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愿你勇敢 愿你安康(1 / 2)

次日,沉重了整个冬季的天,迎来了第一次晴朗。</P>

帐里也前所未有地明亮,萧洵安睁开眼,他动了一下帘子。看见黎川还睡着,一些乌黑的发丝像涓涓溪流淌到了地面上。</P>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人共眠的缘故,他感觉到了异于往常的温暖,甚至还出了微微的汗。</P>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去加些炭,好让黎川起身时觉得暖和些。</P>

他用火钳拨弄着炭火,冥冥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灵力。他将手掌靠近,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果然,是某种咒术。”他心想,于是嘴唇便不自觉地勾出了一个微笑。</P>

是黎川,黎川为了他使用的法术。</P>

萧洵安兴奋地没穿外衣便走了出去,看到了大好的晴空:透蓝的青空之下,这个银素的世界无比的剔透耀眼。</P>

恰逢帐前的守卫早班交岗,萧洵安似是随口一问,“昨夜可都睡得好?营帐可暖?”</P>

“回王爷,睡得好!暖的很!”两条洪亮的嗓音将床榻上的黎川震了一个激灵。</P>

“嘘!”萧洵安示意他们小声些,想来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就是冻掉了脚趾也同样回答“好的很”,于是决定亲自到各个营帐串个门,试试看,果真都是暖烘烘的。</P>

众将士见到一身单衣的王爷大清早兴冲冲将各营帐蹿了个遍,疑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丢了,或是遇了刺客。</P>

“王爷,可是有何异常?”终于有人敢开口问。</P>

“没什么,随便看看。今日大晴,角楼的哨兵缩短站岗时间,多轮几班,以免雪盲。”萧洵安若无其事地说道,而后负手悠悠哉哉准备返回营帐。</P>

一件绒软的外衣披递到了他手里,是黎川来时穿的那件浅缈色的大氅,轻软的兽毛在衣裳里侧,格外地暖和。“瞧着你是不像从前怕冷了,九天里打单,胳膊痛腿瘫。”</P>

“民间俗语你说得倒是不错。”萧洵安笑着将外衣披上肩头拢了拢。</P>

早膳送来,是白粥,胡饼,咸菜头。摆餐食的小兵李宣熟练的撂下这三样,准备离开,显然这是萧洵安日常所食,应是与众将士并无不同。</P>

“问问有没有热酥乳和切牛肉。”萧洵安对李宣说道。</P>

李宣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黎川才反应过来。</P>

新来的军师,是王爷请来的贵客,矜贵的世家女,或许还会是以后的王妃,可不能怠慢。</P>

立马将东西收了,快步离了主帐一路小跑到炊事营,“您受累,有没有热酥乳和切牛肉,还有什么好的,金贵的,快备些!”</P>

掌勺的大厨一听,三下五除二,和面剁馅,烫了几个酥油肉饼,隔水热了酥乳,将酱牛肉切得如灯罩般透亮。“先上了去,金贵的都耗时候,且等着我晌午定弄个大的!”</P>

“行行行!劳烦了!”李宣边喊边颠着小步跑出去。</P>

再上桌时,黎川很不自在了,“其实不必特地为我开小灶,吃什么都是一样的。”</P>

“你来是我的客人,从前在汾渊河你待我甚好,哪有让你来了我这里就吃苦的道理。”萧洵安将切成小块的酥油肉饼往黎川面前推了推,又夹了两片牛肉放到她碗里莹白软糯的粥上。</P>

这样一说,黎川觉出几分羞愧,“是汾渊河里的姐姐们招待你招待的好,我还能从你院里捞到好多好吃食。”</P>

“今日有位朋友生辰,你愿不愿同我一起去?”萧洵安边吃边问。</P>

“我一个外来客,贸然前往,可有不便?”</P>

“塞北人性子爽朗好客,生辰多些人贺,他或许更开心。”</P>

萧洵安找来两套男装,不像是缙月的款式,但黎川其实不挑这些,也没多问,就换上了。</P>

当他们骑着乘风、破浪在皑皑雪原中朝北奔驰了数十里,踏过好几湾油黑的溪水,黎川终于问出疑惑,“你的朋友,是位禹蚩人?”</P>

“是啊!”一身胡服裘装的萧洵安,头上编着与萧滢滢类似的辫子,一条抹额护了额头,衬得眉眼格外深邃。阳光照射进他浅褐的瞳孔里,黎川隐隐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光华。</P>

他讲道,“我幼时与父王在塞北守关,一次狩猎时贪玩跑丢了,被这位故友的父亲救下,我当时以为他们会将我送至禹蚩军手中,没想到他们竟送我回了营地。”</P>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还将你送了回去?”</P>

“他们说国祸不及孩童。”他回答,“但我那时其实已经射杀过禹蚩军了。”</P>

其实后半句话说起来应当很自喜的,毕竟八九岁的孩童能杀敌,是很值得骄傲的。可从他的话里黎川听出了些歉疚,于是她转了话头,“禹蚩人游牧生活,应当很难找吧!你们许多年不见,如何找到的?”</P>

“那日恰好是他生辰,我便许了承诺,说往后每年都会送两只肥羊做他的生辰礼,并约定他会到先前发现我的河沟等我。”他说着拍了拍马屁背上两个鼓囊囊的口袋。</P>

黎川笑说,“往后许多年他岂不是扑了个空?”</P>

“是啊!只有第二年我送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的,我回来之后,也把这件事忘了。有一次我带人乔装来这一带勘察地形,居然又遇到他。”萧洵安答道。</P>

“他认出你了?我猜他定然恨死了不守信的缙月人,要打你一顿泄气。”</P>

“你怎知如此?他当真是打了我,不过不是认出我,而是认出我们是缙月人,要用石头将我们打回去。我们那时可是有六人同行,他却以一根抛石绳要一夫当关。也不知是哪位天神给了他胆子。”</P>

“那你又是怎样认出他的?”</P>

“还是他救我时,我配了一把短刀,玛瑙嵌的刀鞘。我见他喜欢,为了保命讨好他们,便送了他。后来倒是救了他一命,不然当时为保他不透露我们的行踪,或许会将他杀了。”</P>

“倒是一命换一命的公平买卖。”</P>

“黎川。”萧洵安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同在一世尚可找到旧友,可若是转世投胎了,可有什么信物……”</P>

一声唿哨打断了他俩的对话,朝声音来处看去,一个黑点出现在耀眼的白里,凡人不细看还看不到。但黎川已然看清了一个披着羊皮袄子的少年人,泛红的脸上一双月牙似的眼睛,坐在马背上朝他们吹口哨。</P>

“你今年很准时。”少年说着不大流利的缙月话,神色并没有很喜悦,扫了一眼二人,用马鞭戳了戳萧洵安马背上的袋子,似是在检查“货物”,“走吧!很近。”说着打马调头。</P>

真如他所说,只是翻了一座小坡便看到了他们的毡房,拴马的时候,少年渐渐靠到黎川边上,“我叫吉驻,你叫什么?”</P>

原本黎川还想着方才那不大适合打招呼情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自处,谁知对方主动过来打了招呼,于是报以和善的笑容,“我叫黎川,生辰吉祥。”</P>

好在她的名字一点也不女气,少年也未起疑,“以前不见过你,但看你与安哥很好,看不像手下。”少年问道,被阳光晒得深棕的脸上是很直白的疑惑。</P>

少年的用词和语序很混乱,南北边界的许多人虽然会两种语言,但大多说不太好的,黎川想了一会儿才听明白。</P>

“他是我的故友,来北边转一转。”萧洵安凑过来回答道。</P>

吉驻哦了一声,转身带路,“进来坐。”</P>

二人跟进毡房,在外看着还很宽敞的房子,钻进去就觉得有些拥挤。屋子中间燃着一盆火,火对着的屋顶挂了一排排的熏黑的肉,在外围还晾着许多皮毛,火边坐着的大概是吉驻的祖母和母亲,母亲正在温一壶奶酒。</P>

她们见到三人进来,就和善的笑着招手。</P>

“这是我家人,她们不会南语。”吉驻说,然后又用禹蚩语言说了些什么,应该是介绍黎川。</P>

相较凡人,黎川虽然活了很大岁数,但她其实在社交这一块是很不在行的。而今遇到凡人的长辈,更觉难办,要说年岁,他能算上人家的曾曾曾曾曾太祖……</P>

“但,礼多人不怪。”她想,伸手就从胸襟里掏出了三大串珍珠,“一份薄礼,望诸位喜欢。”</P>

正此时,一个健壮的男人端着一整只热气腾腾的烤羊羔掀帘进来,她想也没想,又掏了一串。</P>

“你是珍珠商人?”吉驻满眼的震惊,一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二是没见过有人这么送礼。</P>

“你备了礼怎么不先同我说?”萧洵安在耳边悄声说道。</P>

“他们不喜欢珍珠吗?水里的硬通货,我以为大家都会喜欢。”黎川硬着头皮举着那四串珍珠,小声道。</P>

萧洵安却笑了,“没有,只是你的大手笔显得我特别小气。”</P>

吉驻走过来,一把拿了珍珠。黎川以为他收下了,没成想吉驻伸手抓住黎川的衣襟就要往里塞。</P>

此时,萧洵安下意识的伸手、抓腕、格挡、推开。珠串飞到天上,碰到熏肉,断开,叮叮咣咣地掉落下来,撒在地上,敲打在屋里的器皿上,还有这些莽汉的头上。</P>

被珍珠敲清醒的萧洵安从黎川面前退开,看着吃痛的吉驻,“抱歉。”</P>

而吉驻的第一反应却是跑到火边用钳子扒拉起掉进火里的珠子,嘴里一直念叨着听不懂的禹蚩话。</P>

吉驻的家人也都开始捡珠子,萧洵安和黎川便也捡起来,不一会儿,把一个小银盆都装满了。吉驻一边可惜地用羊皮擦拭被火烧得掉灰的珍珠,一边说着北语。</P>

黎川轻声问萧洵安,“听得懂吗?”</P>

“听得懂,他在埋怨我。”萧洵安说着,也说了几句北语,吉驻瞪了他一眼,继续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