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落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发了热?”
呼兰月噎了一下,恼羞成怒道:“我就是知道!还不快滚!你死了我怎么跟霍家交代!我小弟的命还跟你绑在一起!快走!”
霍落突然笑了:“呼兰月,你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呼兰月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霍落提剑挡在她身前:“我不会丢下你的。”
呼兰月呼吸一滞,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不知为什么耳根一热,顺手将青欢扯到身后:“你躲好,区区蛊雕,能拿我呼兰月如何?”
青欢一直沉默着死死盯着那蛊雕,仍然沉浸在自己失手杀了个小妖童的骇然之中。
霍落道:“我破了他的护身灵力,你找准时机用杀魂箭杀了他。”
呼兰月却笑:“我不用杀魂箭。”
霍落不解:“为什么?”
呼兰月悠悠看着他:“我说过杀魂箭还剩两支了吧?刚刚拿了一支哄相思开心,还有一支我说了要留给你的。”
霍落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看你表现。”呼兰月只扔下这一句话,就随手挎上一个箭袋冲了出去。
霍落见状连忙跟上。
那蛊雕到底是修炼了千年,又是满腔怒意动起手来毫不留情,翅膀一扇带起一大股气流,掀翻了校场上所有的旌旗箭靶,让人寸步难进。
普通的弓箭即使有绝决弓的加成也抵挡不住悖逆的狂风,呼兰月连发冠都被吹飞,一头乌发披散乱扬,不多时身上便多出了许多血口。霍落也没讨着好,只能靠灵力屏障被动抵挡。使弓的风向不对,用剑的完全近不了身,二人到底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根本无法与千年修为的蛊雕相对抗。
突然蛊雕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头上尖角陡然射出一道刺目的精光,直直扑向呼兰月。那精光破风而来长驱直入,她不得不运起全身灵力抵挡,可那攻击毫不费力突破了一道又一道,毫不留情刺向她。
她身后就是已经完全木讷了的青欢,她若是躲开,那攻击势必会打到青欢身上,避无可避。她一狠心拿起绝决弓去挡,可那精光就要碰到她时,霍落突然蹿出来用身体替她挡下了那道攻击!
“霍落!”
男人的身体像纸片一样飘落下去,霎时呕出一大口鲜血。呼兰月还未来得及查看他的伤势,蛊雕突然收翅朝她飞扑而来。
她看着脚边垂死的男子,闭了闭眼,竖起绝决弓,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弓弦上,拉了个满怀。她把最后一点灵力全抽了出来,凝聚成最后一支杀魂箭,瞄准了俯冲下来的蛊雕。
就在杀魂箭即将离弦的那一刻,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在她拈弦的手上,竟然硬生生逼散了杀魂箭!她来不及侧目,余光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飞扑而出,化作一条青碧色的巨蛇迎头撞上那只蛊雕,一鸟一蛇迅速厮打在一起,惹得漫天烟尘,遮天蔽日。
妖族的比斗就是纯粹的肉搏,几乎不会用到灵力,而妖族的天性让他们争强好胜,因此往往比试更残暴,更血腥。
呼兰月怔怔地看着半空之中,霍落也是完全惊呆了,痴喃道:“她……是蛇妖?”
呼兰月猛然反应过来,绝决弓迅速搭上他的脖颈,压低了声音道:“你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得到霍落的保证后呼兰月才松了手,先前想要关心他伤势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一心都牵挂在那青蛇身上。
青蛇瞅准了机会缠住蛊雕,奈何她并非能靠力量缠死对手的蟒,蛊雕力气又大,因此她缠的松松垮垮,但也任蛊雕怎么挣扎都黏黏糊糊的掉不下来。蛊雕双翅被缚无法维持在空中,随着巴蛇一同跌落下来,从未体会过的坠落感让他发了怒,狠狠啄在巴蛇身上,弯钩似的尖喙刺穿坚硬的鳞片,硬生生从那上面剜下一块肉来。
青欢吃痛长啸一声,张开血盆大口下意识就要往他脖子上咬,顿了顿挪开了嘴,咬在了他的翅膀上。
蛇毒迅速注入,二者也应声砸在了地面上。青欢迅速从深坑中爬出来蹿到呼兰月身边,蛇尾在地上围了一个圆,虚虚将呼兰月圈起来,上半身高高立起,蛇信上下晃动,一双竖立的碧瞳死死盯着坑洞。
呼兰月怔愣地抬头看向那只蛇,一身鳞片像翡翠琉璃,即使圈出这么大一块地方仍能绕上好几圈,竖起的上半身仍比她还高上许多。蛇瞳发出森森的青光,蛇信鲜红,额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绿宝石。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相思,阴寒、危险、满含杀意,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鳞片。
巨蛇猛地一僵,蛇信滞了下来,四周空气仿佛都变得缓慢。青欢突然觉得心里慌乱,她不动声色缩小了尾巴圈出的范围,见那坑洞尘烟散尽,露出洞底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来。
他捂着受伤的左臂,那里已经变得青黑,血液流动都缓慢了下来,他一咬牙竟狠心将整只手臂都扯了下来!
青欢见状迅速变回人形,踟蹰着上前两步,又被呼兰月拉了回来。
呼兰月看着她腰间骇人的血迹,将外衫撕成布条一圈一圈包扎起来。
青欢急道:“我可以替你解毒!你不必断臂的!”
蛊雕恨恨道:“不劳青姑娘费心。”
“你知道我……”
蛊雕道:“妖族之中谁不知道你?我今日伤了你左右也活不痛快了,那便与你不死不休!杀子之仇断臂之恨,我一族势必偿还!”
蛊雕离开后,青欢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看着呼兰月急得满头大汗,突然道:“我是蛇妖。”
呼兰月拽着她翻来覆去检查有没有别的伤,连头也没抬:“嗯。”
青欢重复:“我是妖。”
呼兰月道:“我看到了。”
青欢道:“我可是妖,还是最阴毒的蛇族,我是要吃人的!”
呼兰月歪着头,露出白森森的脖颈,指指皮肤下跳动的经脉:“往这咬,这里不硌牙。”
青欢失笑:“你不怕我?”
呼兰月闷声道:“我只知道我十三岁那年九死一生从冰川回来时,满家上下都在赞叹我的绝决弓,只有你偷偷给了我一块糖糕,然后默不作声陪了我又一个十三岁。”
呼兰月替她拢了拢衣襟,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只是我的相思。”
呼兰月后来每每想起那个冬天都觉得无比寒冷,也许蛊雕的出现就是对她的警示,所有的噩梦都从那一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