。”继,三将点兵出营。先话余玠,余玠率兵依照全绩安排的路线向昌乐城进发,十日急行到达了昌乐城下,屯于城外十里郊。时昌乐城守将为国安时,是国安用的胞弟,此人在昌乐仗着国安用的名声为非作歹,手下聚拢了三千余地痞无赖,号称鲁武军。县府大堂。“明府大事不好了,城外来了一队人马,看架势少说也有万八千人,就驻在城外十里郊。”一敞胸的粗衣汉子冲入大堂,见国安时正与新纳的小妾卿卿我我,高声说道。“什么?哪里来的人马?是谁的人马?”国安时一把推开小妾,抓住来人的衣衫,高声问道。“不知,那营无旗,似是要强袭昌乐。”“慌张什么,立即向北海城求援。”国安时还算有些将领风度,表现得临危不乱。值此刻,庭中又奔来一卒:“报,北海城遇袭,国帅让将军速速赶去支援。”“乱了,全乱了,到底是什么人在打潍州!”国安时一听此话,立即六神无主。“明府,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老子怎么知道!别吵,容我想想。”是夜,国安时做了个极其愚蠢的决定,准备趁着夜色领兵逃往北海城,与国安用会合。但如此大规模的行军自然引起了余玠岗哨的觉察,即将此事报于余玠。“呵,本将见过蠢才,却没见过这么蠢的,国安时不守城就以为自己跑得掉吗?来人!”“是,将军。”“点三千兵马,随本将去擒了这奇葩。”二更天,余玠领军追上了国安时,与之战于郊野,余玠一马当先,直取国安时,二人战不十合,国安时便被余玠斩于马下,至于鲁武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见主将毙命,纷纷跪地投降。四更,余玠又领一千步卒轻取昌乐城,只用了十二日功夫。话回刘整,刘整一路沿河而下,未翻山越岭,脚程也更快,但第九日便到达昌邑城下。时昌邑守将为王波,是国安用麾下的勇将,昌邑城中的两千步卒也是王波从北海城带来的。县府正厅,王波正与手下偏将商议城防之事。“今敌军沿河而来,兵马少说也有万余,单凭我等想要守住城池只怕不易,且敌军施重军攻昌邑,只怕北海城也是形势危急,想要从北海得到援兵难如登天,依本将之见不如求援莱州,向海仓镇借调援兵。”王波如今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好,末将立即去海仓镇,望将军严守城池,四日之内末将带兵来援。”“一切小心。”翌日,刘整列阵昌邑城下,单骑出列叫阵:“城上敌将,速来回话。”“汝是何人?为何要兴兵犯我昌邑城!”王波朗声大喝。“某是彭帅麾下大将刘整,今奉彭帅之令收取昌邑,尔等识趣的话速速投降,以免刀兵相向,身首异处!”刘整抬刀回应。“彭义斌已坐拥十州之土,还如此贪心觊觎他人州郡,不义之行定会引来天下人耻笑,届时山东雄主群起而攻之,彭义斌也难以应对吧!汝且速速退去,以免落得此境。”王波毫不示弱。“哼,那就无话可说,全军听令,攻城!”刘整一声令下,甲士有序的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向城下进发,王波看见此状已经心灰意冷,他原本以为彭义斌麾下的甲士与国安用的兵马没什么区别,但如今一见如此井然有序,令行禁止,只怕他的两千人守不了四日。“全军听令,挽弓!”昌邑城头的弓箭手不过百余,面对如此大军根本漫射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军推到城墙下。搭梯登楼。好在王波武力不弱,亲自上阵打退了几波攻势。午日左右,刘整见久攻不下,也亲自上阵冲楼,持一短刀一路冲杀到城楼大旗下,与王波气力相接。“嘿!”刘整持刀直劈王波面门,王波横刀夺刀,二人砥砺相抗,忽而刘整瞬时抽刀,攻击王波腹部,王波使尽吃奶的力气向左躲闪,但还是晚了一步,短刀在左肋处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王波吃痛攻势显弱,而刘整继续追加打击,不到三合,王波左半躯体的衣物已经被染作通红,气喘不止。“王波本将看你也算是个人物,可愿投降归顺彭帅?”“誓死不降!”王波双目一狠,率先发动攻势。刘整叹息摇头,一招取了王波的首级,王波一死,本来兵力虚弱的守军越发混乱,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刘整打败,北禁军也顺利占领了昌邑城……“隆!”一发火炮炸响于北海城南门,带走了七八位攻城将士的性命,沉下的战局也更加焦灼。北海城有六千余守军,全部都是国安用这些年带出来的精锐兵马,且北海城自身坚固高耸,易守难攻,让彭义斌的攻势陷入疲软之态。时见中军营将台,彭义斌遥望城下攻势,心头越发焦急,这是他归降朝廷后的第一战,万般不能出了岔子。“再加五千攻城甲士,务必在天黑之前给本将拿下北海城。”“是,彭帅。”一将领命即出中军。而城楼之上,国安用也在竭力指挥战事:“兄弟们,今日彭义斌不会放过我等,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和他们拼了,守住城池,本将已经向益都、莱州求援,不出一日援军必到。”国安用这句话昨天已经说过了,其实他心中根本没有指望张林和夏全,这种松散的利益联军弊端十分明显,没有实际的好处,任何人都不会听信口头承诺,国安用就这一个潍州,只这三城,实在没有东西可以给予二人,那指望这二人出兵简直是天方夜谭。“国帅,西城楼有些撑不住了,可战甲士不足千人,望国帅立即派兵去援。”“好,马上到。”国安用随口应下,眼中皆是四面楚歌,心叹十数年的基业要毁于一旦了。“国帅,西城门告急!”“国帅,西城门已破,彭义斌的人马已经涌入城中。”一次次不利的战况听的国安用已经麻木了,两日守城他已经倾尽全力,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一个时辰后,彭义斌骑着高头大马悠哉悠哉的进入南城门,登上城楼,会见绑缚于地的国安用。“国兄,愚弟早就和你说过了,让你早些投降,也不会落了现在的下场,现在你还有何话要说?”彭义斌站在石阶旁,抽出腰间佩刀,猛力挥砍,将国字旗放倒落在血泊之中。“败军之将无话可说,只求速死。”国安用狠狠的瞪了一眼彭义斌。“哼!那就如你所愿,来人拖下去斩了,将其头颅悬于城门处,以慰众家兄弟在天之灵。”彭义斌大笑下了城楼……同月,张林听闻潍州被彭义斌所破,立即写信给严实请求庇护,严实回应也十分简单,那就是让东平府军入驻益都府,与张林一同抵抗彭义斌。张林随后便拒绝了严实,严实此举想要兵不血刃拿下益都府,这他哪能愿意,于是乎张林又派人与彭义斌接洽,希望以纳贡的方式,保证双方和平局面,又遭彭义斌所拒绝。七月初,夏全邀阎通、刑德二人到莱阳城会盟议事。时见城府大堂。“两位兄弟,彭义斌此次来势凶猛,誓要推平五州才肯善罢甘休,我等势弱,也不能任人宰割,故而邀两位兄弟前来商议一下该如何行事。”夏全手头上也握有近二万兵马,而阎、刑二人各有一万人,若是与彭义斌单打独斗都不是对手,唯有联合成军方能与之—战。“夏全,彭义斌的本事我们都清楚,当年红袄军入河北就是他领的头,我等想与之硬战胜算不大,依本将之见倒不如先派遣使臣先去说和,问一问他的条件,若是不太过分,就依他便是。”刑德的地盘最远,这些年来又与阎通称兄道弟,故而境内极少发生战事,兵甲的战力不用多说,仅限于收租维持治安,最得意的海上兵马又在此处派不上用场,故而还是想要主和。“刑兄弟把彭义斌想的太简单了,他既然决定起兵,自然是野心极大,待赔款割地之后我等实力大幅削弱,届时任由他拿捏,还不如就此一战。”夏全心中骂了一句刑德,这老东西有鸡鸣、海驴二岛作为退路,自然可以说些风凉话,这些年他搜刮的钱财怕早已经运到岛上了吧。“嗯,的确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痛击彭义斌,把他打疼了,他也就不敢轻易图谋三州之地。”阎通也支持夏全,他的地盘夹在二人中间,左右无法抽身,做不到刑德那般坦然。“既然二位贤弟都这么说,那某只能听从,不过宁海多渔民,少兵丁,顶多只能出五千人。”“登州可出八千步卒。”“好,那请两位兄长即日回去筹措兵马,我等与彭义斌对垒海仓至即墨一线。”夏全对这个结果较为满意,一万三千甲士的加入,让他与彭义斌之间有了一战之力。七月中双军开拔,分驻胶水、即墨二城,而夏全则屯重兵于海仓镇。话回七月初,全绩至北海,时听闻彭义斌拒绝了张林和谈的要求,便调转枪头准备攻打青州。经历一番商议之后,全绩又向余玠增派了一万兵马,让其出昌乐,攻打寿光城,而彭义斌领兵出方山,攻临朐,刘整则留守潍州,与密州的一万兵马相互呼应,防止夏全有所动作。由于当时张林对淄州有所图谋,将重兵屯住在博兴、乐安一线,就连本营临淄、益都也只不过是留了五千兵马,彭义斌的奇袭行动让张林来不及防守,等他把大军调回益都时,广陵镇、寿光、秬米寨、临朐、穆陵镇相继失守,情况变得十分危急。此日,张林与众将在州府衙门议事。“张帅,益都东境已经全面失守,我军想要与彭义斌正面抗衡就不能分散兵马,故而末将谏言,当全军屯益都,修筑城防,严阵以待。”“此言差矣,若彭义斌不攻益都,由广陵镇向北进军边海口五镇,再占乐安、博兴、临淄,那我等守着这个孤城还有什么意义?届时彭义斌围而不攻,困粮绝杀,我等如何自保?所以不可将兵力集中在一处,应布妨各城,呈首尾呼应之势,方做无懈可击。”“分兵绝对是死路一条,会被彭义斌逐个击破,你所说的首尾呼应是彭义斌攻打其中一城,但以彭义斌的兵力他完全可以多路出军,到时候如何做呼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直接出兵与彭义斌决一死战!”一将说出此话后,大堂中尽显沉默,很明显这些人都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他们还没有享受够荣华富贵呢。“罢了,罢了,本帅之意不如就投了严实,在其手下为将,他是整个山东唯一能和彭义斌扳手腕的人,尔等以为如何?”张林本来就不是将领出身,他一介商贾,手下的这些人也是买卖行当凑起来的,让他跟着大部队厮混还可以,若真是让他单独对敌,他哪有什么计谋可言,之前不想答应严实原因是他在抬一抬自身价值,但谁知彭义斌下手如此果决,若此时再不出手,那益都府就卖不了好价钱了。且自从上次张林与严实商议合作之后,严实已经从济南出重兵屯住淄州,他的兵马入益都府不需三日。“张帅,其实我等可奋力一战,大不了兵败后再去投靠严实,如此束手他人,也未免太过窝囊了。”一将反驳道。“山东最不缺的就是人,严实想拉起一支两万人的步兵营轻而易举,没了益都、临淄二城,严实多半会就我们送给彭义斌,以做双方修睦。”张林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也知道严实想要什么:“不必再多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办吧,彭义斌欺人太甚,那本帅也不会轻易让他得逞。”于是乎,张林向严实递了投诚函,严实爽快的答应了张林出兵,但与此同时严实也向彭义斌派遣了使臣。时见临朐城外大营中帐。“说吧,严帅派你来所谓何事?”彭义斌现在还没有和严实撕破脸面,双方还存着一份客套。“彭帅,严帅派小人来是与彭帅商议益都府之事。”严实使臣拱手笑道。“怎么?严帅对益都府有兴趣?想让本将退出青州吗?”彭义斌目色微微一沉。“彭帅莫急,严帅绝无与彭帅争锋之意,我家严帅也时常夸赞彭帅重情重义,想要与彭帅缔结盟友,共同对抗金国三方势力。”世人皆知严实亲蒙,彭义斌向宋,二者共同的敌人自然是金国朝廷。彭义斌眉头微微一皱:“严帅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严帅根本无意于青州,但张林再三请求严帅庇护,严帅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但通过近日观察,严帅知道张林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故而心生厌恶。”严实连张林的面都没见过,就将其定性为反复无常的小人,可见严实也不是什么忠义之辈。“所以呢?”彭义斌听到此处生了兴趣,他知道张林有可能投靠严实,但严实的这幅态度耐人寻味。“严帅想与彭帅共治青州,以临淄为线,益都以及益都以东归彭帅,而临淄以及临淄以西归严实,双方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如何?”严实暂时不想与彭义斌发生正面冲突,至少要等蒙古大军到来,双方再竭力一战。“严实凭什么?本帅已经打下了一半青州,为什么要与他共坐此地,你今日且说个所以然,以为本帅怕他严实吗?”彭义斌态度变作强硬,他是山东第一把交椅,稳坐大片土地,比严实强的不止一星半点,他为什么要停严实的话,停了此次战事。“彭帅莫急,严帅还有追加条件,双方可以慢慢商议,比如说交出张林所部任由彭帅处置,亦或者说给彭帅出资粮草,让彭帅放心攻打莱、登、宁海三州,无论如何严帅此次都是秉着交和之心而来的,愿意做出退步,只求与彭帅结盟,护卫山东安宁。”严实先发制人,他知道彭义斌对东平府有所想法,他要先给彭义斌冠上大义之名,尊他为山东盟主,这样一来彭义斌收了好处,也就没有理由对他动手。“哦!交出张林两万兵马是远远不够的,严实能给我军多少粮草,多少军饷?”彭义斌要问清楚严实的价码才好向全绩禀报定夺。“资以彭帅攻打三州之粮,全军一月军饷,不知这个价是不是有诚意?”严实在派使来之前已经拟定好了同盟协议,只要彭义斌答应,他便公之于众,让世人都知道二人已经结盟,让彭义斌难以反水。“此事容本将想一想,你且在军中住上两日吧。”“是,彭帅。”继,彭义斌连夜向全绩递送了书信,告诉全绩严实请求结盟的条件,全绩闻信后,思虑了一日,最终回了书信。三日后,再见营中主帐。“彭帅可思虑妥当了?”严实使臣拱手笑问。“嗯,严帅之意,本将也细细思考过了,的确有利于双方共治山东,不过本将要全军三月军饷,不知严帅可否同意?”彭义斌得到了全绩的首肯,索性狮子大开口,要好好敲诈严实一笔。“这……”使臣一时间面色有些难为。“本帅取青州只是顺手之劳,今将三城拱手送予严帅,严帅也要懂得知恩图报啊。”彭义斌言语中满是威胁。“彭帅所言甚是,那小人便替严帅答应下来,双方就此结盟,共治山东。”其实说实话彭义斌所要的代价已经远远超出三城带来的价值,但使臣来之前,严实已经放了口风,无论彭义斌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只要双方能够结盟,不起刀兵。“好,那就共治山东。”七月末,余玠入主益都城,同日,严实派遣张林去高家巷镇屯驻,也将消息放给了彭义斌。彭义斌得信,领两万大军出寿光城,在八月初二夜间围了高家巷镇,等张林反应过来时,全军左右无法突围,已经陷入了死路,随即张林大声咒骂严实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以泄心头之愤。日拂晓,彭义斌生擒张林,张林乞降,彭义斌即将其押回北海城。自此宋庭与严实在青州、泰安、兖州、济州划线而治。
第十七章 逐个击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