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锦衣校尉被王佐带领着看管住张伟等人——现在,还不宜押回城。
定国公徐光祚很快就被迎接到了这里,见到这里已经被搬着堆起来的近百亲兵小京观,老国公头皮发寒。
“事已至此乎?”
“禀国公爷,张公公奉旨问话,张伟竟要抗旨不遵,欲以亲兵围杀我等,足见谋逆之心甚坚。张公公已去各营聚将,另遣汤显忠、邓继业传令腾骧四卫旧部诸将弹压各营。”王佐向他行了一礼,“国公爷暂掌五军营,需辨明如今营中还有谁是张伟同党。张伟见到国公爷,或能开口招供。”
徐光祚胆战心惊地随他走到了里面,只见张伟、杨质等人都被捆成一团,由十二个锦衣校尉抽刀看守着。
十二锦衣校尉身上,个个都沾着血。而房间里的地板上,血渍、肉屑显然都还没不及清理——刚才,大战就是在这屋内外爆发的。
“徐公爷,徐公爷救命啊,我们都是冤枉的……”一看到勋臣集团的老大,杨质等人就吊起嗓子哭着求饶起来。
徐光祚已经平静大半生,就这几年过得别样刺激。
现在面对这局面,他却充耳不闻,只是走到张伟面前看着他:“为何有旨不遵?”
无论如何,身为京营大将,连圣旨都不遵从了,这是性质上的问题。
张伟冷笑一声:“三道圣旨,你徐光祚为何不能一起来?那样我何至于生疑?以这种伎俩给我设圈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光祚气得一跺脚:“蠢材!崔参策两赴安陆奉迎,武定侯奔走筹设三大营!就算我,有奉迎之功!前年短短几月内,南下广东又赶回京城!我这一把年纪,还不是陛下指哪就往哪去!你为陛下立过什么功了?你身为勋臣,掌着五军营,那不就是陛下的信重?结果呢?明旨伱还要生疑?”
张伟没话可以辩驳。
“明旨都要生疑,那密旨呢?京营提督太监和北镇抚使齐至,你这个五军营提督都要疑,我来了你便不疑?”徐光祚盯着他,“事到如今,你若只是因为蠢,或者还能保住血脉!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蠢!”张伟森然笑着,“怕五军营哗变?五军营大半在我掌军后整编操练!陛下既信重我,只需一声令下,我自会为陛下扫除奸党!如今我为留待有用之身稍有生疑便遭夺官下狱,陛下这是信重我吗?”
王佐在一旁摇了摇头:“国公爷,看来他是油盐不进了。彰武伯等人,我已经问过的,督镇各军而已。操练军卒之将,皆受张伟调度。他是提督,诸将听令无可厚非。只是当此形势,国公爷要稳住五军营,还需令忠臣无忧,张伟同党无所遁形。”
徐光祚很心烦。
我哪干得了这么专业的事?我也只是个能摆出来镇镇场子的!
“张公公既有腾骧四卫旧将在营,想来合我二人之力,当可无碍。”徐光祚失望地看了一眼嘴硬的张伟,然后对王佐说道,“王镇抚,你就问不出什么?”
王佐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国公爷,若我公然带走他们回锦衣卫诏狱了,营中诸将才真难以心定。”
开国时那些不世勇将们,如今真没留下几个堪用之人了。
诏狱里,难道五军营上下不怕张伟屈打成招,怕他肆意攀咬?
还以为凭着定国公的威望和同为勋臣的身份,他或者能问清楚张伟为什么敢这么干。
结果莫非真就是那个原因:这五军营中任职的勋臣,就是陛下从如今勋臣中挑出来的废中废,师出有名之后一口气拔掉些?
无缘无故甚至于只是一点小错的话,还真不好对这群享有特权的勋臣动大刀。
想到这里王佐行了行礼:“国公爷,既然张伟不肯说出在营内还有什么凭恃,有张公公和国公爷在,想来也不至于出大乱子。他们由我先看着,国公爷去校场宣旨吧。”
徐光祚最后问了一遍张伟:“这可是谋逆大罪!你什么都不说,有什么比你张家世袭伯爵之位还重要?”
张伟“哼”了一声:“惠安伯一脉世代忠君,人所共知!说我谋逆,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光祚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拂袖而去。
王佐目送他离开之后,转身回头看着张伟。
微笑一下之后,他开了口:“说你蠢材,一点不假,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自觉掌了五军营之后,统军之术比以前长进了不少?你就是不明白,那个沈文周悉心为你效命,为的可能是什么。”
说罢,在王佐看似漫不经心的嘲笑里,张伟的表情却明显地变了变。
王佐真问不出什么来吗?
不,他没问。
等徐光祚亲自到了,仍旧一无所获之后,才是他王佐开口问的时机。
见到徐光祚本人真的亲自来了,张伟应该只是在嘴硬,心里已经很慌了才对。
现在,张伟脸色变了。
王佐又笑嘻嘻地加了个码:“你是不是忘了,曾经的寿宁侯张鹤龄身边,也有个师爷很得力,名叫方沐贤?你张伟是什么英雄人物,值得吴兴沈氏的知兵英才悉心为你赞画?以吴兴沈氏的才名,他考举很难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沈文周出身山东,和吴兴沈氏有什么关系?”
“刚才营中没寻到他,倒是之前神机营的襄城伯李全礼和三千营的泰宁侯陈儒家里,都与沈文周见过面。”王佐仍旧笑着,“你今天胆子这么大,是遣沈文周去联络襄城伯和泰宁侯了吗?”
“……奸贼,你竟敢如此监视朝廷重臣!”
王佐是真的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你堂堂伯爵,只要不干谋反这种大事,平常一言一行也不会有人翻出来问你什么罪。哪怕有,也都只是罚些钱财了事。
朝廷重臣,谁不知道锦衣卫和内厂是干什么的?
“那你知道,沈文周以前入城,和什么人见得最多吗?”
张伟只是看着他。
王佐叹了一口气:“衍圣公的侄子,孔哲文。而这孔哲文在京中又与哪一家走得最近呢?那当然是衍圣公的继室舅哥,宣城伯卫錞了。掌过老家十二团营果勇营的宣城伯,实在是接替你张伟的好人选啊,还能使朝廷得到衍圣公对新法的支持。但是,你张伟能得到什么呢?”
张伟顿时瞳孔地震。
……
五军营数万人,比如今的许多县城里常住的人口都多。
这么多的人,五军营的营区也不可能小。除了营房,还得有校场、诸多军器及后勤保障的设施。
汤显忠和邓继业奉张永之命,分赴五军营前军、右军所在营区。
他们要传令的人,一个是前军所率的战兵一营的选锋把总,一个是右军所率的车兵三营的随营千总。
这两人,分别是汤显忠和邓继业的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