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全绩换了一衣银白盔甲,腰悬佩剑,去了城外大营。时营门高挂全字旗,左右甲士巡逻紧密,见了全绩皆道一声军帅,也许这个年轻人穿盔甲的姿态有些别扭,但不可否认他做了绝大多数人不敢做的事,嬴下了这份资格。全绩一路接受众人的注视,而后在主帐前勒缰下马,说实话全绩很不喜欢这种状态,甲士看他就是在看一稀奇物,没有一丝对主帅的敬畏之色。“全帅请入帐。”忠义军降将于洋立于主帐前为全绩牵马陪笑,李全之死已成事实,忠义军落户湖州也是板上钉钉,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嗯。”全绩右手挎剑,大步入帐,帐中杨妙真端坐在主将之位上,见了全绩既不起身,也不行礼,更无言语。“恩堂,全帅来了。”于洋见状拱手说道。杨妙真这才放下书籍,起身走下主将台,向全绩行礼:“全帅莫怪,方才末将看书入迷,失礼了,全帅快快上坐。”全绩知道这是杨妙真的下马威,但现在忠义军上下都离不开这女将,全绩也不好多加责怪:“无妨无妨,杨将军也请坐。”各家落席位,全绩率先开口:“诸位将军,本将行军事日浅,有许多不通之处,请诸位多多见谅。”“全帅客气。”众将齐应。全绩微微点头又问:“现下营中有多少甲士?”“回禀全帅,各帐共辖四万五千七百余卒,皆是百战的悍勇。”于洋是除杨妙真外在场官阶最高的将领,杨妙真不答,自然由他来代劳。“甚好。”全绩一句问罢不知从何着手,心叹早知道让杜杲陪同来营了。“全帅?”于洋拱手等了半天也不见全绩开口,神情略显疑惑的问了一句。“现在军中粮草还有多少?”全绩轻咳一声再问。“足半月,二十日内告罄。”其实无论是李全之前备下的粮草,还是朝廷新输的粮草,都足以供军月余,但由于当下军内混乱,将领都在主帅的命令,一来二去耗费量也增大了,全绩眉头微皱,但未发作,询问细则:“军中何人管粮掌仓?”半刻,左右无人应,全绩这才生了火气:“尔等为何不言?忠义军中的风气已至这般了吗?还是尔等以为本将人善好欺?”全绩三两句平常语态的质问,听的帐中将领胆寒:全绩可不好欺,杀人的刀皆在无形,比那明刃可怕多了。又半刻,杨妙真出列:“回全帅,粮草之事由末将监管。”“好,本将且来问你,朝廷输在营,行令言明可供一月之粮,怎只能吃二十天?”全绩不管李全之前屯了多少粮,全当是杨妙真藏私,但这次朝廷明文硬令说了够五万甲士吃一月,全绩倒要听一听杨妙真的辩词。“全帅不信,只管去看,去查。”杨妙真不做辩解,虽说忠义军近来有些铺张浪费,但万般吃不了那么多军粮。“你的意思是?”全绩心中一惊,难不成朝廷没有给足粮草。“不错!全帅只知在此责怪我等,但未曾想过落在忠义军手中的只有半数之粮,书面之令岂可尽信?”杨妙真与大宋朝廷打了多年的交道,深知这方官场水的黑暗,许是朝廷给了足粮,但落到营中就打了折扣,毕竟忠义军是厢军,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来人,去粮仓一查,本将要知道其中明细。”全绩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既然有疑就摆在桌面上,咱们一点点拉扯清楚,本将坚信朝廷,若真当出了误差,本将定请官家一查到底。”改变不是一日之功,当在细处入手,朝廷也好,忠义军也罢,皆是如此。杨妙真微微抬手,帐中出了二三将,带着全绩的文士去查粮仓,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一个时辰后,文士折返大帐,在全绩耳旁低语了几句,又将明细收纳摆全绩面前,全绩粗略一览,神态渐变愤怒,拍案怒骂:“这群蚀米之虫,真当千刀万剐!”杨妙真嘴角露出不屑,随即火上添油的问道:“全帅,详况如何?”“是本将错怪尔等了,送入军中之粮的确只可供给半月,于将军说是二十天,已经为本将分忧了。”全绩当即认错,不摆半点架子。众将皆看向全绩,多作称奇,这位的上将着实少见,不庇朝廷,不护降军,公正之态让不少人相信他是来做实事的。“多谢全帅体谅,我等也不求全帅讨个公正,只望全帅莫要责怪自家人。”杨妙真知道这宋朝的风气是日积月累形成的,想要改变十分困难,这也是李全踌躇归宋的原因,大义讲得再好,也要让士兵吃饱肚子,不然谈什么百战雄师。“为何不求公正?本将即日便向朝廷上书,一表此间龌龊,请朝廷肃清贪官污吏,还我军军粮。”二十年纪就要做些出格的事,不然以后变成了老臣反到提不出口,全绩借的是年龄优势,敢为天下先的初出茅庐者。“全帅,别处都是这般,我等大可不必特殊,莫要误了全帅前程。”于洋顺势说了几句殷勤话。“何为前程?一人前程事小,大宋未来事大,不杀杀这歪风邪气,朝廷要颓靡到何时?诸位莫要再劝,本将心意已定。”全绩此刻心中有些唏嘘,本来是来整顿军务,收回管辖权的,谁知查出了此间事,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自己声明这个态度,坚持这个决心,忠义军中的有识之士总会被自己打动。将正则凝军魂,万里始于脚下。“全帅大义,那末将等就等全帅的好消息了,若全帅能追讨回军粮的十之一二,我等也是心悦诚服,从此唯全帅之命是从,绝不敢再有半句怨言。”杨妙真挑了这个头,她这是在帮全帅,在帮忠义军,只不过做的很隐晦,让这群武夫看不出来罢了。“一言为定,本将绝不会让尔等失望。”
第五十一章 粮(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