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图明接过饮血剑。记忆中崭新得有点磕手的那个深红木柄,现在已经光滑圆润。握在手中,如抚珠玉。抽出鞘来,不出所料。以前的象牙白的刀身,已经被血层层渍染,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棕红色。谁也看不出来,这正是当年苍葱派付出九死一生,几乎被灭门才击毙的恶兽“穷奇”的一颗獠牙。这时一股强劲的真气从剑身透过刀柄渐渐地汇入自己体内,和自己一气贯通了。
也不知这三十年来,这剑下有多少亡魂!
饮血,顾名思义,这是一把嗜血之刃。只要染上他人的血迹,就会吸收这血中残留的真气,聚集在刀内。等于给剑主人开了一个不用修炼就能聚集真气的后门!可谓玄门中独一无二的法宝。所以薛万钧用此刀杀人,粘染的血迹从来都不擦不洗,只恐浪费了一点点真气。久而久之,这剑也就不再是白色,而且通体都是血腥气了。
回想那时,他胡图明佩着自己的饮血剑,坐在观主的宝座上,成为血观之主,多少风光!他自六岁入玄门,到六十多岁成为一派之主,人生得意,仅此一回而己。
现在的他,沦落到穿上夜行衣,连大门都不敢走,从窗口出来,翻墙逾瓦,掩人耳目,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自己都替自己觉得可悲。
有一条路可以安全地离开血谷。他们一直都盘算着,如果血谷道真的横遭灭门之祸,他们就从那里安然离开。
薛重和李云柔不可能想不到的。
他往记忆中雨仙洞的方向奔去。
半个时辰之后。
“谁!”李云柔忽然大喊了一声。她这一惊惶失措之下,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不由自主和她的薛郎靠得更紧了。关雎已经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胸腔里激烈的心跳声。
雨仙洞之广大,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并不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洞穴。而是一座石山中,无数密布的岩石裂隙,在无数年流水的冲激和溶解之下,所形成的密如蛛网的孔洞与缝隙。
李云柔一手掌着油灯,另一手小心地扶着他。灯火在空穴来风中飘摇,照亮了这地底深处的真实模样。上下左右的洞壁上,都有一圈圈的纹路,下垂着许多倒锥形的怪石。怪石上有无数突起和纹路,就像一圈圈肠子。关雎只觉得,他们正行走在某个巨大的生物体内。
两人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李云柔带着他有时淌过地下的浅溪,有时钻过脚下裂开的岩石缝隙。有时攀上眼前的乱石柱。关雎觉得,如果没有李云柔带路,他是绝无可能走出这个洞穴了。即使是原路返回也是不可能的。这路线太复杂了,走一遍绝不可能记得住。洞顶有时就压着自己的鼻尖,充满了闭塞的压迫感。有时又高得不见顶,既不可及又不可望,填满了空旷无边的恐惧。
这洞中应该是没有任何生物的。但除了流水潺潺和呜咽般的风声之外,不知什么时候起,又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有时像轻轻的脚步,有时又像小碎石滚动的声音。由远而近,然后又由近而远。再消失,再又出现。这声音折磨着这对年轻男女的神经。李云柔终于受不了了,她对着黑洞洞的空旷处怒斥了一声。
这声“谁”的怒斥在空空的洞穴中呜呜回响,直达远方。眼前十余步外,却有一团“岩石”的暗影渐渐动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