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半年期限未到，可蛊虫留在君烨体内就是祸患。蛊虫寄生人体内，日复一日吸取精气而活，君烨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便是频繁动用内力，催动了蛊虫。</P>
这些他早就知道，可他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耗费了身体也毫不在意。</P>
按照辛恪的说法，母蛊想要解开必须以帝青玉入药，以附生花为药引，接着以五毒之血浸泡两日，方可能解。</P>
南弋一共只有三株帝青玉，意味着她就只有三次机会。</P>
半日的时间内，南弋和鹤惊寒翻阅了玉鸣山所有的古籍，大概定下了制作帝青玉的方法。</P>
南弋并不打算制丹更不打算用药鼎，不同以往，她选择了最为保守的方法，制药入汤。</P>
鹤惊寒在一旁观察指导，每个步骤流程都与药王商议过，南弋谨慎将帝青玉从冰盒中拿出来，开始了制药。</P>
帝青玉如其名，呈碧青之色，如青玉一般温润，叶络为图纹，精致精妙，倒像是人刻出来的玉玩。</P>
在一切都还算顺利的时候，鹤惊寒轻轻开口，“附生花用量勿多。”</P>
“解子蛊的时候我用过不少附生花，后来我发现制作成药剂药效更好些，用量我有把握。”南弋在一旁道。</P>
然而，附生花入了药，和帝青玉混合之后，一切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P>
……二者药性相斥。</P>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南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杂乱一片。</P>
“这世上有关帝青玉的记载少得可怜，就连师父也不知道此物，药性相克的情形……并非没有。”</P>
“可辛恪说，帝青玉和附生花缺一不可，若是药性相克，那便只能说明……”南弋垂眸，神色阴沉道：“方法错了。”</P>
即便她怀疑辛恪，可是按照辛恪所说，子蛊已经解开，如今她没有别的选择。</P>
“师兄，我决定试丹。”</P>
鹤惊寒点了点头，并未反对，“总归还有机会，我吩咐人准备下去。”</P>
“我的药鼎太过特殊，这一次，我想用普通的丹鼎。”</P>
“好。”</P>
南弋看向冰盒里的两株帝青玉，眉头从未松过。</P>
药童关上丹房的门，退开静静守在外面。</P>
谷尘和鹤惊寒站在不远处，并肩而立，“当年是你把她领上了玉鸣山，你是不是也没想过，她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P>
“这世上的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在子霄谷见到南弋的第一面，便能看出她的眼底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P>
鹤惊寒的声音被微微吹散在风里，他一直看向那处丹房。</P>
“那时我知道，不论是子霄谷还是玉鸣山，都困不住她。若她不是慕家的女儿，以她的性子，该会云游天下山川，无拘无束。”</P>
鹤惊寒叹了一声，“我没想到的是，南弋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对旁人狠也就罢了，却对自己更狠。”</P>
谷尘转头，看着身旁的人，“……像那时的你。”</P>
鹤惊寒轻笑着，周遭起了风。</P>
“遇见你以后，我便不会了。”</P>
谷尘对上他的有些炽热却清明的目光，不禁眸色闪动。</P>
“咳……”</P>
“阿尘。”</P>
“怎么了？”</P>
“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我。”</P>
鹤惊寒背着风，一身竹青色的长衣随风而动，他的视线一直在看一个人，他的眼前人。</P>
师父给了他栖身之所，后来是他的阿尘救了他于黑暗。然后他一路往前走，走到阳光下，走到长风里。</P>
幸好，每一次他回头看的时候，阿尘总在他身边。</P>
＊</P>
直至子时，门外的药童忽地听到一阵响声。</P>
“这声音……”</P>
“是丹炉炸了！快！快些通知鹤大人！”</P>
“姑娘炼丹几乎从未失手过，怎么这一次……”</P>
鹤惊寒匆匆赶到的时候，却看到南弋整个人颓废地坐在地上，丹炉已经毁得不成样子，药渣满地都是。</P>
“师兄……我怕了。”</P>
“明明我已经很谨慎小心，也将所有的过程计算精准，不该会失败的……明明不应该会这样的……”</P>
“为什么呢？是我……是我的问题……”</P>
鹤惊寒走近，看见南弋正抱着头缩在一处，喃喃自语，满是无助。</P>
“我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P>
“师妹。”鹤惊寒蹲下身，安抚着她，“还有希望的。”</P>
南弋忽地安静下来，半个头埋在膀弯里，似乎拒绝听到外界的一切声音。</P>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P>
她微微抬起头来，视线涣散，不知应该看什么。</P>
“应该还有办法的……还有其他的办法……”</P>
“师妹，你应该好好休息，睡一觉，明日就好了。”鹤惊寒道，“明日我们一起去见师父，总归会有办法。”</P>
她太累了，把自己逼得太紧了。</P>
“师兄。”</P>
南弋呆呆转头，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P>
“这世上，还有药剂。”</P>
“我的药剂，便是我手中的剑。”</P>
鹤惊寒听着她的话，心提了起来，“听师兄的话，你该休息。药剂之事非同小可，该好好商议。”</P>
“我这么多年的实验数据都能说明，药剂能保存十之八九的药性，我操作精准，药性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纯净度最好的丹药也比不上。药剂的无反应溶剂只有几种，我只需要排除选择，就能够消除意外反应。药性相克的原因是用量问题，我可以计算等式……”</P>
鹤惊寒听着南弋说着犹如天书一般陌生的话，根本想象不到她已认知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P>
这世上几乎无人看重药剂，唯独她。</P>
在这方面，她的天赋已至恐怖的程度，在玉鸣山的那几年，她在制作药剂上的能力已齐平丹术，为了检验药性，她不惜拿自己来试验。</P>
若不是她下定决心想要离开，她在丹术药剂上的成就，远不止于此。即便到如今，她制作出来的药剂若是现世，盛京子霄阁的买卖怕是要失了一半。</P>
最后，鹤惊寒还是看着南弋将最后一株帝青玉做成了药剂。</P>
整整一天一夜，她未合眼。</P>
＊</P>
清风堂里，君烨看着眼前的东西，并未多问，只抬手要拿的时候，被南弋拦了下来。</P>
“君瑾华……”</P>
“南弋，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P>
药王同鹤惊寒坐在一旁，并未说什么。有些事，他们是帮不上忙的。</P>
君烨服用下了药剂，额头出了细汗，身体渐渐酥麻，没了知觉。</P>
南弋见状，立刻取针给他放了血，黑血里伴着青。</P>
“和子蛊解开时的症状一样，只要血颜色正常，便没有什么问题……”见状，南弋终于才微微放下心。</P>
“师妹，你看……”鹤惊寒低声道，暗暗吸了口气。</P>
肉眼可见的，黑青色从君烨的指甲慢慢延伸至手臂，纹路呈现放射状。南弋立刻检查君烨的脉象，已经完全紊乱。</P>
南弋手抖了些，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君烨。</P>
“你的眼睛……”她的声音一点点凉下去。</P>
君烨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南弋，“我的眼睛，怎么了？”</P>
药王和鹤惊寒都未见过这般情形，以为是中了毒才会如此。</P>
“是，是蛊蜕……”南弋呆呆看向君烨，眼角添了淡红。</P>
她不会认错的。</P>
“蛊蜕……那是什么？”鹤惊寒不知所以。</P>
药王看向南弋，神色晦暗不明。</P>
南弋微微垂眸，收紧了手，“十年以上的蛊虫才有蛊蜕。我去过万蛊宗旧地，在地宫里的书册中看到过。”</P>
“万蛊宗？地宫？你竟然去了那个地方？！”</P>
君烨顾不上眼睛里的刺痛，猛地起身将南弋的手抓住。</P>
“在我离开清元门之后你就去了，是不是？”</P>
南弋没有说话，便是默认。</P>
“原来你是想将我支开，自己一个人涉险。”君烨远没想到南弋有这般打算。</P>
“暗河改道，山体塌坡，如今万蛊宗旧地已经彻底坍塌。”</P>
南弋有些激动地看向药王，“师父，蛊蜕须得三次，可一旦出现蛊蜕，那便是说明，我制作的药剂有效果！”</P>
药王此时道：“你制作的药，想来是起了效果，蛊虫因此以蛊蜕自保。蛊蜕三次不可中断，当第三次结束便是蛊虫最虚弱之时，趁此时……”</P>
“再加一剂附生花！有了附生花就能杀了那蛊虫。”南弋接着道，“附生花的浓度药效，我能保证。”</P>
鹤惊寒有些担心，“蛊蜕听起来有些危险，按照君公子如今的身体，若是经历三次蛊蜕，怕是不容易。”</P>
南弋拍了下桌子，这才想起来什么事，扭头看向君烨。</P>
“我那儿攒了一瓶子的凝虚丹，毫无杂质，药效冲天，你吃了它，一定能挨过三次蛊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