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谦让了。”季老夫人笑着坐在了上位上,脸上带着祥和的笑颜,语气又十分诚恳。她吩咐邓妈妈去上茶点招呼客人,这边又指了屏风:“那是老身的儿媳妇,到底是个年轻妇人,也不比我这老婆子脸皮子厚,不怕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故而坐在屏风后头给殿下问安了。”
柯氏听到季老夫人说到了自己,急忙站起身来微微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皇长孙殿下。”
“夫人不必多礼。”
他虽是笑着的,可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季老夫人的一席话并不是无意而为的,她先是说自己是因公务来府的,又拿着明明不用躲在屏风后头的季家主母说了那番话,明明就是为了叫自己不能张嘴说要见季芳华的事——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会去见的外客,女儿又有什么理由相见?
想着他不禁咬了咬牙齿,看着季老夫人从容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避开自己眼神,装着低头喝茶的季应庆,心就往下沉了沉。
“……皇长孙上次来的匆忙,府里也竟没有备下什么像样的吃食,今日不如在府里用了午饭再走,也好尝尝我们家厨娘的手艺。”季老夫人始终带着和蔼的笑容,她一双敏锐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陆阳,一举一动都瞧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思自然也躲不过去。
原本想看看皇长孙是怎么样完美的人,又是如何有城府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季老夫人竟有些隐隐的失望。
陆阳答道:“恭敬不如从命。”他坦率的望向季老夫人:“晚辈早就听季大小姐说季府的菜式乃是一绝,早就想来试一试却终究没有机会。”
屏风后的柯氏呼吸一窒,不由得把身子往前倾了倾,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陆阳又问道:“说起来上次一别匆匆,倒也再没机会和季大小姐见上一面,方才在书房又偶然听季大人说府里的两位小姐闹了别扭,晚辈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不知大小姐……可还好?”
“叫殿下上心了,两个小丫头皮猴似的,三天两头的常常闹些别扭,挨几句骂、关上几天就又跟没事人似的,殿下可不要为她们说话,不然下次可就难管咯。”季老夫人玩笑着又把陆阳的话不轻不重的堵了回去,陆阳气闷的要紧,可又不能发出来,他朝门外的九阳使了个眼色便再不纠缠在这件事上了。
用了午饭陆阳就带着随从们告了辞,季应庆却像是被扒了皮似的瘫在了季老夫人院子里花厅的圈椅上,屏退了下人,压低着声音和季老夫人说着话。
“怎么会这么巧,上次芳华才一出事他就巴巴的跑来要解围,今天又说这样的话……只怕府里不干净了。”
这是上次就发现了的事情,柯氏这些日子哪有什么心情去管事,但凡府里大大小小的安排都交给到院子里的几位妈妈手里,隐隐的,府里的下人之间起了一股瞧不见的风暴。
可季老夫人却不知道这件事,她才一开始觉得是外面的人混进了府里,可仔细查了一下却发现最近只有往外撵的,却不曾有新进府里的。
“不知道是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潜在府里多久了……”季老夫人不由得叹息道。
季应庆直起身子搓了搓几乎僵硬的脸说道:“只怕他是真的要娶芳华了,怎么办,咱们家这样的,怎么能和皇家抗衡……万一宗顺帝以后……莫不是咱们家就算站了他的队?”他几乎愁眉不展:“若是成了还好说,若是不成……咱们家莫不是要跟着陪葬?”
屋里又是一声叹息。
久久的,季老夫人最终张开了口:“虽然婚事未必能如了皇长孙的愿,可总是要顾着这一大家子……先把芳华的嫁妆单子置办下来吧……以后若是……也免得有人把手伸进咱们家里头。”
这是要隔断了季芳华和娘家的关系,日后出了嫁,季芳华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这份嫁妆,季应庆觉得心里十分沉重,又暗暗悔恨自己怎么不曾有个儿子,这样的话哪里还要自己的长女受了这种委屈!
心里终有不甘,可却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