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雨季之前 其四(2 / 2)

“海尔姆德港口城……我们已经离开罗斯林了,别担心,我用穿上的医疗物资已经给丽诺尔做了应急处理。”

虽然丽诺尔的伤势着实骇人,光是能看见心脏的贯穿就已经能让正常人死了又死。但是在见到刚刚庭院突围的埃戎后,克里福德反而对着等事情有了心理预期。

“丽诺尔还活着……不仅是活着,她的伤口竟然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

埃戎长舒一口气,紧握的长剑终于松开了手。他摸了一下自己腹上的伤口,将克里福德的衣领一把抓了过来。

“我能相信你,对吧。”

克里福德对突如其来的发难没来得及反应,他被拉到埃戎脸边,双膝一软半跪下去。

“……如同我方才的宣誓。”克里福德再次重复了在葬礼上的宣誓,道。

“我认得家主胸口的东西,那是仪式的蚀刻。”

“蚀刻?”

“是的,具体的细节我所知甚少……转向,我们去艾伯斯学院。”

“艾伯斯学院……?”

埃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但是抓住克里福德衣领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汉弗雷斯先生,我没能保护好家族的遗产与荣光,也没能帮您……找到丽诺尔的应许之地。”

埃戎死死的盯着克里福德的眼睛,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着他低吼道。

“我将丽诺尔,汉弗雷斯家族的未来家主……托付给你,请你务必……帮助她,从烙印战争的洪流中幸存下来。”

虽然仪式的烙印,烙印战争一词对克里福德极度陌生,他也不知道所谓丽诺尔的应许之地是什么,但是看到老管家炽热且坚定的眼神,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在他心底燃起。

“我已经在汉弗雷斯阁下的灵柩前,以普罗维登斯家族和普罗维登斯商会的名义立下了誓言,不论汉弗雷斯家族需要我做什么,我的誓言始终有效。”

风雨中飘摇的小型货船绕过了罗斯林城最北的断崖,代表汉弗雷斯家族荣光和地位的宅邸与灯塔曾经屹立于上,如今已经化作烈火中的破败的废墟,黑色的断崖上仅剩染红乌云的火光。

埃戎默默的看着黑色断崖上燃烧的宅邸,落寞的眼光仿佛能洞穿猛烈的暴风雨,他松开了握着克里福德领口的拳头,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数十分钟前,在燃烧着的血色葬礼大厅内,克里福德·普罗维登斯在大厅的墙角中从昏迷中醒来,他尝试用左手抹掉身上的瓦砾,但是回应他的只有空空的袖管以及钻心的疼痛。大厅一侧一个苍老男人用力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灰发的老人将倒塌的承重柱推开,将被压住的腿从底下抽出,随后站了起来,看到了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克里福德和燃烧的花圃前赤裸跪坐不动的丽诺尔。

“压住你的动脉止血,不要流血过多再昏过去。”灰发老人对着克里福德低声说道,明明是比克里福德受了更重的伤,但是老人的声音依然低沉且理性。

埃戎没有做任何的犹豫,也没有在乎周围的环境,他一瘸一拐的跨过散落在大厅里的残砖断瓦,从地上捡起了一件风衣,仔细地掸走上面的土灰。随后,他走向大厅中央的丽诺尔,将风衣披在了丽诺尔的身上,仔细地系上了纽扣。

“您辛苦了,家主。”

他缓慢而轻柔的抱起了丽诺尔的身体,轻柔到像抱起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克里福德按照埃戎的说明,用仅剩的右臂和牙齿的帮助下用破烂的袖子用力系住了自己仅存的三分之一左臂,在长呼一口气后站了起来。

“埃戎阁下……是吧。”

“这时候就别这么客套了,我只是汉弗雷斯家的管家而已。”

回应克里福德的是埃戎冷峻的眼神,那是属于骄傲而忠诚的骑士的眼神。

埃戎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依然完好的骑士长剑,抱着丽诺尔孱弱的身体,踢开了歪斜的红黑木门。

“等一下……管家先生……”克里福德吐出一口血,看起来不只是外伤,内脏也受到了伤害,“我的誓言依然有效……我可以帮忙,这么大的事件,罗斯林的骑士们现在已经再往这里赶来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护送小姐离开罗斯林。”

埃戎只是吹了个口哨,两头黑色的骏马拉着马车顺着两侧灌木燃烧着的车马道赶来,停在了汉弗雷斯宅邸正门。

“我的商船……今晚就要离开罗斯林,前往烙印大陆的帝国本土,趁着骑士还没发现,我可以帮忙带小姐离开。”

埃戎缓缓转过头来,一声炸雷在高空响起,闪电的光打在了他血肉模糊但是依然坚定的侧脸上。

“事不宜迟。”

克里福德点了点头,左臂创口带来的剧痛让从没受过重伤的他眼前发黑,险些摔倒。埃戎打开马车的侧门,将丽诺尔缓缓地放在座位上,从储物箱内拿出天鹅绒的毛毯,披在了她身上。

“恕我直言……埃戎阁下,小姐受这么重的伤……”

“是家主。”

“……我知道了。”

“马车会用吗?”

“学习过。”

“那就好,你来驾车。”

汉弗雷斯宅邸的庭院大门大开,盔甲的碰撞声在雨下噼啪的庭院里回响,骑士们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埃戎脱下外套,将长剑上沾染的秽物擦去,将剑立在面前摆出骑士的配剑礼,面对着攒动的人影。如同锻造金属捶打时碎裂一般的红黑色纹路出现在双手剑身上,将长剑整个熔化,与埃戎的手上重塑为了一把半人高的大剑。一套暗红色的重铠幻影出现在埃戎身上,仿佛具有实体一般,雨水落在其上立刻蒸发,刹那间化为飘渺的的白色蒸汽。

“初始之火的余烬啊,请最后一次,化为我的利刃吧……”

他手中持着一把巨剑,而他的气场亮的发烫。

遥远的斯托利亚帝国皇都永恒城,罗塞塔学院议事厅内。

长袍内的五位学院贤者们,全身穿着镶嵌着精金雕刻而出,来自《斯托利亚真典》中的名句的盔甲的耀阳裁决骑士团大团长,以及枢机之圆桌的部分白衣枢机们正身居高位,沉默地看着圆形议事厅中央由魔力构成的庞大复杂法阵和术式拆解图。

随着第无数个光点在术式阵列中亮起,包裹着法阵的三个不同向转动的圆环并作一起停止转动,在一阵颤抖下完全熄灭,大厅也陷入黑暗中。

“征召已经结束了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可惜的是,这次的仪式出现了不属于帝国的异端教徒。”一个充满正义而坚定的女声回答道,因为透过了头盔,声音略显沉闷。

“德洛斯的叛徒与明一的走狗们,哈。”

“无妨,伟大的初皇已经遇见了此事,第七次的烙印战争,不论如何,胜者一定是斯托利亚的圣洁子嗣们。”

“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初皇斯托利亚的继承者业已归位……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也罢,我们就当见证时代终结的观众好了。”

众人无言对视,而后极有默契的,以唱诗一样的诡异腔调唱出了仪式的祷词:

“在阴影中见证你的血于火。”

“在蚀刻的裁定下,留存至众神之命数。”

“以傲然之姿高举神迹,觐见银之冠冕。”

“斯托利亚的子嗣啊,以欲望之名慷慨赴死!”

“遥远宫殿的支柱们,请承接来自凡人的馈赠。”

“以初皇斯托利亚之名……”

“第七次的宏伟仪式,从凛冬的山麓到大洋的尽头,跨越物质,创造,形成,抵达太一之槛的旅程。”

“银之冠冕的蚀刻仪式,于此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