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汉历三月初三,距离此时还有三个月。沙瑶瑶不肯回来,沙摩柯也不愿等太久,跟瑶瑶的娘商量一番,决定让两个儿子暂代寨中事务,他两口子随孙乾启程,一同去公安与左将军会面,直待到婚礼完成。
孙乾满口应承,派人先回公安告知主公。刘备收到消息,立刻找孔明安排一切,给足沙盟主面子。
除了亲自去码头迎接、安排他们住进自家府邸,还陪同沙摩柯检阅部队,考察蛮卒的训练情况。老沙的小儿子沙鸥子正在此间,这娃儿已没了过去的戾气,非但内敛谦和许多,还学会了读书写字,着实出乎老沙的意料。
同沙鸥子一样,那一屯蛮兵也都改头换面。一举一动全都规规矩矩,跟正规军并无区别。这令沙寨主十分满意,有这种兵,他五溪蛮今后还怕谁来?
“好小子!有你的!”沙摩柯捏起醋钵大的拳头打在儿子肩窝,难得地夸了一句。沙鸥子面上未作反应,心里却暖洋洋的。自打成年以后,老爹骂他就像喝凉水,极少有这样的赞许时刻。
时间到了春节。
新旧之交,元旦赋予时间崭新的意味。此时已是建安十八年,刘禅到此的第六个新年。
今年的将军府格外热闹。花灯、爆竹、酒菜,档次远超往年。这是因为除了刘备一家,沙摩柯夫妇和沙瑶瑶也在府里过年。
初岁元祚,吉日维良。乃为嘉会,宴此高堂。衣裳鲜洁,黼黻元黄。珍膳杂遝,充溢圆方。俯视文轩,仰瞻华梁。愿保兹善,千载为常。
五溪蛮的历法与汉人不同,新年以冬季的第一场雪划分,并无固定日期,因此也没有汉人这样的习俗。但人性相通,热闹欢腾、阖家团圆谁又会不喜欢呢?更何况还有玉冰烧和潭香醉饮的好菜,沙寨主对此可没啥不满意的。
年夜饭的规矩被左将军改了,不再搞钟鸣鼎食那一套,而是按山寨的风俗一家人围炉夜话,边吃边说边笑,虽少了排场,却多了暖意。
这样安排除了考虑老沙一家,也是为刘若蝉着想——过了年她便要嫁去关家,刘备这做爹的特别珍惜与女儿相聚的时光。
永远不变的是刘禅和老沙这对冤家,只要俩人凑在一起就少不了插科打诨。刘禅少年心性,沙寨主天性随和,他俩这体型差天然充满喜感,再一闹腾,逗得旁人前仰后合。
“老沙,瑶瑶姐跟大哥成了亲,那我以后不是也得喊你一声老泰山?”
“老泰山?那是啥玩意儿?”
“就是老婆的爹。”
“瑶瑶是你哥的老婆,又不是你老婆!就算是喊老泰山,那也是封儿喊,你喊个屁?”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就喊你屁。”
……
类似的对话在这对活宝之间屡见不鲜,一家人全被整岔了气。尤其是孙夫人,本就喜欢阿斗这没大没小的样子,再听这种对话,每次都笑到岔气。初时左将军还训斥儿子两句,时间久了见沙摩柯全不在意,慢慢地也不说了。
到了上元时节,皎月如盘,初上枝梢。祭祀完太一神,公安城内挂起了华灯。将军府最是热闹,孔明、庞统拖家带口跑来欢聚。毫无意外地,老庞与老沙这对酒中客立刻喝成了知己,高堂阔饮、旁若无人,全不管一旁陪坐的刘备和孔明。
另一边黄月英拉着若蝉姐妹没完没了地唠家常,孙夫人则同刘禅在一旁斗草。刘封、沙瑶瑶卿卿我我,眼中完全没了旁人。
望着眼前和谐的一幕,黄月英不禁百感交集。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情感已经和老刘家息息相关了。对她而言,若蝉若娟还有阿斗,这仨孩子跟自己亲生的没啥区别。得知若蝉出嫁,黄月英既高兴又不舍,连夜备了嫁妆,与丈夫一起送来。
刘若蝉红了眼圈,看到月姨,她不可避免地想起母亲甘夫人。如果娘在,也会像月姨这般准备女儿的婚事吧。
月姨何等聪明,一眼看出女孩的心事,连忙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傻孩子,这是喜事,该高兴啊。”
妹妹若娟也来劝慰,姐姐才止住眼泪。三个女人说说停停,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过完了年,一切都回归正常,公安的人们又开始了往日的生活。刘封回了军营,留下沙瑶瑶一家在将军府暂住。沙瑶瑶天性开朗,早已同孙夫人打成一片,倒也不觉寂寞。老沙闲极无聊,偷偷跑去军营跟儿子蹭军训。别看他大字不识,其实天赋极高,体格又远超常人,稍加训练便就把其他人甩在了屁股后面,连魏延看了都不得不伸拇指赞声了得。
刘禅回商务司安排完年初的工作,敲定好原料采购与生产计划,又跟各大家主胡吃海喝一通,便匆匆忙忙重回醴陵。
初春乍暖,荆州开始了农忙。各县农事陆续展开,整地翻土、播种育苗,田间地头开启一片繁忙景象。
向朗、傅灿二人压根没回公安,就在醴陵县衙过的年。倒不是不想回去,实在是走不开——新地要耕作,还要继续造田建村。八十户村的成功使得新政的口碑在全县铺开。原先做佃户的争先恐后跑来报名,削尖了脑袋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以前发愁没人,现在发愁安置。傅灿忙得昏天黑地,开始打赶人走的主意。是向朗死命压着,怕引起连锁反应破坏了改革的大好局面。当然,这也不怪傅灿,没地没房没钱没粮,你让他这巧妇如何做这无米之炊?
二人正为此事争执,忽然侍从来报,公子禅已到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