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作茧(三)(2 / 2)

遵命 麟潜 1726 字 9个月前

影七不在乎值多少银子,就算能换一座城池他也不舍得交出去。

忽然又觉得自己对上一幅的评价似乎太不用心了,于是勉强道:“霸下公主,也好看。”

李苑一愣,好好的提那个臭婆娘做什么。

“啊?哦,还凑合。”李苑回答得也很勉强,想顺着影七说,于是道,“人还不错。”

影七听了,心里升起的小太阳又阴了一半。

一提起霸下公主李苑就头疼不已,靠在椅背上望天。

影七终于肯把目光从自己的画像上移下来,望着李苑。

“你也想替父王催我亲事?饶了我吧。”李苑重新坐起来,收了收画具,道,“不过,父王最忧心的不是这个事儿。父王最想让我继承那三十万啸狼营铁骑。”

齐王爷手握啸狼营三十万重兵,虎符同爵位世袭,这是先帝的旨意。

李苑趴在书案上,长发垂在地上,无奈道:“父王想让我接手虎符,我一直不答应,所以父王病重多年,却一直拼命吊着性命。”

“他在等我答应。”

“可我若是接下了,他不就更有恃无恐,弃我而去了吗。”

影七沉默无言,他安静地望着趴在书案上的世子殿下,他不明白世家之子的烦扰,也无法为殿下排忧解难。

他把画像细心折了两折收进怀里,走到殿下身后,双手按在殿下肩头,沉默陪伴着。

书房的木门笃笃叩了两下,那个小丫头流玉在门外急匆匆道:“殿下,影五大人说有急事求见。”

李苑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影五飞奔进来,看见影七在这儿愣了愣,转而单膝跪地禀报道:“殿下,王爷回来了!”

李苑慵懒窝在椅中:“干嘛呀,回来就回来呗。”

“我哥、影四他挨个斩人呢,就那天跟您砸盈月坊的那几个……还有那天当值的丫鬟小厮,守门的侍卫,都斩了,要给陈贵妃一个交代。”

李苑脸色骤变,忽然一把掀了书案,拂袖去了茗竹堂。

书案翻倒,哗啦一声巨响,书简笔墨泼洒了一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影七直楞楞站在书房中,讶异看着影五。

影五站起来无奈道:“皇帝新宠陈贵妃,他表兄陈元礼,盈月坊的大东家,知道不?也不知道陈贵妃哪根筋搭错了,亲自托人送了封信给王爷,要王爷给殿下小惩大戒。”

“贵妃都开口了,王爷肯定得给面子啊,不然那枕边风一吹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就不是砸一个盈月坊的事了。”

“是陈元礼羞辱孔家大公子在先。”影七低声问,“王爷会罚殿下吗。”

影五翻了个白眼:“殿下是王爷的心头肉,王爷怎么会为那个贱女人一封手书就罚殿下。可怜那日当值的侍卫和小厮了,被安了个看管殿下不力的罪名,拖出去斩首,好给陈元礼和陈贵妃一个交代。”

影七皱了皱眉,别无他法。跪下来给殿下收拾翻倒满地的书简,把殿下珍爱的那幅霸下公主的画像展平了,压在书案边上。

过了一会儿,影四拎着他那九节的长鞭墨玉推门进来,身上还沾着血迹,站在门口,看着影七影五他们俩。

影七心中一凛,觉得自己也逃不了被毒打一顿。所谓“看管殿下不力”的,也有他一份。

没想到影四并未动怒,只是冷漠地叫他们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影七临走时又把见着盈月坊的小厮鬼鬼祟祟买砒霜一事禀报给了影四。殿下不当回事,影七实在不放心。

影四思忖片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吧。”

影七出了书房,担忧地望着老王爷的茗竹堂方向。

世子殿下气势汹汹闯进了茗竹堂,老王爷拄着桃木杖,若无其事地逗弄雀鸟,见李苑过来,便悠哉道:“来了。本王刚让她们煲了汤,你等会尝尝。”

“我不喝!”李苑怒道,“您杀他们做什么?他们只是跟着我!犯了什么错?!”

老王爷笑笑,缓缓道:“跟着你,还不够错吗。”

李苑怒极反笑,冷哼道:“陈贵妃才得宠几天就敢跟您蹬鼻子上脸?那狐狸精她哪来的胆子,敢这么要挟?”

老王爷啧啧两声:“可曾听过红颜祸水?陈贵妃在皇上面前多几句话,就能给我们齐王府撼动两分。”

李苑简直不可思议,嘴角扯了扯:“咱们齐王府三十万啸狼铁骑,怕他?皇帝指着我们为他镇江山,怕什么?李崇景,你到底有没有胆子,就你这位皇兄,年年靠着和亲稳边疆,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他能干什么?不成?不成就反了他啊,替他清君侧!”

“我儿好大口气。”老王爷无奈苦笑,拄着桃木杖缓缓走回鸾凤和鸣云纹椅,从衣袖里拿出一本折子,翻了翻,缓慢道,“罢了。过来看看这份名册,这几个,是为父打算收的几位义子,将来,啸狼营的虎符,就给他们几个接手。”

李苑睁大眼睛,抢过老王爷手里的名册,翻了翻,气得双手发抖,后牙咬得咯咯直响。

“看好了,就把你的印盖上,那个天香牡丹印,还在吧。”老王爷缓缓催促道,“为父已经把王印盖上了。”

李苑倏然撕了名册,撕得粉碎,狠狠往地上一摔,纸屑纷飞。

“我一直以为,我父王是百战沙场的英雄,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李苑拂袖离去,头也不回,抛下一句话:

“父王,我改主意了,这啸狼虎符,只能是我的。”

老王爷悠然望着儿子愤然离开,望着他已然长成翩翩君子的苑儿,眼神欣慰。

老王爷阖眼躺进躺椅里,枯如虬枝的手里把玩着两颗沉重的青玉核桃,听着竹林寂静的叶声,鸟雀轻鸣。

“廉颇老矣。”