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弄这么一座塔,还全都是机关,若是为了守护此宝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如此便指望不了北曜星盘了,那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小巫贤吗?”
“我入筑舆塔,取北曜星盘。”众人顺着声音看去,青衣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里青光果决。
“我……”黎霁刚想说他陪青欢一起,就被曾谙打断,“以仙尊的本事一定能取到北曜星盘,但筑舆塔毕竟是我族禁地,我愿为天下大义开放筑舆塔,但也有一个要求。”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黎霁:“我要他随仙尊一道入塔。”
黎霁乐了,挑眉笑道:“可以。”
青欢无比复杂地看他一眼,在看到他眼里的坚决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乏了,你们继续吧。”
陆镜忙道:“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
青欢点点头先行离开,黎霁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夜里的旭阳峰比苍玉山还要孤清,一扇殿门将热闹与他们隔绝开来。夜里的风还是温热的,青欢却觉得有些凉。许是旭阳峰足够高,这里的月亮也比别处大上许多。
青欢走着走着就停下来,安安静静地看那轮月亮。黎霁一直在她身侧,替她挡去了不少山间风。
“我与小巫贤年少相识,”青欢蓦得开口,声音疲惫沙哑,“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太需要倾诉了,这些日子憋在她心里像一根刺,无时无刻不戳得她心窝疼。如果可以,她是不会在这种敌对的情况下谈起小巫贤的,也许是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虫鸣,也许是身边人让人无比安心,她只想将心中压抑的愤懑一股脑全倒出来。
“他那时总喜欢揪我的辫子,我就追着他打。”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他说我是没礼貌的臭丫头,我骂他脑子有病。”
“师尊还会骂人?”黎霁新奇。
青欢道:“会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俩一遇上就炸,他总喜欢激我,我也不服他。我这辈子知道的骂人的话都用在他身上了。”
“师尊跟奢比尸关系真好。”
“是吗?那时候大家都说我俩是冤家,碰不得面,遇上就得闹得天翻地覆。但是他绝不是现在这样的阴险狠辣之徒,他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偏执认死理,绝不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青欢撩起额发,靠近发际的地方有一道半指长的疤,年代久远极其浅淡,平常额发遮住也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有一回我俩打架的时候他弄的,流了好多血,给我吓坏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疼吗……”黎霁鬼使神差伸手碰了一下,青欢身体瞬间僵硬,黎霁猛地反应过来仓皇收手,尴尬地后退一步,掩饰着咳了两声。“那、那你还手了吗?”
“啊?哦,嗯,还手了。”青欢背过身耳根发烫,“我咬掉了他半个耳朵尖。”
黎霁愣了一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青欢羞恼:“打架不都这样吗?”
黎霁笑得前仰后合:“三岁孩童打架咬耳朵啊?”
“谁叫他非要挂那耳挂,丑死了!我看着浑身不舒服!”
黎霁道:“是你说的蛇形耳挂吗?”
青欢点头。
黎霁咧嘴:“我怎么听着像你找茬呢?”
青欢瞪他:“就是让他不要戴,又不是多难为的事!他倒好,本来就一个的,那之后两边都挂上了,成天在我面前晃悠!”
“师尊少时倒是与小师姐有些相像。”黎霁道。所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番冷冷清清的模样呢?
青欢不置可否。
黎霁又道:“师尊说奢比尸偏执认死理,其实师尊自己也是如此。所以师尊能跟奢比尸做朋友,因为你们是一类人。也许他那时确实如师尊所说本性不坏,但你们分别这许多年,其中太多纷纷扰扰,纵使天性纯良之人也会变成大奸大恶之徒。是世事无常,非人之过。”
青欢道:“或许吧,但我不相信瑶山村的事真的是他做的。”
“所以师尊才想找到他,亲自问个清楚?”
青欢顿了顿,道:“不止这些。还有当年的那场大战,个中过往我全不记得了。我总觉得我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有些东西或许只有他才能告诉我。”
黎霁一愣,“你……失忆了?”
青欢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但少时的事我记得非常清楚,好像只是损失了关于那场大战的记忆。我只记得妖神二族开战,打了两百年,再之后就是在沧清门了。”
“妖族一直被肆意屠戮,直至突然出现了一位大妖,以一己之力一统妖族,向神族宣战。如此又打了三百年,神族败退至天门,两界议和。”黎霁道:“你的意思是,最后一百年大战的记忆你全没有了?”
青欢点头。
“你,参与了妖神之战?”
青欢苦笑:“我跟你说过我的年纪。我只是经历了那个年代,并没有上过战场。”
黎霁道:“你可知你为什么失忆?”
青欢道:“我受了伤。”
“头部?”黎霁犹豫了一下,指着自己后脑,道:“我给你梳头,发现你这里,有一条半掌长的疤……”
青欢下意识去摸,只是那一处已经被黎霁挽成小髻,簪上了缩小版的碧鳞一样的竹钗,只摸到了凉丝丝的铃铛。
青欢道:“这是后来摔的。”
黎霁想不出怎样摔能摔出这么大一道口子,他道:“一般头部受伤才会造成失忆,你确信在这之前没有受伤吗?”
青欢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妖神大战六百年多年,除去我不记得的那百年,不知发生了什么,其余我受过最严重的伤就是刚刚你看到的,跟奢比尸打架的那个。”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黎霁道,“这百年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令你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封存了那段记忆,进行自我保护。”
青欢皱眉:“你是说我刻意遗忘了那百年的事情?”
“是的。”黎霁道,“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不得不自我封闭。你一直知道自己缺失了那段记忆吗?”
青欢道:“我回忆过很多次,只有那一百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觉得既然记不起,或许是无关紧要吧。这次奢比尸的事提醒我,也许我忘记的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打了几百年的大战为什么突然就结束了,奢比是不是真的杀了祖巫们,是不是真的杀了九阴,这些都好巧不巧发生在我忘记的那段时间里。”
“我越来越觉得我忘了非常重要的东西。”青欢哽了一下,“师尊说他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身上的衣衫都连着皮肉结了痂,胸口一个窟窿,险些就伤到了心脉。还有……腿,比较严重。”
“你的腿怎么了?”黎霁朝她的双腿看去,可惜衣裙遮盖下什么也看不见。
青欢摇头,“不影响走路,也早不疼了,就是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