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谕的行李压满了半辆马车。</P>

还没进城，便有人若有若无地往跟前凑。待到城门军上前检查时，马车左近已经挤了十来个人。</P>

这下子，连城门卫都觉得不对劲了，按着腰刀扯着嗓门赶人：“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宽的路，你们横着都够了！当着我们的面儿，你们还想打劫是怎么着？”</P>

簇拥着的人群这才散开了些，但仍旧远远地看着不肯走。</P>

车帘一动未动。</P>

赶车的楚刈此时已经跳下来，木着脸递上腰牌：“奉旨回京述职。”</P>

卫军见是六品军校的牌子，脸上便不在意，哼着官腔儿问：“哪儿的官儿啊？”</P>

楚刈看他一眼，仍旧木着脸：“江宁县令曹某。”</P>

执戈的卫军有点儿懵，哦了一声。</P>

然这一声未了，城门内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曹匡如！”</P>

紧接着，一身戎装的冯紫英大踏步迎了上来，一伸手便掀起了车帘：“你小子！还知道回来！？”</P>

车里，曹谕貂皮帽子貂皮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正靠在三个叠起来的大包袱上打盹儿。忽然一阵冷风吹进来，打了个哆嗦，眼也不睁，一个喷嚏狠狠打了出去，正喷在冯紫英的脸上！</P>

冯紫英原本兴奋激动的脸上顿时七彩纷呈，变幻许久停在铁青上，伸手一捞便拽住了曹谕的领子，咬牙切齿：“姓曹的！”</P>

楚刈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P>

曹谕这才惊醒，一脸迷糊，一只眼开了一条缝，口齿不清地嘟囔：“桩子啊，到地儿了？”</P>

桩子？</P>

冯紫英一愣。</P>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外号？</P>

“还在城门口。”楚刈冷冷答话。</P>

冯紫英挑着眉放开了曹谕，自己抹一把脸，诧异地看着楚刈：“桩子？楚内官？”</P>

“楚么，树啊！刈乃收割。砍了的树，可不就是桩子……”</P>

曹谕终于清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从车上慢慢地爬了下来，先伸个大懒腰，又朝楚刈抬抬下巴，哼道，“再说，你看看他那那张脸，不是木桩子是什么？！”</P>

冯紫英失声大笑，伸手就去搭楚刈的肩膀，口中还重复着“桩子”二字。</P>

谁知楚刈身子稍侧便躲开了他，冷冷转向卫军：“查完了么？”</P>

卫军还没张嘴，冯紫英记起自己的差事，被闪了个趔趄也没顾得上计较，忙道：</P>

“陛下听说你今日回京，特意命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自己斟酌着，尽快递牌子进宫！”</P>

曹谕一边听，一边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衫，听得“尽快”二字，手指一顿，笑容微敛：</P>

“京里如何？”</P>

冯紫英看看左右，忙拉了他躲开大路：“边走边说！”</P>

那边卫军听见冯紫英的话，早就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顺便狐假虎威地朝着远处围观的那些人瞪眼睛：</P>

“看什么看？！冲撞朝廷官员，窥伺旁人财物，你们谁想去京兆府的地牢里长住就直说！”</P>

冯紫英听见这一声喝，不由得往周围看了一圈儿，眉头皱了起来。</P>

曹谕却不在意，戳了他一指头：“说。”</P>

“哦。”冯紫英回了神，一边跟他并肩而行，一边低声问他，“怎么这么多人缀上你了？”</P>

曹谕牵了牵嘴角，笑意浅淡：“打从太上回京，亏了有桩子跟着我；不然，这些人早就杀我千百遍了。”</P>

“杀你！？”冯紫英的调门儿瞬间提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